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每开始,围观的人总是很多。

    跟随二人同行的仆从一早便交了些银钱占了个好位置,正中间,前面一个人都没有,视野非常开阔。

    这不禁让林墨然感叹有钱真好,开开心心的等待片刻,戏法随之开始。

    这还是林墨然第一次看古时的戏法表演,原以为比不上现代,如今看来却着实别有一番洞天。

    线灰悬钱,剑丹豆还,仙人摘豆,空穴来酒虽说都是些小把戏,但胜在精巧,配合周围渲染气氛的锣鼓声,更是引人入胜。

    现场的气氛果真十分热烈,叫好声不绝于耳,后来师傅许是看大家意犹未尽,甚至还另外表演了些吞剑吐火的绝活。

    属实过瘾。

    林墨然尽兴而归,就连回到客栈的时候还在回味,稍没注意便又被秦语辞引到了她的房间里去。

    直至秦语辞将门关好,甚至连门闩都一并带上的时候,她才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愣了愣,忙问:公主?

    话音一落,秦语辞随之抬眼看向她,语气十分淡然的道了句:天色已晚,该休息了。

    林墨然应声道:但公主墨然有自己的房间。

    在外留宿,并不像在宫中那般安全。秦语辞平和道,眉尖轻轻上挑,本宫担心墨然遭遇危险。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可毕竟不少人跟着,若是被人看到了,实在不好意思。

    林墨然闻言有些迟疑,启唇才要说话,便又听秦语辞补充了一句:再者墨然不是想知道此次出行的目的么。

    说来话长,你若不留下来,本宫如何说与你听。

    如果将话术比作下棋,刚才那招是走马,而这一下便是将军。

    林墨然被她说的一时无言,再者秦语辞的话没错,自己确实好奇,稍作犹豫随之点头应承下来。

    小二一早备好了水,两人稍作收整便依次上了床,客栈的床不如秦语辞寝宫里的大,一人睡十分充裕,但两人却又有些拥挤。

    只能肩贴着肩,手挨着手的,稍稍转头便能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气息。

    林墨然一时有些恍惚,不由得连忙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平定了心神,安静听秦语辞讲话。

    原来这次出行竟然还涉及到了朝堂之上的事。

    若详细些,还要从先帝那辈说起。

    先帝是个文武双全,杀伐果断之人,当时天下很乱,众多国家纷争不休,百姓贫困潦倒,若不是先帝志勇过人平定了战乱,一举创立大昭,这苦日子也不知究竟要何时才能到头。

    那时的先帝可谓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这不光归功于他建立了大昭,更因为他确实为百姓设身处地的做了很多。

    只可惜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再加上被一些奸人所惑,年老的先帝愈发敏感,不光不理朝政,成天沉醉于酒池肉林,甚至还妄想着练什么长生不老丹。

    直到后来皇帝上位,一切这才慢慢开始有所好转。

    但始终是不够的,昔日的问题并不能一朝得以解决,再加上如今西北战事吃紧,内忧外患之下,皇帝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原来在看似安逸的生活下,竟还藏着这些事情。

    林墨然闻言顿时忧心,下意识的开口轻声询问:那这该如何是好

    还是有办法的。话音一落,秦语辞轻轻笑了笑,抬手抚过她的指尖,意为安抚,墨然可听说过赵中元赵老?

    赵中元,这名字确实有些耳熟。

    林墨然这些日子以来被秦语辞指导着看了不少书,总觉得这名字似是在何处见过,仔细想来好像是在一本诗集中。

    那确是出自赵老之手。待她将这个猜测说出来时,果然得到了秦语辞的赞扬,墨然记得很清楚,赵老在诗词上的造诣非常深厚。

    但诗人只是他其中的一个身份。秦语辞随之道,而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前朝的左相。

    语毕,林墨然顿时被震惊到了。

    怪不得初读那本诗集时她便觉得内容浪漫且深刻,颇具内涵,原来竟出自这样一位名家之手,饶是还未见到赵老本人,便已经对他肃然起敬。

    稍作感慨,这才试探般的道了句:所以公主此次前来,是、是应了圣上之命,特来请回赵老?

