他们的祖国不比其他任何国家差,他们的舞蹈也不比任何舞团的舞蹈差,所以他们也不该受到歧视,成为那个例外。

    剧院的尊敬与礼遇来得太迟,可是他们出来交流芭蕾,本就不仅仅是交流舞蹈,也是为外交打开一条口子。

    双方互相试探、暗里斗争,从初到时的敷衍冷淡,到后来几次互不相让的博弈,如今演出结束,他们终于占了上风。

    这份尊重是他们靠自己赢来的,凭他们十年如一日练舞的刻苦,凭团里各队的默契配合,凭一个横空而出的舞蹈天才所构思的绝妙创意。

    就像沈娇宁一直坚信的,想要得到什么,就去跳舞。

    第117章 伦敦5 个人专访

    一件事做得怎么样, 全看态度。

    酒店把房费退还给他们之后,接送文工团的车也给他们安排好了,不用他们再自己租车。至于先前说“比约定时间完几个小时”的所谓风俗自然也不存在, 车辆按时来接,不但要准时, 还要比他们提前, 早早等着。

    同时, 剧院还表示, 他们难得过来进行芭蕾交流,舞团方面希望可以跟他们进一步交流。

    文工团答应了,但是不能立刻交流, 需要等他们结束采访。

    剧院代表说:“那是当然,等你们忙完再好好切磋。”

    风水轮流转,当时舞团对他们爱答不理, 现在成了对方等自己。

    他们先去了伦敦周报, 一起去的除了四位接受采访的人,还有翻译安保等人员, 不过其他人都站在外面,最后走进会议室的就只有四个, 翻译是报社安排的。

    主要是许英主任在回答对方的问题,介绍芭蕾在中国的发展状况,《森灵》的具体情况,等等。

    记者问:“听说贵国对国民的思想控制很严重, 舞蹈创作是例外吗?”

    “这些都是误解。目前我们国家, 文艺界非常繁荣,不仅仅是舞蹈,还有电影、戏剧、音乐等, 大家的创作欲非常旺盛,且质量都很高。”许英说,“当然舞蹈发展更是迅速,就芭蕾而言,仅仅去年一年,就涌现出好几部优秀舞剧。”

    记者问完许英,又分别问了其他三个人一些问题,都是中规中矩的,最后还是由许英说:“很高兴能够来进行芭蕾交流,相信未来这样的交流会越来越多。”

    这是一次很官方的采访,采访前他们就说好了,这次采访主要由许英回答,记者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沈娇宁,但都只能忍住。

    这边的采访只有照片和文字刊登,回答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介绍国内舞蹈界发展情况,尤其是芭蕾的发展,很官方,很正式,也很得体。

    到电视台那边的个人专访,就没有那么正式了。

    沈娇宁在当地买了一条嫩黄色的长裙,鲜妍娇嫩,比开得正好的花朵还漂亮。

    报社只有人录音和做文字记录,这边却是直接把镜头对准了她的脸,还不止一个,因为播放时要在远景和近景之间切换。

    电视台派的是个女记者,她说:“那天演出之后,引起了观众的极大反响,我们台也找了几位观众进行采访,但奇怪的是,每位观众的想法都不太一样。”

    “大家都是什么想法?”

    具有丰富采访经历的记者,被她看了一眼,心里疯狂尖叫,这是怎样的神仙颜值啊,然而只能强装淡定,看了一眼手里的笔记说:

    “有大约三成的观众认为,环境问题刻不容缓,应该加强环保宣传力度,还有大约三成的观众认为,当下的制度并没有给国民带来足够的幸福感,还有一部分观众说,他们觉得东方芭蕾超越了古典芭蕾,以及,沈小姐实在是太迷人了。”

    沈娇宁听到夸奖,客气地微笑了一下。

    “但是,有一位观众的观后感很特别,他说,看完之后,他决定重拾梦想。您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吗,舞剧里也有追求梦想的含义吗?”记者问,“为什么同一部舞剧,会有那么多的看法呢?”

