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上睡不着,把那封夹在书里的情书拿出来拆了,女孩子的情书总是弄得香喷喷的,有股草莓味。楼珹不爽:“居然还知道润润是草莓味的……”

    当他看见人家那娟秀的字体后,就更不爽了,尤其是这封情书写得很美,楼珹这个没什么文化的人看着,都觉得写得很好。

    还好他给没收了,不然让丁雪润看见可怎么得了。

    楼珹看完了,就把情书给丢了。

    丁雪润不仅数学好,也有文采。但他演讲不是那种通常的抑扬顿挫,他声音很温和,又很耐听,搞得下面站着的全年级学生,全都拼命踮脚仰头去看这个学霸真人长什么样子。

    “看报纸上,证件照还蛮帅的……”楼珹听见有人这么说。

    大课间的时候,外面就来了一批专门来看丁雪润长什么样的学生,是组团来的,有男有女,一脸好奇地围在后门。

    楼珹受不了,嘀咕:“瞎瞅啥呢,等下是不是要进来要qq号了?一群变态!”

    “看我的,又不是看你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就是不行,看你就不行!”

    丁雪润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跟其他人好的。”

    楼珹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脸一下子红了,忽然感觉害臊,埋在书上装哑巴。

    或许有人单纯觉得丁雪润又有文化,人长得也不赖,还真的进来管他要联系方式了。这些事楼珹小学的时候就经历过了,小时候他因为长得特别帅,穿得又好,他自信心爆棚,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的。小学生一看他这么拽,觉得他更帅了,好多人跟他告白。

    他早已习惯,然而丁雪润遇见这种事,楼珹第一个横眉竖目地帮他拒绝:“没有!你看他像用手机的人吗?他要是玩qq空间能拿imo冠军吗?都走开,别霍霍我同桌。”

    丁雪润纵容着他,也不说什么。

    楼珹比赛连着两天,是周五和周六,丁雪润周五没去,就听楼珹报了个喜,说拿了第一回 合的冠军。周六本来也是要上课的,为了去给楼珹加油,他特意请了个假。

    因为他情况和其他学生不太一样,老窦那边特别容易就给他准了假。

    今年他们市crrc的赛车比赛弄得比往年更加豪华,丁雪润看见硕大的招牌,还做了雕塑,写着20xx届“锡盛矿业杯”全国公路摩托车锦标赛。

    今年有接近一百名车手参加比赛,二十多个车队,经过昨天第一回 合的比赛后,剔除了一大半的车队,只剩下三四十个车手了。

    丁雪润拿着楼珹送给他的票,坐在一个顶好的位置上,他本来要给楼珹打电话,问他在哪,问他们车队叫什么,结果他人站在看台上,低头往赛道一看,就立刻瞥见了一溜风骚的大红色车队。

    几辆改装摩托车,都漆成了大红色,车身上印着一个闪瞎人眼的双喜字。

    丁雪润听见广播里的“喜临门车队”,有些哭笑不得,拿出手机给楼珹发了个加油的消息,他就坐下认真看比赛了。

    参加比赛的车手都戴着头盔,穿着流体服,但丁雪润一眼就认出来哪个是楼珹,楼珹身高腿长,哪怕不露脸也特别显眼。

    下午四点开始第二回 合的排位赛,因为是赛车比赛,比赛进行得非常快,丁雪润站起来观看。他目光锁定着楼珹,看见他领跑在前,在弯道上膝盖蹭地滑行。哪怕知道他膝盖上有护具,但还是感觉很心疼,怕他磕着碰着了,受伤了。

    他虽然是第一次参加crrc的比赛,但因为起点很高,平时没事就跑去练习,还有私人赛车场,导致他就像一匹黑马,其他车手死活都追不上他。

    第二回 合结束,楼珹拿了第一。他昨天就拿了第一,今天又是第一,理所应当地拿了冠军。而喜临门车队拿了一个团体奖。

    退场时,丁雪润听见有些crrc的忠实粉丝在说:“不是吧,团体奖和个人奖都让那个喜临门揣走了?听都没有听过这个车队,名字跟闹着玩儿似的,也太好笑了……”

