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水患稍缓,也应当是要回来了。

    “听说桂昭仪曾经与朱首辅之子有过婚约?”

    苏纷纷紧张的低头。

    太后轻拍她的手背,“桂昭仪放心,哀家不是那等棒打鸳鸯的人。”

    说完,太后从宽袖暗袋内掏出一样东西。

    “这是腰牌。可随意出入皇宫。”

    这是要给她去跟那朱耀日幽会的机会。

    苏纷纷震惊了。

    这只太后居然要亲自给自己的皇帝儿子戴绿帽。

    苏纷纷呐呐接过。

    太后见苏纷纷这副乖巧模样。

    想着果然是桂阁老那个老顽固养出来的女儿,都是一根筋的好骗。

    不过这颗棋子,倒是真很不错。

    ……

    第二天,苏纷纷就持证上岗了。

    她被小太监领着,带到了高凤年住的地方。

    “桂昭仪稍后,高厂公正在代陛下批阅奏折。”

    苏纷纷站在廊下。

    她披着一件半旧斗篷。

    身上的衣物因为长久天气不好的原因,所以没有晾晒,只是阴干。

    如今穿在身上,硬邦邦冷飕飕的。

    她跺了跺脚,然后又搓了搓手,小脸被裹挟着溯雪的冷风吹得通红。

    书房里头挂着厚厚的毡子。

    透过缝隙,苏纷纷能瞧见坐在里头的高凤年。

    男人穿着单薄的靛青色袄子,青丝披散,似乎是刚刚起身就开始批阅奏折了。

    那奏折如小山一般堆在那里,完全没有削减的趋势。

    “江南水患一年多了。朝廷里那些人只知道吃干饭。要钱没有,要人也没有。高厂公一夜未眠,批阅奏折,劳烦桂昭仪莫怪。”贾方晾了苏纷纷小半个时辰,才笑盈盈的走过来给她行礼。

    原来不是早上起身就开始批阅奏折了。

    而是根本就一晚上没睡。

    苏纷纷呐呐点头。

    “贾方。”

    里头传来高凤年嘶哑的声音。

    贾方躬身,撩开厚毡走进去。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苏纷纷听不大清楚。

    不过即便是在跟贾方说话,高凤年手里的朱砂笔也没有停过。

    他又灌了一碗茶,修长白净的手指揉着眉间,似是有些烦扰。

    男人一抬头,就透过缝隙看到了站在外头的苏纷纷。

    小姑娘被冻得面色发红,整个人却白玉似得干净漂亮。

    纤细身影衬着后头的雪,几乎要融进去。

    风起,厚毡微鼓,苏纷纷被迷了视线。

    片刻后,贾方出来迎她,“桂昭仪,高厂公请您进去。”

    苏纷纷垂眸,提着裙裾,踩着绣鞋,跟着进去。

    贾方将人领进,便退了下去。

    整个书房里只剩下苏纷纷和高凤年两个人。

    男人手边是新换的热茶。

    热气氤氲间,高凤年那张雌雄莫辩的脸被热茶覆盖,犹如躲藏在薄雾之中的远山青黛,透出几许神秘悠远。

    书房里置着两个炭盆。

    皆已烧尽。

    不过因为门窗皆封着厚毡,所以整个屋子不算暖和,也不算冷。

    苏纷纷在外头站了那么久,进来时就着这残余的热度,觉得四肢舒畅,那被冻僵的血液缓慢流淌了起来。

    角落里熏香肆意,带着浓郁的薄荷味道。

    像是用来醒神的。

    苏纷纷没想到,这位阉狗居然这么拼。

    高凤年叫苏纷纷进来了。

    却又晾着她,继续批奏折。

    苏纷纷站在那里,一会子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一会子偷偷打量高凤年的书房。

    虽然只是书房,但摆设却尤其古朴,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东西都是半旧的。

    完全不像是外头传的那么骄奢淫逸。

    其实一开始,刚刚踏进这座寝殿时,苏纷纷还以为,她会瞧见高凤年在享受的左拥右抱。

    可没想到的是,她只看到高凤年撑了一夜,在批奏折。

    角落里的熏香炉烧得浓郁又辣眼睛。

    那薄荷味涌上来,不止是醒脑,更是令人醍醐灌顶。

    苏纷纷正看着,突然,她“咦”一声。

    高凤年被打扰。

    他本就因为朝廷上的那群饭桶心绪不好,现下更是脾气暴涨。

    “啪嗒”几声,一沓奏折被摔在苏纷纷身上。

    高凤年红着眼睛瞥她一眼,意思是让她安静。

    苏纷纷缩了缩身体,张了张小嘴,想说话,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又等了几分钟,苏纷纷盯着那正在爬行的小东西,朝高凤年的方向快速移动。

    还差一点点,就爬上去了。

    啊,已经抓住皂角靴的边沿了。

    高凤年被苏纷纷活跃的视线盯着,也没了心思看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

    他扔掉手里的朱砂笔。

    那只正趴在高凤年皂角靴上的小东西跟着震了震,要往他裤脚里钻。

    苏纷纷睁大眼睛盯着。

    高凤年顺着苏纷纷的视线看过去。

    苏纷纷开口道:“是蟑螂。”

    高凤年站在那里,盯着那只足足有一颗鸡蛋那么大小的蟑螂,面色微白。

    然后猛地抬脚,使劲的甩。

    蟑螂被甩到地上,四处乱窜。

    高凤年喘着粗气,“给本宫,弄死它。”他靠着书桌,掩在蟒袍内的身体微微发颤。

    拖曳着宽袖,宽大的袖摆垂落下来,掩住了那只紧张攥紧的手。

    “我,我不敢。”苏纷纷娇弱的表示这只蟑螂好大好肥。

    “你不弄死它,本宫就弄死你。”高凤年咬牙切齿。

    苏纷纷嘤嘤嘤的过去打蟑螂。

    她脱下自己的绣鞋,追着那只蟑螂跑。

    蟑螂又大又肥,速度极快。

    苏纷纷颠颠的跟着,手里的绣鞋往前一扔。

    蟑螂没砸到,砸到了高凤年。

    “桂满月。”

    这只太监捂着自己被砸中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吐出苏纷纷的艺名。

    苏纷纷努力憋住呼吸,抬着一只脚,摇摇晃晃的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脚上的罗袜松垮垮的掉出来一半。

    露出那只莹白小巧的小脚脚。

    她乖巧站在那里,偷偷觑他,瑟瑟发抖。

    但太监并没有发怒,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甚至于扯出一个和蔼的笑。

    “我数三个数,你没把那只该死的臭虫弄死,我就把你弄成臭虫,挂到城墙上变成风干鸡。”

    说完,高凤年把手里的绣鞋往苏纷纷面前一砸。

    苏纷纷弯腰捡起绣鞋,那边男人已经开始数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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