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奉旨冲喜
    温慎之耐心为他解释,道:“秦右卫率还未娶亲。”

    延景明认真点头,熟练运用自己进来学习到的中原词汇,道:“窝明白了,右蟋蟀素个大棍。”

    温慎之纠正他:“光棍。”

    延景明立即学习改正:“光棍!”

    秦卫征:“……”

    温慎之又为延景明剥了下一个粽子,一面道:“你的汉话是你母妃教你的?”

    延景明点头,道:“小时候学了一点点,可素中原话,尊的太蓝了。”

    温慎之问他:“你想再学一些吗?”

    延景明当然要点头。

    若此刻他在西羯,他一定不会花功夫去学习这么难的中原话,可他到了中原,总不能连别人说的话都听不懂,他愿意学习,温慎之不由低声一笑,道:“等你进东宫之后,我再慢慢教你。”

    延景明开心点头,他还记得,早几年学习汉话时,母妃总是觉得他进展太慢,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又想西羯用不到中原的官话,便也不怎么教他了。

    延景明觉得,他若是能同温慎之学习汉话,往后便能用汉字给母妃写信,那母妃一定会很开心的!

    延景明越发觉得大盛的太子实在是个十足的大好人,他真的很喜欢温慎之。

    温慎之剥开最后一个粽子,递到延景明嘴边,而后状若无意一般开口询问,道:“那日皇贵妃到驿馆,她想做什么事?”

    延景明皱皱眉,道:“她想帮窝送金瓜。”

    延景明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温慎之实在难以猜出皇贵妃的用意,他只得继续问:“只是送瓜?”

    延景明又想了想,隐约记得荣皇贵妃说过要送东宫几名宫人,他便认真开口道:“凉凉是个好人,她还要送窝几个人。”

    温慎之微微挑眉,问:“送人?”

    延景明不曾多想,只是点头,尽自己所能将那日荣皇贵妃所说的话同温慎之复述了一遍,只可惜他汉话实在太差,复述得如此零散,温慎之竟然也听懂了。

    他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这些年来,荣皇贵妃可没少干过这种缺德事,自皇后过世后,她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隔三差五便要闹出些事端,意图为她的孩子争得太子之位。

    可惜她在后宫之中虽是受宠,天子却丝毫没有要更换太子的意思,太后更是干脆将当年尚且年幼的温慎之接到了身边,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哪怕如此,荣皇贵妃却仍旧未曾放弃,她就是不想让温慎之好过,温慎之也早已麻木,只是她今日所为……温慎之觉得,她未免也有些太过分了。

    自己方才大婚,她便要往东宫中送美人,这明摆着挑拨离间的嘴脸,难免令温慎之心有不悦。

    可宫中争斗,从不会有明枪明刀,温慎之看延景明好似什么味都不曾品出来,便道:“她既然要送,你代我收着便好。”

    延景明未曾多想,更是不疑有他,温慎之说什么,他就点头。

    温慎之又道:“皇贵妃如此有心,我也该给她备些回礼。”

    延景明继续点头,一面将最后一口粽子咽了下去。

    温慎之这才拿着手巾擦了擦手,转而笑吟吟问延景明,道:“吃饱了吗?”

    延景明刚要点头,可听到“吃饱”二字,他猛地便想起自己今天爬墙溜出驿馆,本是为了母妃的辣子鸡。

    他跟着温慎之在闹市中瞎逛了这么久,还吃了这么多东西,压根将要给母妃买辣子鸡一事丢到了脑后,延景明说不出心中内疚,却又不知大盛京中何处才有母妃想要的辣子鸡,他只能看向温慎之,想同温慎之求助。

    难得与美人相处,温慎之一动也不想动,他直接转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秦卫征,拖长音调道:“秦右卫率——”

    秦卫征:“……”

    秦卫征派人去温慎之口中的店铺买辣子鸡,自己却坚决不肯从温慎之身边离开。

    他清楚太子的劣性,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一转头,温慎之就能从这店中消失不见,保不齐下一次便要在平康坊内才能抓得到太子了。

    可今日温慎之好像转了性,他没有一丝要离开此处的意味,只是请店家一道道往上加菜,延景明食量大,吃得又香,温慎之却多是浅尝辄止,天下的山珍海味,他大多都已尝过,自病后他口腹之欲寡淡,仅是觉得看延景明吃饭有意思,等店家将端午方有的雄黄酒温好端上之后,他饮一口,秦卫征便忍不住小声提醒,说太医令他少饮酒,温慎之方看向延景明,将酒盏推了过去。

    他想,今日是端午,本该是喝一些雄黄酒的,而西羯人除却尚武之外,还喜烈酒,这么一小杯雄黄酒,对延景明而言,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延景明不知温慎之推给他的是什么东西,他端起酒盏,小饮一口,觉得有些甜丝丝的,饮入喉中,又有些温热,有些像是阿嬷熬的奶茶,他将那一杯雄黄酒都喝了,还觉得有些不够,温慎之便主动做了酒侍,接连为他斟酒,一面道:“端午五毒俱出,饮些雄黄酒,好辟邪驱毒。”

    延景明吨吨吨轻松将那一坛酒喝了个干净,跟着点头,跟着温慎之学习,道:“介是雄黄酒——窝还是第一次喝酒。”

    温慎之唤店伙计上酒的动作一顿。

    延景明面上便已开始隐隐有些微红,却仍不觉有异,只想那酒甜丝丝的,他很喜欢,他想要更多一些,温慎之一手扶额,另一手将那酒壶挡着推远,他未曾想过延景明竟然不会喝酒,也不曾想过这酒才刚下去,延景明的脸竟然就红了。

    温慎之只好道:“我先送你回驿馆吧。”

    延景明不明白温慎之为何如此说,只是小声道:“窝还没去买辣子鸡。”

    温慎之好声好气哄他:“我待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延景明这才站起了身,可那动作稍大,他便不由一晃,一手扶住桌沿,只觉得自己不过只坐了这么一回儿,再站起身时,便好像踩在云端之上。

    他很担忧。

    他走路都打滑,待会儿要怎么爬墙啊!