    不愧是她的墨然。

    秦语辞笑笑,应声轻轻点了点头:赵老博古通今,超群绝伦,又向来以博爱宽厚之心示人,在朝中的威望很高,只可惜后来因为一些事不得不告老还乡,从此不问朝事。

    父皇本无意打扰,只是现如今这般局面实在分身乏术,若赵老能够回归朝堂,一切定能有极大的改善。

    话说的是没错,但这终究只是美好的愿望,究竟能否如愿还尚未得知。

    许是察觉到了身边之人的担心,秦语辞随之低声道:墨然不用忧心,本宫既然来了,便还是几成把握在的。

    只是她开口,似是要说些什么。

    但没等说,却突然听闻耳边突然响起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动,很轻,掺杂在窗外传来的喧闹声中,并不太过清晰,只有听力极佳的人才能察觉。

    嘘。秦语辞发觉了这个异样的声音,随之应声迅速起身,抬手将林墨然拉过来护在怀里,月光洒进房间,映在幔帐上,勾勒出周边物体的轮廓。

    而渐渐的,上面却又突然多了一道虚影,似是人形,又状如鬼怪,林墨然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提醒秦语辞,却不想她竟然比自己反应还要快上数分。

    顷刻之间,有把袖剑出现在了她的手里,用力一掷,锋利的短剑顿时脱手而出,飞速刺穿幔帐,无比准确的嵌在了那抹虚影上。

    却分明避开了要害,击中的是来人的左腹,引得那人顿时吃痛,低吼一声想要出手,却被门口剧烈的撞门声打断,回眸,一众应声而来的仆从出现在了眼前。

    眼下已经错过了行刺的最好时机。

    来者咬牙低骂一句,不想再做纠缠,顺着来时的路跳窗逃跑。

    为首的那名仆从随之道:快追!

    不必。只是还没等动,便被秦语辞出言打断了。

    虽说刚刚经历过一场行刺,但秦语辞却一如往日,脸上没有丝毫惊慌的模样,就连语气也依旧沉稳端庄:任他去吧。

    众人不解:公主?

    此次事关重大,低调为好,若非不得已之时断不该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道,坐在幔帐内同几人说话,温热的气息扑在林墨然的颈间,亲手杀掉刺客实为下策。

    再者说到这她顿了顿,随之轻笑道,行刺失败,甚至还这般没用的受了伤,你以为他回去就能活?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几人出宫时并未声张,来时一直行的小路,衣着打扮也十分低调,别说夕雪和朝云,就连林墨然也是直到方才才知晓此次前行的目的。

    饶是这样,却还是遭遇了危险,若说碰巧实在有些解释不通。

    只能是一点

    这件事的背后恐怕站着个身份并不一般的幕后黑手,不光知晓她们此次前来的目的,甚至还设法想要阻止什么。

    是。仆从应声道,既然公主不叫他们追,那他们便不追。

    只是如今发生了这事,明日的路恐怕会有些难走,他们一定要打起万分精神才行。

    嗯。秦语辞点了下头,缓声道,你们回去吧。

    听声音像是累了。

    话音一落,仆从连忙恭敬应下,生怕打扰到公主安寝,连忙飞快退了出去,仔细瞧瞧这门好像还能关,又连忙小心翼翼的将门带上。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留下几个人站岗,硕大的身影投在窗纸上,实在有些突兀。

    搞的林墨然顿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生怕被他们听见似的,还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眼巴巴的从秦语辞的怀中钻出来,小小声的关切询问:公主,您还好吗?

    声音轻的好似在说悄悄话。

    秦语辞的耳力极好,轻易听清了这话的内容,但她却偏偏装作没听见,勾唇凑耳过去,真像是说悄悄话般的轻声问她:墨然说了些什么?

    莫名其妙就聋起来了。

    林墨然有点无奈,但碍于门外的仆从,实在也不敢放大音量,只能稍稍坐直身体,将两只手笼在唇边当做喇叭,轻声道:墨然方才想问,公主您还好吗?

    本宫没事。话音一落,秦语辞也学着她似的,摇摇头小小声说。

    没事就好。林墨然继续同她耳语,天色不早了,公主应当休息啦。

    墨然说的没错。秦语辞也继续小声,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上,很痒。

    明明方才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气氛本应有些沉重才对,可反观眼下情形,却莫名有些幼稚,两人好似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般轻声咬耳朵,你一言我一语的。

    林墨然一时有些害羞,顿了顿,没再继续和秦语辞纠缠下去,率先缩回被子里,道句公主安眠,随之闭上眼睛假寐。

    这副模样属实有些可爱,引得秦语辞缓缓勾起了唇角。

    点点头,继而也合衣躺下,看眼身旁的林墨然,并未着急睡,反而与她凑的更近,近到一抬手便能将对方抱个满怀的程度。

    如此,秦语辞这才满意,静静盯着林墨然的侧脸,眼底的笑意很浓,道:本宫也想安眠。

    只是方才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若要真的这般睡去,定是要做些叫人心惊的梦

    听这语气,似乎是还想听她讲故事。

    林墨然闻言顿时有些无奈,但确实也不忍心看她可怜兮兮的做噩梦,在心底轻声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却不想眼前这人竟然又换了个套路。

