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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白玉红着眼睛,哑着声音道:“母亲,你说他到底想怎么样,想怎么样!”

    薛氏也是无奈的叹道:“早年便劝过你,那谢尘瞧着就不是个软和性子,你非不听硬是要嫁给他,还把事情做的那么绝,都是孽缘,唉——”

    戚白玉眉头皱的死紧,冰冷又愤怒的神情,让她那张原本明艳美丽的脸都有几分扭曲。

    她懒得听母亲絮叨,站起身便道:“我去找他!”

    “哎!你给我坐下!”

    薛氏按着她的肩膀坐了回去,道:“你去了能有什么用,和他吵一架么,你还嫌和他的关系不够僵?”

    戚白玉红着眼眶恨声道:“不过就是一个贱婢,一个下贱的丫头,他就为了那么个下贱玩意儿,这么些年连碰都不肯碰我一下!要不是那个贱人——”

    薛氏一边招呼下人去盯着些谢尘,一边用手顺着女儿的背。

    “这有什么法子,当初你是非要嫁给他,我们怎么劝你都没用,按着谢尘的头逼着他娶你,若是只是这还好,偏还出了那丫头的事。”

    戚白玉转身甩开母亲的手,厉声道:“那件事我有什么错?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便是当他面亲自处置了那个勾引主子的贱婢也没人能说是我的错儿!”

    薛氏连连安抚:“好好好,谁也没说是你的错儿不是,只是当年那事要了那丫头的命,让谢尘知晓了,他哪会不记恨。”

    戚白玉想到谢尘今日在众人面前的做派,紧紧咬住下唇,倔强的瞪着通红的眼眶。

    “可如今他这样,我在别人眼里还能有什么脸面。”

    薛氏心疼的搂住女儿:“玉儿不怕,有娘在呢,娘一定帮你想法子啊。”

    ·

    白歌狼狈的坐在地上,身边瓷盘碗碟碎了一地,看着眼前那个矜贵冷峻的男人面沉如水,眉目更显幽暗阴鸷,透着明显的不悦,下意识就微微缩了一下,低下头。

    她刚刚眼一闭,心一横,就提着食盒撞了过去,这会儿心里那点胆气却在男人冰冷幽邃如同刀锋的眸光下,消失的干净。

    不过便是心中害怕,她还是强撑着站起身,行了一礼。

    “这位大人,实在对不住,刚刚走的太急绊了一跤。”

    她看了看眼前人衣摆上的油污,露出愧疚不安的神情,小心道:“府上客院应该有备用的衣物,要不我领大人过去换身衣裳吧?”

    话音渐落,却是一片寂静。

    白歌心如擂鼓,这种亏心事她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要不是为了确认自己那封信在不在这人身上,她那可能会壮着胆子干这种事。

    此时见对面那人没有半点回应,更是心中忐忑,忍不住便抬头瞧那人神色。

    只是甫一抬头,便撞进了那人幽邃漆暗的眼底,那眼神冷幽幽的,似被一层墨色拢住,又似在冰冷中隐含探。

    白歌此时有种行走与深渊边缘的危机感,寒意从心头升起,汗毛都要根根立起。

    只这么一瞬,她复又迅速低下头,不敢再与这人对视,心中暗自觉得自己实在鲁莽,不应这么冒失的就过来试探。

    瞧着今日殡礼的场景,便知此人身份地位之尊贵,真想整治自己怕是连手指都不用多抬一下。

    没多时,她便已觉蹲下的膝盖酸软,背心汗湿,寒风吹过凉的她想要打冷战又强自压下。

    半晌,她才听见男人醇厚微凉的声音响起。

    “走吧,去客院。”

    第四章

    眼前的小姑娘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量纤细轻盈的仿佛会随着风吹走,一身孝服更是衬的人多了几分干净的灵气。

    谢尘的目光在那张小巧漂亮的脸上游弋片刻,蓄着深浓墨色的眸中仿佛瞬间结出缕缕碎冰。

    他缓声开口:“走吧,去客院。”