    沈娇宁道:“一部好的作品,大家对它的评论自然都是多元化的,不同经历、背景的人看,都会产生不同的想法。至于那位要重拾梦想的观众,我猜测,也许是他跳出舞剧的故事,从舞者本身得出来的个人思考。”

    “因为跳这部舞剧的演员,到乐队歌队,大家都是一群有青春理想的年轻人,看到这样一群年轻人的表演,受到鼓舞,决定重拾梦想,也并不奇怪。”

    记者立刻追问:“那您也有追求的梦想吗?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希望芭蕾能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得到更好的发展。”她前世的梦想仅仅是当一个外国舞团的首席,如今,已经变成发展芭蕾本身。

    这对她自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变。

    “您是指,超越古典芭蕾吗?”若非记者亲眼看过她的舞蹈,否则此时一定会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大放厥词。

    “是的,不仅是超越西方古典芭蕾,也要超越东方芭蕾。近几年两国之间关于芭蕾的交流很少,你们或许还不知道,我们国家也有很多非常优秀的芭蕾作品。”

    “具体还有什么作品呢,会继续来伦敦演出吗?”

    “太多了,很难一一列举完,比如《红色娘子军》、《白毛女》等等。至于会不会继续来演出,我认为可能性很大,国际间的交流也会慢慢增加。”

    记者又抓紧机会问了她一连串问题,最后终于回到了舞剧本身:“我听说这部舞剧是您编排的,所以您不仅仅是一名优秀舞者,也是一名出色的编舞?”

    “对,是我编排的。”

    记者又有点激动,要知道,她昨天拿到资料,发现面前这个女孩子才十九岁,居然能编出这样的舞剧!

    “那作为编舞和主演,你觉得这部舞剧有什么地方是独具一格的?”记者问,“比如从高台开始托举的双人舞,这是大家可以看出来的,有什么容易被忽视的地方吗?”

    沈娇宁想了想说:“确实有。就是那个高台,它的作用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森林的场景,或者像你刚刚说的,进行高台托举。坐在高处观众席的观众也许会发现,这个台用了阴阳鱼的造型,台上轻盈的女舞者,平地上粗壮的男舞者,正对应了一天一地,一清一浊。”

    记者听愣了:“阴阳鱼是什么,一清一浊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道家的理论,道家是中国古代的一个哲学流派。阴阳交互,万物始生。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阴阳鱼收尾相交,形成一个圆,形状大致可以参考舞剧的小台。”

    记者一愣一愣的,似乎听明白了一点:“所以,整个设计就是表现生命体出现的过程,这样理解对吗?”

    “对,我想塑造出一种时间感,从万物最初的状态,演变发展,直到现在。”

    “沈小姐,我相信您完全表现出了这种时间感,虽然我不是很了解道家的文化,但是观看过程中,我完全体会到了你说的。”她说,“等电视播放舞剧,我会再看一次,我相信一定会有更多的感悟。”

    记者最后告诉沈娇宁,那位说要重拾梦想的观众,想当一个画家,还说如果成功了,一定会为她画一幅画。

    ……

    结束完采访,沈娇宁回了酒店,记者却跑去图书馆,借了一大堆关于中国文化研究的书籍。

    本来对东方没什么兴趣,听她一说,忽然觉得十分深奥。

    她从书里看到了八卦阴阳鱼图的样子,回忆当时的舞台,脑子都激动得要炸了。那个台本来就极富新意,没想到人家不是随便弄了个台,人家是有文化支撑的!

    因为这一点,她心里觉得,这个舞剧,其实已经超越了很多古典芭蕾作品。那位舞者说要超越古典芭蕾,真的不只是说说。

    ……

    电视台为了让观众可以更好地欣赏舞剧,看懂里面的文化内涵,特意把这段独家采访放在了正式舞剧之前,在讲到阴阳鱼和道家理论时,还很贴心地附上图片,旁边写上了一大堆文字解释。

    然而电视机前的观众并不领情,只觉得把沈娇宁的脸挡住了很不爽。他们还没看过舞剧,并瞧不上亚洲舞者的芭蕾,能看这个节目完全是因为受采访人长得漂亮。

    至于内容,他们根本无心去听。

    他们就这么想着,等到开始播舞剧时,突然觉得,脸好疼。这舞剧,简直突破过往的一切认知,刷新了他们从小对芭蕾的看法,且高.潮迭起,看得人目不转睛。

    别问我什么跪着看舞剧,因为没空回答……

    等到舞剧播放结束,他们才想到,之前那个女舞者采访时说什么来着?这个台似乎还有什么出处,好像是什么鱼?