    要是没办法在阿兄回来之前爬墙回到驿馆,阿兄肯定是要生气的!

    可延景明实在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他只能在脑中勉强回忆当年母妃同他说过的话,母妃说过,中原有无数种蒙汗药,只要嗅就能晕倒,轻轻拍肩便会昏迷……延景明觉得,自己很可能,是中了蒙汗药了。

    他实在站不稳,温慎之伸手扶他,可延景明一个趔趄便搂住温慎之的腰,还口齿不清含混念念叨叨,道:“介素不素下药的店。”

    温慎之:“……”

    延景明:“窝要晕了。”

    两杯雄黄酒而已,延景明头昏目眩,抱紧了温慎之不肯撒手,温慎之无可奈何,只得令秦卫征赶快去备车马,他先送延景明回驿馆,可不想延景明好像已没有方才那么晕了,他扒着温慎之的腰,巴巴抬起眼,认真说道:“窝还可以……再来一杯!”

    ……

    温慎之当然不敢让延景明再来一杯。

    他带延景明返回驿馆,在马车上时,延景明便已闷头睡着了,可即便他在睡梦之中,却仍是不住念着翻墙,显然是怕极了被阿兄发现他偷溜出了驿馆。

    温慎之也不敢从正门送延景明回去,上一回他偷溜出宫,消息传到忠孝王温恭肃耳中,温恭肃便去找了太后,令他也受了责罚,而明日他二人便要大婚,照常理而言,他们是绝不可在今日相见的,若他还要明知故犯,太后必然又要动怒。

    温慎之想,还是翻墙吧。

    他站在驿馆墙下,抬手看着那足有一丈高的墙,不由叹气,想着驿馆好像也不是什么机要重地,为何要将墙修得这样高。

    而今他身体欠安,平日虽无异样,可体力确实已不如往常,来时他一人翻墙便有些吃力,而今还要带上一个延景明,着实有些困难,秦卫征站在他身边,一时不知自己是否要出手相助,刚要开口——

    温慎之已抬了抬手,道:“我自己来吧。”

    他知道上一回他偷溜出宫,秦卫征便已被罚去了一月俸禄,今日之事说来可比上次严重,还是他自己翻墙比较好。

    自己的媳妇自己抱,秦卫征没有媳妇,当然不能让他抱。

    ……

    带人翻墙同自个爬墙不同,这一下,温慎之着实翻得有些困难。

    他好容易翻身到驿馆内,一颗心突突直跳,吸气便觉得胸口阵痛不止,可此处离延景明的居处应当还有段距离,温慎之只能深吸一口气,揽着延景明抬起头——

    一只毛茸茸长得猫儿一般的异兽,正瞪大了双眼看它。

    温慎之:“……”

    这玩意,生得有些眼熟。

    前两年父皇大寿,有属国呈贡一只,周身雪白带了黑斑,说是雪豹,而今眼前这一只虽不是雪白色的,可的确同那只雪豹长得颇为相似,而不论如何……温慎之很肯定,长成这副模样的,肯定都是猛兽。

    他下意识护住延景明,紧张后退数步,那异兽却步步紧逼,忽而猛扑上前,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几寸长的獠牙,冲他大声咆哮。

    异兽:“喵。”

    温慎之:“……”

    异兽:“喵嗷。”

    温慎之:“……”

    异兽:“喵叽嗷。”

    温慎之:“……”

    异兽躺下身,翻出毛茸茸雪白的肚皮,将大脑袋蹭在延景明的腿上,心满意足打起了呼噜。

    温慎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东宫汉语考试现场·词语造句篇】

    太子:光棍。

    小王子:单棍!

    太子:右卫率。

    小王子:右蟋蟀!

    太子:秦卫征。

    小王子:秦卫尊!

    课后作业举一反三时间,小王子:右蟋蟀秦卫尊素单棍!

    秦卫征:……?

    太子阅卷:零分。

    第7章 恰合卺酒

    延景明好像醒了。

    他迷迷糊糊抱着那异兽的脑袋,用力往上蹭了蹭,一面喃喃低语唤那异兽的名字,道:“卡米,泥出来接窝啊。”

    而后的话,他便都是以西羯语说的了,温慎之听不懂,可也能大概猜出,眼前这只异兽,应当是延景明豢养的宠物。

    温慎之下显然不太能理解这种豢养猛兽的举动,他看着那异兽硕大的脑袋,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倒还免不了有些心惊胆战。

    延景明好似已从醉酒之中清醒,他有些头疼,捂着脑袋摇摇头,一时还像是弄不清自己当下的处境,呆坐片刻,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便回了驿馆,再转头看看半抱着他的温慎之,恍恍惚惚明白了些什么,问:“窝是喝醉了吗?”

    温慎之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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