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婆娑人间(H)
    瞎想,特别是段涅平日里待我并不亲热,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从不与我商量,而是选择智深或者别的幕僚门客,更是让我内心惴惴不安。

    到了我十五岁,朝堂局势越发紧张,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段涅还是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我看智深的目光越加不善,简直将他视作眼中刺肉中钉。而想要表现一番的欲望,也在段涅长年累月的忽视中日益加重。

    如果我打败了智深,如果我能证明我比那秃驴强,皇兄是不是就会对我另眼相看?

    于是,我趁段涅不在,挑战了智深。

    现在再看,这是件再滑稽不过的事,不仅滑稽,还让段涅颜面尽失。一个是他得力门客,一个是他拥护的皇子,竟在他眼皮底下打了起来。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段棋和宋甫估计那几日做梦也会笑醒。

    其实也不算打起来,我提着双剑步步紧逼,智深以守为攻,瞧着更像是与我过招。可他越这样游刃有余,越是显得我毫无用处,难堪之下,招式也愈发狠厉。

    我恨不得将他片成千片万片,让他再不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别……别打了!”阿骨娜身为女主人,在一旁积极劝架,奈何我和智深都没将她放在眼里,她只好叫人着急忙慌去寻段涅。

    智深叫我打得满身血痕,瞧着吓人,其实只是皮外伤。

    我举着双刃攻向他,用了全力,被他轻松躲过,接着抬手劈砍,手上忽地一痛,一剑落地。而残余的那把剑,也叫他以两指捏住了剑刃,无论我怎么抽拔戳刺都纹丝不动。

    我恼恨:“放开!”

    论武功,我知道自己是怎么都胜不了智深的,但我晾他不敢伤我。毕竟我是皇子,伤了我不说段涅会不会怪罪他,天子必会震怒。

    智深一哂:“是。”的确是放开了,只是两指一拧,猛地掰断了我的剑身。

    断剑之辱,我又惊又怒,人却因为他突然的撤力而整个前倾,瞬间的事,断剑便噗嗤一声刺进了智深的皮肉里,而他一手抵在我胸前,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只有我能听到的话。

    他说:“小子,我为他出身入死,你又为他做了什么?”

    我为他做了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肆意评价?!

    我瞪着他,刚想呵斥,就被他一掌轻轻送了出去,与此同时:“段姽!”这两个字倏忽而至,犹如定海神针将我定在了原地。

    我收回跨出一半的脚,不知所措地握着断剑,迎面对上段涅冰冷的怒视。

    他衣摆拂过地面,缓缓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间。

    “下去疗伤。”他对智深道。

    秃驴一身僧衣破损大半,瞧着鲜血淋漓,很是渗人。

    “九皇子年幼,殿下不要太苛责了。”他竖掌默念一声佛号,转身离去。

    假惺惺!我暗骂道。

    阿骨娜一脸惶恐站在院门外探头探脑,见智深出来了,赶忙让了让。

    “你也下去。”段涅冲阿骨娜道。

    阿骨娜咬了咬唇,忧心看了我一眼,终是垂首离去。

    人都清光了,我把断剑往地上一扔,梗着脖子,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

    “我不会认错的。”我与段涅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他想怎么罚我都行,但要我认错?不可能。

    “为什么与他起冲突?”他对我的嚣张不予置评,走到一尊石凳上坐下,问道。

    我老实交代:“我看他不顺眼,他仗着有你这个靠山,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是个皇子,岂是他那种人能轻看的!我就想……就想给他个教训。”

    “你不想叫人看轻?”他似笑非笑,“你今天做的事,足以叫段棋笑掉大牙。”

    我心里委屈,又很不服,就顶撞他:“那就让他笑,看他还能笑到几时!等你做了皇帝,他迟早是要死的。”

    他眼眸微眯:“我做了皇帝?”

    我又不是傻子,他助我去夺那个至尊之位,供我做皇帝,是因为夏王厌弃了他,他没办法。可待一切尘埃落定,他凭什么就甘心让我继续坐在那把椅子上?

    我天赋异禀?圣人脱胎?九世明君?

    人人都说我是段涅的棋子,站在我身后,所谓“九皇子”一派的各路诸侯,说白了也不过是段涅的亲信。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器物,一个顶着“皇子”威名的道具。而在段涅眼里,我也不过是与他多了层血脉相连的好用棋子罢了。

    我怨他凡事都不告诉我,可他为什么要对一枚棋子上心呢?

    但这些挑明了就没意思了,只会让本就不多的亲情变得所剩无几。

    我抿住唇,没再开口,只当自己方才口误。

    他没继续追问,也只当自己听岔了。

    “把剑鞘拾给我。”

    我闻言捡起地上黝黑细长的玄铁剑鞘,别别扭扭走过去递给段涅。

    他接过,掂了掂,道:“伸手。”

    我知道这是要罚我了,撩起袖子,将两手摊平,手掌朝上,伸到他面前。

    剑鞘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抽了不知道多少下。

    我忍着痛,硬气的一声不吭,到最后冷汗浃背,觉得自己一双手可能要废了,段涅才堪堪停下。

    双手红痕遍布,有些甚至渗出了血丝。我见他不打了,连忙垂下手,用衣袖遮住不住颤抖的指尖。

    他将剑鞘往地上一丢,像是懒得再与我多少:“滚吧。”

    我灰溜溜地就滚回了宫,手痛的拿不起任何东西,那几日吃饭都是宫人喂的,气得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觉得自己亏了,仿佛被智深占去了天大的便宜。

    期间阿骨娜有叫人给我送过伤药,说是旬誉的灵药,涂两天就好了。我信了她,裹了两天粽子,第三天果然就好了。

    事后我想起这茬就当面谢了她,她可能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灵药?”

    我一解释,她才想起来,恍然大悟:“哦,是那个呀!”

    她欲言又止,似有话要说。

    我见她神色古怪,问道:“怎么了?”

    她犹豫一番,笑道:“有用就好,那几日我很担心你。”

    那时很多事都只看到表面,没想那么深,现在再看,只有阿骨娜关心我,给我送药,可不就是因为她喜欢我吗?其他人又哪里会管我死活。

    这世间,最真心待我的竟然是个旬誉女人,还是段涅的妻子。

    哈,段氏一门估计也是气数将尽,祖宗都不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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