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学校把一纸保送通知送到了我手里,我看都没看,随手塞进了口袋之中。

    又是一个周末,我如常来到了吴丽丽坟前,拿出前几天塞进口袋中的保送通知,横看竖看,除了最顶上那鲜红的“保送通知书”五个字和右下交的省教育厅的一个大印之外,其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纸而已,然而全天下究竟有多少怀着梦想的高中生为了这张看似普通的纸张而疯狂?

    我自嘲似的笑了笑,掏出一只打火机,“嚓”的一声,淡蓝色的火焰升起,通知书的一角立刻着火,倦缩了起来,省教育厅的印章率先消失不见,接着是一个一个的字,当火苗窜到纸中间时,我的手松开,这张万千人梦寐以求的通知书带着半截的飞灰掉到墓碑前,灰烬散开,像一只只只黑色的蝴蝶一样飞舞,而我只是木然的看着这一切。

    “表哥,你又来了?”

    “恩。”我没有回头,这样叫我的人只有一个,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这,这是?你……”李晓大惊失色,边说边冲上来,因为她看到了地上还在燃烧的通知书,虽然已经烧掉了大半,但最顶上那几个醒目的大字还没有消失。

    我伸手拦住李晓,淡淡的道:“没关系,这张东西对我已没有用了。”

    李晓一脸错愕的看着我,既而脸色大变,因为她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可以保送的那些高校之中,没有一所是我要选择的,即使是作为全国最高学府的上京大学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她所盼望的和我在上京大学一起共渡四年的愿望要落空了。

    李晓的文科第五名尚未足以保送上京大学的法律专业,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肯定不会愿意退缩的,况且那个是她小时起就一直想要实现的愿望。保送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李晓便的前所未有的勤奋,来找我的次数都剧减了,一心只放在了她这最大的理想之上。

    张雯和我也没有因得到了保送通知而放弃了复习,全校的人都知道我的保送考试成绩是全省第一,最好大学和最好专业已是囊中之物,按理根本无须再努力了,但别人看见的我还是当事情没发生那样,一如既往地投身于习题资料之上,甚至比以前还要勤奋得多,这令他们有些费解。

    黑色七月终究还是来临了,七号,八号,九号三天,天堂和地狱也就那么一线之隔。考完之后,有眉飞色舞,和欣喜若狂的,也有默不作声,和痛哭涕零的,世间百态在此时尽显。

    无论考的怎么样,志愿还是要报的,报志愿有些像赌博,报的好的话小钱也能发大财,报不好的话随时可能血本无归,因此无论是谁都非常谨慎。

    但我没有顾虑太多,志愿表一发下来,我立刻便填写好,作为全班甚至是全校的第一个交给了班主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我没有选择保送,而选报的志愿也只有唯一的一所高校和唯一的一个专业:上京医科大学生物技术专业,除此之外,我的志愿表上的其他地方均是一片空白。

    我没有选择保送尚可以用保送的大学中没有上京医科大来解释,但我选择生物技术就让人想不通了,此时生物技术是一个新兴的专业,很冷门,基本上没人会看上,多半都是好专业无法录取而迫于无奈自动调配,以我保送考试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完全可以选择骨科学,防疫,药物类等热门专业,即使上京医科大的皇牌临床专业亦是绰绰有余的了。

    我的志愿表一交上去便引起了注意,因为学校一向对我非常重视。作为学校史上为数不多的天才学生之一,他们一直希望我能保送上京大学最好的专业,即使我无意于法律,至少也是其他好专业,如计算机,通信工程等。

    班主任当即上报了学校高层,校长他老人家一见之下大为震惊,连同副校长和年级主任亲自找到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但我无动于衷,如果说我自己身体之迷和我妈的癌症让我产生了学医的意向,那么自从得知吴丽丽死讯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意向就已上升成为决心,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熔进了我的心中。

    有时候,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些,虽然说人的一生有如过眼云烟,但那么高深的道理只有道行高深的人才能看透,我只是区区一届凡人而已,实在不能忍受那种失去至亲之人的悲痛。我不知道自己学医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但至少可以减少亲人朋友因意外离我而去的几率,光是这一点,就已足够了。

    校长等几位领导在劝说无功之后,退而求其次,建议我改专业,即使我看上的是上京医科大学,但也不必选择生物技术这种冷门专业来的。

    但我依然是不为所动,我并非不知道生物技术是冷门,但我看好它的潜力,但它具有多面性,随着其发展和突破,以后会适用于社会上的各种领域行业,作用也会随之而增大。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生物技术是新兴学科,它的发展正处在摸索阶段,课题限制很少,甚至是一些看似禁忌的东西,也可以以学术为由光明正大地去研究了。

    所以无论他们如何的舌璨莲花,都是无济于事,最后学校甚至打了电话到我家,由我家人出面,爸妈这才知道我获得保送机会之事,听到可以免试录取上京大学任意专业,欣喜若狂之下他们甚至忘了问我为什么不把这消息告诉他们,也是极力劝说我选报上京大学,但他们依然不能改变我的主意,我像是铁了心一般,长这么大以来我很少会违背他们的意愿,但这次却不得不例外了。

    最后爸看着我平静却坚定得有如铁石所铸一般的脸,叹了口气道:“孩子已经长大了,就由得他吧。”

    我有些歉意地对爸妈笑了笑:“对不起,爸妈,要你们失望了。”

    爸摇头道:“小霖,这种事爸原本是不应该逼你的,我知道你心里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只是一听到你可以保送到上京大学,头脑有些发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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