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然愣了愣,几乎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她中午那会儿本就没来得及吃饭,稀里糊涂被叫到秦语辞的面前,又稀里糊涂的被选上,随之很快上岗,光顾着尽职尽责的完成工作,哪里顾得上吃喝。

    直到这会儿看到这满满腾腾的一桌。

    可是要把谁馋死了。

    林墨然心里苦,不知道秦语辞到底有何吩咐,不敢随意乱动,只有鼻子悄咪咪的耸上几下,一边闻一边偷偷咽口水。

    半晌,秦语辞似乎看出了什么,竟是轻轻开口,语气平淡的道了句:坐。

    啊?

    林墨然差点以为自己听觉出了问题,眼前这人可是高贵的长公主,就连那些名门重臣都不敢多看几眼,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她一个侍女,就算有十条命都不敢跟她平起平坐。

    于是这样想着,林墨然到底有些迟疑,眼巴巴的看了看秦语辞的侧脸,丝毫揣测不出她的心思,干脆装自己聋了。

    本宫叫你坐下。见她不动,秦语辞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甚至还抬眼看向了她。

    这次林墨然装不下去了,也不敢问,只能试探的拉出椅子,整个人像块木头,直挺挺的噗通落座。

    刚一坐下,就听眼前的人再次开了口:小厨房今日又研发了许多药膳,闻着尚佳,样式也精美,似乎味道不错。

    只可惜本宫如今没什么食欲。她道,目光再次回到了林墨然身上,瞧见她瑟瑟的模样,想笑,却又还是强行忍住了。

    轻叹一声,眼底渐渐蕴起了几分玩味:不如墨然先替我尝尝?

    啊这

    林墨然人都傻了,哪成想秦语辞竟然还叫她尝尝,顿时再次犹豫不决,不敢轻举妄动,呆愣一会儿,又听这人再次开口。

    墨然又没听到本宫的话?

    看来这会儿又进化成了聋哑鹌鹑。

    没有没有。林墨然赶紧摇摇头,发觉秦语辞好像是真的想叫她吃,虽然依旧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总算拿起了筷子。

    看眼秦语辞,小心翼翼的夹块这个放进嘴里,再看眼她,又悄咪咪的拿起个那个。

    秦语辞开口叮嘱:专心些。

    喏!林墨然应声道,再也不敢东瞅西瞅,像秦语辞所说的那般,专心享用那些美味,也确实因为肚子实在太饿,所以吃的格外认真。

    太过专注,也就自然没有注意到秦语辞还在看她。

    其实她方才确实没有说谎,尽管桌上的佳肴着实可口,但她大病初愈,胃口不佳,着实吃不了太多。

    与其浪费,还不如叫眼前的人吃些,毕竟会在池塘边偷偷摘莲子准备留作夜宵的人,十有八九会是个馋猫。

    事实证明秦语辞确实没有猜错,眼前的人当真吃的很香。

    可却也并未因此忘记自己的任务,林墨然仔仔细细的将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都试吃个遍,最终比较出个最好吃的,顿觉开心不已,连忙兴高采烈的拿到秦语辞面前,告诉她:公主,这个好吃!

    做完这些,才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不太规矩,脸色讪讪的笑了笑,正准备悄咪咪的把手收回来。

    却又在下一刻被人抓住了。

    抬头,秦语辞正扬唇直视着自己:当真美味?

    林墨然直愣愣的点点头,小声嘀咕:是了。

    那本宫便尝尝。语毕,手中的东西突然没了,秦语辞竟然非常配合的拿起咬了一口,半晌,目光再次回到了林墨然的脸上。

    与之交汇,轻轻勾唇,顺便优雅的给出一句评价:果真不错。

    墨然没有骗我。

    第九章

    没想到秦语辞竟然真的吃了自己拿给她的食物,不光如此,甚至还做出了不错的评价。

    林墨然见状虽说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开心,想起这人说起自己食欲不佳,连忙趁热打铁,想叫她再尝尝别的。

    这道也极为爽口,那道也非常独特她道,连忙起身拿起一旁的筷子,夹点这个,衔些那个,悉数放进面前的碟中。

    末了甚至还如照顾孩童一般,小心翼翼的将碟中的食物摆了个造型。

    这是何物?秦语辞问,似是很感兴趣的模样。

    回公主的话。林墨然开开心心的为她讲解,奴婢摆的是只小兔子。

    小时候奴婢也不喜欢吃饭。她说,下意识的给秦语辞分享自己儿时的趣事,烟火明月,美味佳肴,总会唤起人心底的柔软,那会儿母亲就会如这样一般,摆些小玩意儿哄我开心。

    被她这么一弄,就算食欲不佳,也会变得食欲甚佳了。

    不是扯谎,她说的确有此事。

    和原主相同的是,林墨然也有个非常慈爱的母亲,只可惜她如原主的母亲一样,也在很早之前便因病离开了人世,虽说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往的伤痛正在逐渐淡去,但却永远不会彻底愈合。

