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西关,定安,大都护府,演武场。

    “锵——!”

    一声脆响,碎裂的剑尖抛起高高的弧线,而后深深插入泥土中。

    封慷满脸通红,健壮的胸口急促起伏,他手中还握着半截断剑,黝黑的脸上欲哭无泪。

    “大哥我的淬云!”

    他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剑身,感觉自己的心都碎成渣渣了。

    百炼钢!百炼钢!龙泉剑坊出品的百炼钢啊啊啊!

    天下铸剑首推龙泉,龙泉剑坊的百炼钢剑锋利无匹,价格昂贵,每次出世都供不应求。

    即便这样,花钱还未必买得到。龙泉剑坊都是私铸,剑坊的主人虽然是薛家,但铸剑师傅非常有话语权,他们要是看不上某个买家,想买剑几乎不可能。

    这把淬云,还是他走了薛三公子的交情,亲自跑到阊洲龙泉坊拜会铸剑师才买到手的。一入手他就爱的不得了,晚上都要抱着才能睡着,亲爹都休想摸一下。

    得了宝剑,封慷立刻有了底气。他狗胆包天,竟然主动提出和大哥约演武场,着实吓了一众堂兄弟一大跳。

    封恺是封家这一辈的老大,也是他们最害怕的人。从小到大,美其名曰是长兄带弟弟们着操练,其实是封恺拿他们当沙包打,揍数的次数都数不清。

    眼看着封慷的剑断了,围观在场外的众弟兄顿时哄堂大笑,一个个都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心情。

    封慷又羞又气,本来就不白的脸皮如今胀的黑红,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扔在演武场了!

    他的本意是炫剑,本想着手中有神兵,就算对上凶兽老大也不会吃太大亏。结果没几个照面就被封恺打得满头包,淬云也被大哥一剑劈断了。

    呜呜呜呜呜呜——

    老大太狠了!竟然拿出了“藏罡”!还舍得和他直接对砍!

    “藏罡”可是有名的凶兵!百年前天下第一铸剑师谢天韧的遗作,以陨星铁为原料,历时三年出炉,出炉当日据说人魂开刃,谢天韧和几个弟子全部猝死在剑坊中。

    前来超度的大师觉得此剑太过锋利,为了镇压剑魂,才取了“藏罡”这个名字。

    只是这剑邪性得很,接连几任主人都不得善终,最后辗转落入封家,被封存在封家的大库中。

    他的小淬云,哪是这个大凶器的对手!

    “这就是龙泉坊的剑?”

    封恺一身黑衣,俯身拾起掉落的断刃,巴掌宽的金带越发衬得他腰肢劲瘦。

    他个子很高,宽肩长腿,最普通的常服也能穿出行云流水的飘逸,看上去就像是京城世家的贵公子,完全掩盖住那恐怖的力量。

    这位贵公子端详了一下缺口,俊美无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也不管心疼得要哭不哭的弟弟,朝他勾了勾手指,漫不经心地地问道:

    “让你去办的事怎么样?”

    封慷一怔,也顾不得心疼他的小淬云,神色瞬间变得肃重。

    “薛家二房倒是很有诚意,这次薛家老三亲自给我引见了龙泉坊的主事,还带我去看了薛家准备建在衡寿的新匠坊。”

    封恺嗤笑一声。

    “衡寿?”

    “衡寿可不是阊洲,薛三要真去了衡寿,那就是被发配了。”

    “可不。”

    封慷点头。

    “薛壁死了,大房的薛义栾任户部侍郎,是薛家朝中官职最高的。但薛皇后出自二房,薛义枭想借国舅的身份争权,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比起薛义栾,薛义枭这次倒是诚意十足,我还没提他就主动带我去了匠坊,还承诺会帮我们造精钢的兵刃。”

    听他这样说,封恺冷哼。

    “他现在身处劣势,急需我们援手,当然你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

    “匠坊的精钢是薛家的宝贝,轻易不外流,外造的那些和薛家府兵用的相去甚远。”

    “那也比普通的好很多呀,大哥!”