    启唇同她讲:可本宫知道,奔波一天实在辛苦,墨然定是很累了,于情于理,我都不应打扰才是。

    所以

    她道,声音明明很轻,可里面却又分明掺杂着许多情绪,温柔的好似恋人之间的亲昵:就如那夜一般,本宫抱一抱墨然便好。

    只要有墨然在,一切当可无忧。

    无论梦到什么,也都不足挂齿,不值一提了。

    第三十二章

    相拥而眠, 当真颇具良效。

    秦语辞抱着林墨然睡了一宿,果然一夜无梦,翌日醒来状态极佳, 天未亮便起身继续赶路。

    因为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 一路上仆从们全都打起了万分精神,提防着一切风吹草动,生怕长公主再次遇险。

    马车就这般抄小路飞速赶着,待天色完全亮起时早已离开遥城,行了数十里。

    赵老自从辞官后便甚少有人知晓他的行踪, 秦语辞也是派人寻遍了他昔日的那些亲信,这才总算找到答案。

    据说, 他隐居在一个鲜有人知晓的村庄, 名为昌捷。

    前朝的事若要详细说来着实复杂,秦语辞虽未亲眼得见, 但这些年来却也有所耳闻, 先帝在位二十余,前十年治国有方爱民如子, 可后十年却又好似变了个人, 暴戾, 残酷,冷血, 亲佞远贤, 当真伤了许多人的心。

    赵老无疑也是这其中之一,在见到许多贤臣枉死后, 无奈只能以告老还乡为由, 从此退出朝堂。

    有的人说, 赵老此举不过为了保命, 实乃小人,如今每每提起还总是要暗地里唾弃几番。

    但秦语辞却觉得不然。

    她拜读过不少赵老的诗,深知他的品行和气度绝不同于泛泛之辈,若不是失望透顶,又怎会做出如此行径。

    像他这样的老臣还有很多很多,他们不在,是整个大昭的损失。

    如此想着,秦语辞随之轻轻叹了口气。

    看起来心情有些不悦的样子。

    林墨然和她在一块久了,在揣摩她心思这方面下了很多工夫,如今看秦语辞这样便马上猜到她一定是在为了朝廷中的事烦恼,一时还有点担心。

    微风正好在此时卷起,将帘子吹起一个小角。

    不远处散落着零星的几座小屋,也不知是谁家在做桂花糕,好闻的花香顺着车窗飘扬进来,甜滋滋的,闻着便叫人心情好。

    叫林墨然碰巧想起自己昨晚买的糖球,于是连忙下意识的摸了摸。

    之后便发现自己昨晚吃的有些多如今好像只剩一粒了。

    算了,拿来哄秦语辞开心吧。

    这样想着,林墨然随之缓缓开口,声音带笑的道了句:公主。

    话音一落,秦语辞应声转过头来,在看到她眼底的笑意时紧皱的眉心随之便松开了几分,启唇道:墨然唤本宫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林墨然摇摇头,杏眼一弯将那枚糖球往前递了递,只是突然想起来,墨然昨日买的糖球还尚未和公主分享。

    语毕,手心轻轻舒展,果真有个圆滚滚的小球躺在里面,外面甚至还裹了一层薄薄的糖霜。

    看起来就很甜。

    但却比不过林墨然的笑意,合着窗外的微风响起,好似能冲散一切烦忧。

    半晌,秦语辞抬手将那枚糖球拿起放入了口中,轻抿,果真有股淡淡的清甜从唇齿间化开,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眼前之人碰过,竟还莫名沾了些淡淡的花香。

    秦语辞顿了顿,明明是在吃糖,脑海里却莫名闪过昔日的一些画面。

    心思下意识的旖旎了几分。

    偏偏林墨然的声音也正好在此时响起,认真问她:公主,甜不甜呀?

    毕竟是最后一颗,所以真挚的想听听她的反馈,以此假装自己也吃到了。

    心底所想几乎全部写在脸上。

    秦语辞见状下意识的勾起了唇角,咬碎那枚糖果咽进腹中,顿了顿,开口不咸不淡的道了句:嗯。

    嗯。

    嗯算是什么反馈嘛!

    林墨然顿时被她噎了一下,就连笑容都僵了半秒,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原准备再说些什么。

    只是这次未等开口,便见身边的秦语辞突然凑了上来,垂眸吻住她的唇,轻轻递来了一个吻。

    唇瓣很甜,呼吸很甜,就连笑意也似是带着万分的蜜意柔情,启唇缓声告诉她:究竟甜不甜,本宫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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