    每每想起,还总是叫人既感慨又难过。

    林墨然不知不觉想起了以前的事,也下意识的同秦语辞诉说了不少,本是为了规劝,可说着说着,却又突然意识到了不妥。

    毕竟她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和秦语辞之间简直有着天差地别。

    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拿自己举例,这人一定会生气的吧。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林墨然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的动作也不慎一抖。

    要知道,手抖确实坏事,一如之前洒了满地的莲子,也如今日碟中奇形怪状的兔子。

    原本好好的一只兔子,因她这么一下顿时就破了相,才摆好的一只耳朵瞬间零落分散到了一旁,直接和脑袋分崩离析,放眼望去盘中只剩下了一大一小两个球。

    那真是要多丑有多丑。

    林墨然吓得差点哭了,悄悄瞥了眼秦语辞皱起的眉头,突然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能多吃一些,这顿美味佳肴恐怕即将会是她这辈子最后的一顿。

    吓的系统都跟着惊呼了一声,瞧见那俩球,连忙在脑海中给林墨然想对策,看看究竟还能解释成什么。

    但所幸,秦语辞并未动怒,瞧见碟中奇奇怪怪的造型,反而还挑眉轻哼了一声。

    抬眼看向一旁的林墨然,故意严肃问她:这又当如何解释?

    这林墨然一咬牙,刚要告诉她这是个摔倒的雪人,只是还没等说话,却见秦语辞突然拿起了筷子,将那出走的耳朵拨弄回来,调整成喙的形状,再次衔接在了小圆球上。

    是只鹑鸟。半晌,她看了林墨然一眼,唇角若有若无的向上勾了勾。

    也就是鹌鹑。

    要说还真有点像。

    公主巧手无人能敌,奴婢佩服!林墨然见状赶紧开口赞扬,虽说庆幸秦语辞没有追究,但却总觉得她还有什么其他意思。

    尤其看她拿起筷子开始吃的时候。

    哎呦。

    林墨然下意识的脖子一疼,总感觉秦语辞是在用行动告诉她,再惹我不开心总有一天你会和盘子里的鹌鹑一个下场。

    可是要把人吓死了。

    或许林墨然所说的方法确实有助于增长食欲,今夜秦语辞当真比平时吃的要多些。

    她这人喜静,身边不喜留太多人伺候,有一个便足够,就像今日,只林墨然在。

    因此伺候秦语辞就寝的工作自然也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还好她一早便已经向夕雪核对过了整个流程。

    林墨然松了口气,生怕刚才那样的事再次发生,顿时提起一万个精神,伺候着秦语辞洗漱,小心翼翼的帮她梳头,飞快的为她备好了洗澡水。

    处理完这些后,又趁着秦语辞沐浴的空当做完了其他琐碎的工作。

    本还在心里和系统闲聊,吐糟自己这会儿困得厉害,希望秦语辞能快点出来,自己好能早点回去休息。

    可真当人出来时,她却又呆愣在原地,一时间想不起自己究竟要干嘛了。

    眼前的秦语辞很美,平日里束成发髻的乌发此时已经全部披散下来,几缕盘旋在颈边,几缕勾勒在腰间,合着那张白洁无暇的脸庞看去,当真是极为好看的。

    如今她身上只穿了件寝衣,没了平日雍容华贵的服饰衬托,少了些艳丽,却又多了无数美好与干净,好似清晨柳叶上悬挂着的朝露,清澈,且耀眼。

    如水柔媚,清雅似兰。

    林墨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秦语辞,顿时好似中了蛊,心里明知道不能多看,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再看几眼。

    直至秦语辞缓缓向她走近。

    林墨然竟然真的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兰花的香气,其实早已她也曾闻到过,但那时她只当是秦语辞熏的香,再加上离得太远味道并不清晰,她也就未曾在意。

    直到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好像是秦语辞信引的味道!