    封慷小声嘟囔。

    “咱们手底下拿的都是啥?能换个外造的都烧高香了,有几个能和藏罡比……”

    他还是心疼他的小淬云,呜呜呜呜。

    封恺瞥了弟弟一眼。

    “再看吧,薛三未必争得过薛大,天下也不只有薛家会造兵器。”

    听到这话,封慷忍不住在大哥面前翻了个白眼。

    “呵呵,可不,关外那群大傻子也会。”

    “老爷子不是说,那个姓常的十年前说造神兵利器,结果造了两个月就把自己造死了,剩下一群人窝在大山里面,听说前段时间还出来寻粮,是窝活下去了吧?”

    “与其死端着学派的架子,还不如直接投了城里的工坊,好歹也能混个饱饭,不必饿死强多了?”

    说到这里,封慷嗤笑一声,不无讥讽地说道:

    “这世道,也就他们还把自己当个玩意,有谁正眼瞧过一眼么?”

    “一群打铁烧炉子的,老实干活就得了,何必折腾?活干好不也有吃有喝,像龙泉坊那群……”

    他还没说完,就惊恐地瞧见自家老大扔过来一柄□□。

    “哥……?”

    封恺朝他勾了勾手指。

    “再来一盘。”

    “不……不了,我没力气了。”

    封恺挑眉,“一盘就没力气,还是练的少。”

    封慷:……

    等封慷□□练的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他敬畏的大哥只微微出了些薄汗。

    看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鼻青脸肿的小弟忍不住和堂哥封惟抱怨:

    “老大这又是窜了哪门子的邪?我小淬云被他折了我都没说啥,他为啥忽然发火?”

    封惟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你说的那些你都忘了?”

    “啊?”

    封慷一脸茫然:“我说啥了?”

    封惟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堂弟。

    “你说一群打铁烧炉子的,老实干活就得了,何必折腾?”

    “啊,对啊,我那说的不是墨宗那群大傻子嘛。”

    封慷抓了抓头,疼的呲牙咧嘴。

    可他想来想去,实在不明白这话说的有什么错。

    墨宗就是傻啊!傻守着那点微不足道的脸面,什么本事都拿不出来!

    他爷,他爹都看不上墨宗,老大以前也没见对那群傻子有啥亲近的,怎么就忽然不让说了呢?

    封惟踢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

    “你他妈不觉得这话耳熟吗?以前那些狗屁世家不也这么说咱们家?”

    “你是不是被人家奉承两句就忘北了?来,哥哥告诉你,那群狗崽子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一点人事都不干的,就想骗咱给他们流血拼命还不给钱!”

    “薛三这把剑坑了你多少金?就龙泉坊现在这个造价,咱们换不换的起且不说,但就这时间,拖你个百十来年你也说不出什么来!你这么傻,真是老大的亲弟弟吗?”

    听他这么说,封慷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自家的情况和墨宗其实有几分相像的,都出身草根,想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拼出一条生路。

    当然,封家比墨宗要强太多,他们手中有兵,那群世家就算心中看不起,也不敢真惹手里染过血的。

    可那又怎样呢?三叔千里迢迢去云浮山求学,不还是被人家给撅了脸,灰溜溜的回来了?

    这世道,也就他们还把自己当个玩意,有谁正眼瞧过一眼么?

    唉!他都说了什么屁话啊!

    封大公子可不关心自家弟弟的懊恼,他正拿着一份密报,长眉微皱。

    “炊烟燃了两个时辰,墨宗找到粮了?”

    “恐怕是这样。”

    垂首站在一旁的路勇应了一声。

    “据瞭哨回报,墨宗昨日全宗进入牛背山,似乎是在运送什么东西。”

    “啧,不能捡漏了。”

    封恺冷哼一声,随手将羊皮扔进火盆。

    “密切盯着墨宗,这个矩子有点意思,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要和他做笔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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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春快乐!特殊时期大家好好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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