    白歌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又再次赔礼,起身便带领两人往客院行去。

    一路上,谢尘都未发一言,也未再用他那慑人的眸光扫视她,只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随从不知怎么的,盯着她看了几眼。

    不过,很快,谢尘眼风淡淡扫过李滨,李滨低下头,顿时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领着二人一路来到客院,门口伺候的侍女惊讶的看着跟在白歌身后的两人,白歌神色入常的解释道:“这位大人的衣物脏了,我记得客院有常备的换洗衣物,还烦请带这位大人去更衣。”

    那侍女看了白歌一眼,才道行礼道:“大人请随我来。”

    却见那清俊贵气的男人并未挪动脚步,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鞋子和斗篷上的脏污。

    白歌觑他脸色,忙道:“大人不如将斗篷解下,我寻人帮大人处理干净。”

    谢尘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这才吩咐侍女道:“把衣物拿过来,给我找间空房间便可。”

    “是。”

    待谢尘带着李滨随侍女进了屋,白歌才连忙走到不远的屋里等了一会儿,就见小招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屋。

    “姑娘,我刚刚都问清了,红杏姐姐说,那位大人身上没有信封,连张纸都没有。”

    白歌轻呼了一口气,略微放下心。

    幸好今日国公府事情多人不够使,下人们都是累得够呛,原本负责看守客院的两个丫鬟也是一直没吃上饭,被小招三言两语便哄得让她替岗自己去吃饭了,白歌又找了原先在自己院子里服侍过两年,算是自己人的红杏过来。

    “行了,先这样吧,咱们先在这等等,一会儿再去后园子里转一圈找找,别被那位大人瞧见了。”

    小招担心道:“那一会儿咱们怎么和红杏姐姐说啊,她会不会告诉夫人?”

    白歌安抚的笑了一下道:“放心吧,红杏姐姐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等到谢尘换好一身衣物出来,已不见刚刚那小姑娘的身影,侍女将手中斗篷递给李滨:“上面的油污已经为大人处理干净了。”

    李滨接过那侍女手中的斗篷,随口打听道:“刚刚那位也是你们国公府的姑娘吗,以前好像不曾见过?”

    侍女眉梢微动,遂恭敬答道:“刚刚那位是三房的七姑娘,因老夫人病逝刚刚回京。”

    谢尘没理会后面两人说什么,径直往院外走,及至僻静处,李滨才敢犹豫着开口。

    “三爷,刚刚那位国公府的七姑娘,我看着有些怪,她瞧着怎么有些像、像——”

    他侧目觑着自家三爷俊朗若仙的侧颜道:“——云莺姑娘。”

    谢尘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那个小姑娘隐约透着熟悉的脸庞,神色仿佛覆了冰雪一般,没有说话。

    ·

    白歌在后园子里又转了一圈儿,最后从一个太平缸带着冰碴子的水里捞出了自己那封墨迹已经完全晕开的信,心中又是疑虑,又有些许放松。

    小招在一旁紧张道:“姑娘,这是谁把你的信扔水缸里的,难道是刚刚那位大人 ,他会不会说出去啊?”

    白歌摇头叹了一声:“你放心吧,无论是谁捡到的,人家没把这信交给国公爷和夫人,而是扔到水缸里就是不想管这事儿,放过你家姑娘我一马。”

    她旋即回头狠狠戳了小丫鬟的额头一下,“这会儿可是长记性了,差点把你家姑娘我害死,看你下回做事还不长点小心。”

    小招也是后怕的不行,当即一手捂着额头,一手举起的发誓般道:“姑娘放心,我这回真长记性了,以后一定小心。”

    白歌瞧她这样子,叹口气缓了一会儿,便又回到厨房重新装好饭菜,一路匆匆赶到了西院的厢房。

    刚一进屋,就见五岁的弟弟轩哥儿正赖在姨娘苏氏的身边打滚发着脾气,身边两个丫鬟小声哄劝着。

    轩哥儿挥着胖嘟嘟的小手打开丫鬟,声音尖的能穿透屋顶:“我不管,我要出去玩,我要去堆雪人!”