    “你们没看人喜临门车队都是些什么车吗?我靠集体都是改装哈雷啊,还有川崎小忍者,250cc的哈雷,我的天这种轻量级哈雷买都不知道上哪儿买……”

    250cc排量太小,楼珹平时都不骑这种车,他上路就是牛逼哄哄的大排量,比一般跑车都拉风,要不是为了参加比赛,他买都不会买这种车。

    拿了个冠军,楼珹还是很高兴的,穿着赛车服拿着奖杯各种照相,笑得眼睛都没了。有媒体让他做一个亲吻奖杯的动作,楼珹嫌弃这个奖杯太多人摸过,不肯亲。

    赛后他本来要跟车队的队友一起聚餐,可是因为不仅丁雪润来了,他几个小弟也来看他比赛了,只好跟队友沟通了一下,说大家一块吃。

    他是队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楼珹给队友介绍丁雪润,说我同桌:“世界冠军,牛逼不?”

    “世界冠军?”他队友一共五个人,三个年纪比他大,一个跟他年龄相仿,但是已经上大学了,还有一个才读初三。

    “他搞竞赛的,是啊,数学世界冠军,清华北大抢着要,都开始撕逼了!”

    这种学霸和普通意义上的学霸已经不一样了,总是让人觉得敬佩、有距离感。而且丁雪润原本就给人一种不好接触的高冷感觉。

    聚餐的时候,总是逃不开喝酒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楼珹不喝,都知道他有洁癖,跟他一起吃饭大家总是礼貌地用公筷。

    丁雪润要喝酒,他喝得少,而且能不喝就不喝,一般他要喝的时候,都是有目的的。

    楼珹吃了口菜,凑过去问他:“今天晚上还补课吗?”

    “你想上课吗?”

    “补语文行吗?”

    语文这种科目,并不适合楼珹这种大字不识几个人学。现在开始补语文确实晚了,但楼珹很想学一下——他也想写出那么美好的情书。

    丁雪润说好,不动声色地他:“你喝饮料吗?”

    “我喝茶就行了。”

    丁雪润就站了起来,走到冰柜拿了一听可乐出来,他抠开易拉罐,插了根吸管在冒着小气泡的碳酸饮料里。

    楼珹以为他要喝,结果丁雪润坐下,就把易拉罐推到他面前来。

    他仿佛能明白丁雪润的意思,咽了口唾沫,手心出了汗,心脏也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今天在赛道上,他差点让人从弯道反超,也没这么紧张。

    丁雪润看着他,轻声道:“楼珹,你喝不喝?”

    楼珹低低地应了一声,垂首含着吸管吮了一口。随着碳酸饮料滑入喉咙,他变得更加渴望,看着丁雪润的目光都是炙热滚烫的,特别想……亲他一口。

    第39章

    整个聚餐, 楼珹都是心不在焉状态。猪崽看他一脸茫茫然地咬着吸管,就提醒了一句:“珹哥, 少喝点可乐, 杀精的。”

    “我喜欢喝!你管得着吗?”楼珹不满地踹了他一脚,老子有本钱怕什么杀精。

    他真的不喜欢喝碳酸饮料, 也不是因为杀精, 是因为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楼珹喝了两三口,就开始全程咬吸管, 把吸管都咬扁了,眼睛时不时偷偷瞥丁雪润一眼,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雪润捕捉到他的偷看, 但是不言不语, 低头很安静地吃饭,他没喝两口酒,就停下来了, 不再碰杯子。

    楼珹的摩托车停在外面,车队的有摩托车便骑车回家, 剩下的都是喝了酒的,就要拼个出租车走了。

    李东就住在学校附近,他直接问丁雪润:“你是回学校吗?是的话我们坐一辆就行了, 顺路。”

    “嗯,我回学校。”

    李东站在路边招手拦了辆车。

    “他不跟你一起走,”楼珹把摩托车推了出来,霸道地来了句, “他跟我走。”

    李东惊讶地看着他的摩托,一头雾水:“楼珹,你今天不打算骑车回去吗?”