    许是才沐浴过,身体正处在闲适放松的状态,没有刻意抑制,所以秦语辞信引的味道便比平时更要浓些,像夕雪和朝云那种寻常的中庸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在面对坤洚时则不然。

    林墨然突然就觉得身上似是有些燥热。

    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坤洚多在十五六岁开始觉醒,于十八岁左右出现潮期,在这之前虽说不会出现难以控制的状况,却并不意味着她不会被乾元的信引所吸引。

    就比如现在。

    林墨然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对劲了。

    好在秦语辞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随即抑制了信引的发散,瞬息间,似蛊般的味道悉数散去,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眼前这人犹如映了彩霞般泛红的脸庞。

    秦语辞抬眸看向她,耳根莫名也跟着红了红,当时只想着怎么保下林墨然,怎么将人调到自己身边,竟未曾考虑过眼下这样的状况。

    咳。

    秦语辞默默背过了手,不肯承认自己考虑欠佳,轻咳一声回到床边坐下,随手扯下两边的幔帐,人看不着了,声音却缓缓的飘散出来:墨然,把烛火都熄灭。

    喏。林墨然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吹灭了所有的灯,想起夕雪说过的话,知道她这是要就寝了,自己应当赶快退出去才行。

    只是还没等抬脚,便又听里面的秦语辞再次开了口,而这次却并不再是吩咐。

    而是在问她:方才用膳时你曾提到过你的母亲。

    可是想家了?

    嗯?

    林墨然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聊这些,跟随本心本能的想要点头,却又怕这人不满自己的答案,觉得她总是想东想西心不在焉,犹豫片刻,总算轻声给出了回答。

    回公主的话,奴婢不想家,只是思念母亲了。

    母亲在数年前便已因病离世,去的太早,就连念想都未曾留下分毫,因此奴婢实在心痛不已,每每想起也会忍不住的悲痛和惋惜。

    但人毕竟已经离去,除了追思也无力再做些什么,唯有以努力和上进来犒慰她的在天之灵。

    所以墨然定会用心,既然公主愿意赏识我,提拔我,那么相应的,墨然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公主分忧解惑,必要时哪怕舍弃性命也务必护公主周全!

    这话说的,又像是才吃过了蜜饯似的。

    秦语辞没想到一个问题能引她一下说了这么多,迟疑片刻,突然轻声一笑:本宫堂堂长公主,还轮不到你一个侍女来保护。

    既如此,你便认真仔细着你这条命吧,不管是为了什么。

    好好过完这一生。

    语气竟带着好似春风般的笑意与温柔,哪怕隔着幔帐,隔着夜色,却依旧直达心底的温柔。

    自从穿到这里已然一周,虽短短数日,却依旧能叫人看清许多东西,也能尝遍各种滋味,蔑视也好,嘲讽也罢,仔细品来全然皆是苦涩的。

    只有今日。

    林墨然愣住了,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心底似是生出了几分甘甜,未等反应过来笑意便直达眼底眉间。

    还是第一次真诚的想要谢过眼前的人,如此想着,也便如此做了,身形映在月色中,笨拙又认真的朝秦语辞所在的方向深深鞠了个躬。

    公主教训的是。

    墨然,铭记于心。

    第十章

    翌日,朝堂之上。

    昨日审讯林家的收获颇丰,不光查出了林家的所有罪证,还顺藤摸瓜的揪出了一众作风不正之人。

    而极有趣的是,这其中有不少人皆是先皇的支持者,在皇帝还是太子时便在暗地里对他使过不少绊子。

    皇帝早就觉得他们太不顺眼,却又因为一时抓不到把柄,强行出手也会有损自己的声望,于是便一直忍耐到了现在。

    没想到竟然会因此事顺势将这一众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这次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即发布了严惩这帮官员的旨意,随之气呼呼的拂袖离去,只留其他臣子恐慌的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咪咪的聒噪个不停。

    谁也不知道皇帝其实愉悦的很,甚至还有心情叫人去长乐宫通报一声,唤秦语辞过来陪自己吃早膳。

    这事要说起来确实还有她的功劳。

    皇帝喜上眉梢,乐呵呵的等了一会儿,见女儿出现,原本就开心的脸更是灿烂成了一朵花。

    儿臣见过父皇。秦语辞恭敬行了礼,随之来到皇帝身边坐下,扬手为人倒上杯茶,抬眸看向他,唇角很快绽放出一抹浅笑,父皇今日心情不错的样子。

    是啊。皇帝摆手示意太监试毒,一边喝茶一边悠闲的同秦语辞讲话,今日林家的事情逐渐收尾,朕已经发布了旨意,严惩整个林家。

    不知这样的结果,辞儿可否满意啊?

    兜兜转转,话题竟然转移到了秦语辞的身上,似是在暗示她,朕之所以开心是因为替你报了仇算了账,不为旁的。

    全然一副慈父的形象,却又刻意对她隐瞒了涵盖在这背后的万千缘由。

    若是别的皇子公主必定发觉不出什么端倪,但秦语辞却看出来了,只是既然父皇不想叫她知道,那她便就配合着装作全然不知。

    女儿当然满意。于是她笑笑,恭恭敬敬的谢过了父皇,之后又道,只是林家虽恶人居多,却也有不少不明真相的无辜者在,还请父皇放他们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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