    苏氏被磨得没办法,只能让丫鬟看着他,不许出院子,毕竟府上在办丧事,让人瞧见实在不好。

    轩哥儿顿时跳起来往外跑,便是险些将门口的白歌撞倒也没留意。

    白歌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胳膊,看着弟弟的背影皱了皱眉,却也没出声。

    姨娘苏氏见她进来,从罗汉床上微微坐起身。

    白歌忙道:“您别起来了,我给您摆炕几上吃吧。”

    苏氏头上缠着一道抹额,脸色有些苍白,她头两日得跟着哭灵,着实也被折腾的不轻。

    “你还来回折腾什么,叫小招给我送回来就行了。”

    白歌往炕几上摆着菜碟子,笑道:“今儿府里事忙人手不够,小招被叫去帮忙了,左右我也没旁的事了,正好来瞧瞧您。”

    那丫头如今后怕的还白着脸一张脸,白歌生怕她漏了馅儿,哪敢让她来苏氏面前。

    “唉,这从淮安过来京城,本打算不过住上半月,便也没带够伺候的人,谁能想到老太君这就没了,你父亲还得在京城丁忧三年,这高门大户的就是折腾人,哪像我们在淮安时自在。”

    苏氏抱怨了两句,夹起筷子尝了一口,道:“你这两天也累坏了吧,看你脸色都没什么精神。”

    白歌搬了个小几坐在她身边,帮她揉着膝盖,笑着应道。

    “我年纪小啊,哪这么容易就累了,今儿出完殡,再有几日也就消停了。”

    苏氏挑拣着碟子里的菜,眼见都是油腻腻的一片,有些没胃口。

    “你母亲这几日没单独叫你说话?”她索性转身专心和女儿说话。

    白歌看了苏氏一眼,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问起嫡母来了。

    “没啊,这几日不是都在忙祖母丧礼的事么,母亲除了带着我们哭灵,没说什么别的。”

    苏氏细眉轻挑,她生的极妩媚漂亮,眸似桃花,颊若香雪,虽带着几分病气,但这挑眉间的韵味仍是娇媚非常。

    白歌能有如今这副好相貌,自然少不了这位亲娘的功劳。

    苏氏想了想道:“你父亲前几日与我提起,裴家送了信来,说是想春闱放榜后就请媒人来提亲,你父亲说这事最后还得看你母亲的意思。”

    听苏氏提起裴桓要来提亲,又想到自己刚刚失而复得的那封信,白歌忍不住眼神飘忽,长睫忽闪了几下。

    苏氏看她这样子,急道:“你在那发什么呆啊,你母亲到底怎么想的,你知道么?”

    她自顾自的念叨起来:“这裴桓得了淮安府的解元,想来考个进士是不成问题的,也许还能是个状元榜眼,将来说不定比你父亲官位还高呢,到时候你就是正经的官家夫人了,这可比你两个姐姐嫁的好多了。”

    白歌听她眉飞色舞的越扯越远,赶紧打断她:“好了姨娘,这事还得等母亲定夺,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别瞎说。”

    苏氏听她这话,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个傻女子,找男人可是咱们女人一辈子的头等大事,你自己不上心,到最后就得吃亏,晓得不?”

    看白歌好似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又接着拿自己的经历教育女儿。

    “你看你姨娘我是个什么出身,若不是当年想方设法拴住你父亲,哪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苏氏小字仙儿,原是淮安一户富商府上豢养的瘦马,因姿色出众被当时还是淮安府推官的戚三爷在酒宴上一眼相中。

    本来只想在富商府上春风一度,却没想到苏氏这对付男人的手腕实在是高,不知怎么竟然哄得戚三爷接她入了府上,给了名分,做了正经妾室,还生下了一儿一女。

    这也是苏氏至今引以为豪之事,经常拿出来与女儿回忆当年。

    白歌只当没听见她这些言论,往别处扯了几句,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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