    “骑啊,我载他走。”楼珹顺手就把头盔和今天比赛拿的奖杯,一起塞到丁雪润怀里,在其他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道,“看什么看,老子车就一个位置,别看了,不载你们。”

    直到丁雪润坐上车,他的队友和小弟,都是面面相觑一脸震惊的状态。

    因为谁都知道,楼珹的摩托车真的是从来不载人,没有破例过。

    “为了抱学霸大腿,珹哥现在这么豁得出去?”

    丁雪润假装不知道这个规定,很自然地跟其他人说拜拜。他坐在摩托车后座,一手抱着奖杯,一手抱着楼珹的腰。楼珹怕自己骑快了丁雪润会被甩下去,控制着车速。

    到家后,楼珹拿了一本语文书和一本《高考满分作文》下来:“润润,你教我写作文吧。”

    “嗯,坐过来。”丁雪润从茶几下面抽了两个坐垫出来,茶几上放着台灯,澄黄的灯光映着一大堆雪白的资料。

    楼珹抱着书盘腿坐在他旁边,其实没什么听课的心情,就是想挨着他。

    丁雪润找了几个较为经典的作文题目,手抄在a4纸上,先问楼珹:“这个题目,你会怎么写?”

    第一个作文题是个材料作文,说的是父亲在高速路上打电话,不听孩子的提醒,最后孩子报警了。警察对这位父亲进行了批评教育。

    这是一道很经典的作文题,丁雪润说:“你以此展开观点,写一封信,可以写给警察、女儿或者父亲。”

    “这不是坑爹呢?这什么题!”楼珹戳着作文题目道。

    这道作文题的确引起过争议,丁雪润对他说:“先不管这题是不是坑爹,你如果要写这篇作文,最容易写的角度是什么,你知道吧?”

    “这我肯定知道,夸孩子做得对,然后批判父亲做得有问题,说警察教育的是,对吧?”

    丁雪润点头,至少满分作文大多数都是从这个观点出发的,也不乏有其他新颖观念的,但那种新颖的写法,并不适合让楼珹这种学生来撰写。他说道:“观点找对了,至少分数不会太低了……”

    他又分析了几道作文题,楼珹觉得他讲得很好,因为他完全听进去了,很认真,不像上课,一上课就感觉在催眠似的。

    丁雪润讲语文的时候引经据典手到擒来,楼珹很多诗词啊句子,听都听不懂,但是听着觉得很美。

    丁雪润无奈:“没有墨水没事。有空的时候,你就背几首名句,放在作文里都是加分的。”

    楼珹脸红了又红:“也不是完全没有墨水,我也是会背诗的……”

    “你背给我听?”

    “床前明月光……”楼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背不下去。

    丁雪润却摸了摸他的头:“嗯,背得全对,不过生僻一点诗句更加分,语文老师都喜欢那样的。”

    楼珹赶紧道:“那我也会一句。”

    “嗯?”丁雪润洗耳恭听地看着他。

    “……春飞雪粉如毫润,晓漱琼膏冰齿寒。”楼珹口齿清晰,但是不太敢看丁雪润。

    果然,他一背完,丁雪润就沉默了,接着道:“楼珹,你怎么会背这个?”

    这首诗不是什么名句,但丁兆文一个语文老师,什么古诗词都见识过。丁雪润出生在春分那天,他妈妈生他的前一晚梦见下雪了,他一出生,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你有一次说过这句诗。”

    “你还记得啊?”连丁雪润自己都不记得了。

    楼珹心虚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丁雪润那时候念了一首诗,也不知道什么诗,不常见,反正就是一句里面又有雪又有润的。楼珹就上网搜索含有这两个字的诗句,找得眼睛都花了,才找到这个。

    丁雪润意外地笑了一下,在纸上写:“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

    楼珹不解,他只看见里边儿有个“润”字。丁雪润翻开了语文书:“荀子《劝学》里的一句话,你的名字,珹,就是这个字的意思。”他单独把那个玉字圈了出来,又解释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楼珹暗自读了几遍,记了下来。一句诗词里既有他的名字,又有丁雪润的名字,而丁雪润仿佛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楼珹越发觉得,有文化真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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