    可惜他们没有认真听,倒是把两条黑白鱼的图记住了。

    舞剧电视转播和现场观看的差别很大,很多人冲到剧院去买票,想看看现场版本。然而剧院工作人员告诉他们,没有演出了,对方是从中国过来的舞者,来交流芭蕾的,总共只安排了一场演出。

    许多观众失望地围在剧院门口,久久不愿意离去,不停有人问:“舞者们已经走了吗?不能再多安排一场吗?”

    “就是,有国外舞团来演出,为什么不提前在报纸刊登相关信息?我当时要是知道,一定会过来看的!”

    剧院为难了:“演员还没走,但是原本没有安排加场,需要先行商量。”

    最后答应,如果确定要加场,会提前在报纸刊登演出时间。

    第118章 伦敦6 舞团切磋

    文工团在数报纸。

    先前那几家过来的观看演出的报社, 早早地就发表了文章,只是当时观众有限,讨论范围还不广, 随着伦敦周报的访谈出来,以及电视播放, 民众讨论一下子炸开, 先后有十几家报纸发表相关相关评论, 其中不乏国际性报刊。

    季玉兰一份份点完, 抬头惊喜道:“圆满达成汪部长的期望,看看他们写的,‘来自东方的精灵’、‘东方绿宝石’!”

    许英也在翻看报纸:“不错, 后续应该还会有其他报纸、杂志发表评论,在回去之前,你们继续收集。”

    不过也收集不了几天了, 等明天跟舞团交流完, 就准备回国。

    交流嘛,无非是双方坐下来聊一聊, 团里能说会道的人有好几个,没什么可担心的。

    沈娇宁直到这时候才敢放松下来, 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元静竹在旁边冲咖啡喝。

    “你真不来一杯啊?味道不错,可香了。”她把咖啡递到沈娇宁面前,“你闻闻, 这咖啡味儿真独特。”

    “不喝, 我怕喝了睡不着。”

    “好吧,那我自己喝。”元静竹啜着咖啡感叹,“我算是发现了, 什么叫能者多劳,看看你,还说今年不搞舞剧了想轻松一点呢,结果还是忙里忙外,没个休息的时候。”

    这一忙就是三个月。

    “是挺累的,还好都结束了,等回去好好休息两天。”

    元静竹没理她这话,一般来说,她的休息就是自己去排练室跳舞:“这次回去,你应该可以提干了吧?”

    沈娇宁是去年三月底成为入党积极分子,今年四月初就已经入党,成为一名光荣的党员,以她的表现来说,足够提干了。

    “不清楚啊,等领导找我谈吧,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着急。”

    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排演一部舞剧,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年,准备出国演出,又是三个月,在她的感觉里,好像没怎么等,只是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好,时间和资历够了,自然就入党了。

    排练时没感觉,现在一算,再过几个月,她进部队就满两年了。

    她把这些跟元静竹说了之后,元静竹只能说:“忙也有忙的好处,不会有太多杂念,少了很多一般人的苦恼。不过,你家团长就在隔壁,你真不去找他呀?”

    “真不去,这里来来往往全是团里的人,我是生怕别人不去举报我吗?”

    元静竹又叹了口气,要是程佑在这里,她一定过去找他。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沈娇宁自己也觉得这次回去极有可能被提干,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给自己找麻烦。

    毕竟明天交流结束,就可以回去了啊。

    ……

    第二天一早,文工团一行人到了剧院。

    还是上次那个排练室,这回舞团却没有在排练舞剧,只是在做基本功训练,他们一到就停下动作,看着他们。

    文工团一看对方这剑拔弩张的样子就明白了,原以为这是一次友好交谈,结果并不是,这是让他们来参加鸿门宴的。

    站出来跟文工团说话的,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听他自我介绍是舞团老师,姓加西亚。

    “我们看了演出,十分敬佩,特意请你们过来进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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