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 东西二王集结二十万兵丁在浞州城外激战,铜川郡最繁华的城池已然化为乌有,到处残桓断壁, 硝烟战火, 尸横遍野。

    东山王和西河王都在这场战斗中尽了全力, 最初打算决战浞州,想要一举将对方彻底击溃。

    然而真刀真枪地拼起来, 双方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 短时间内谁也不能把谁消灭掉。

    战争打到最后,变成了最糟糕的消耗战。涿州城外近百里的旷野上变成了死亡泥潭,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死去, 化为变成了战报上的一组数字。

    一批有一批的兵丁倒下, 而后又会有新的补充进来,绞肉一样的战斗双方都在咬牙坚持,只盼望着下一刻便能将对方拖死,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然而, 局面还是不可遏制地恶化下去。

    战争战争消耗了天文数字的物资,无论是东山王还是西河王,两家的国库谁也不宽裕。拼到最后,两个皇帝都在向朝地方豪绅、世家大姓伸手,银枪粮草还是小事, 各家的府兵也要出力上战场。

    世家哪可能愿意?积攒多年的财富, 操练有素的武装, 若是要填入浞州这个无底洞中,那真是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若是将来得胜还好, 可以论功封赏, 混个从龙之功, 也算稳赚不赔。可问题是,仗打到现在谁也赢不了谁,再这样下去,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于是压力层层传递,皇帝施压世家,世家就变本加厉地压榨庶民。不但东西二王同时提高了赋税,连世家大族也提高了赁地的租金,一番三倍,搞得民不聊生。

    偏偏今年,老天爷的脾气十分古怪,暴雨之后便是大旱。从六月到八月,业朝全境整整两个月没有降下一滴雨水,田里的庄稼眼见着干枯,便是庶民再勤快地挑水浇灌,减产甚至绝收依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收不到粮,用啥去交租子呢?教不满地租和赋税,可是要用丁役去偿还的,这时候若是被拉进涿州战场,哪还有命回来?!

    于是,不论是在鼎丰城还是京城,逐渐开始有寒门庶民离城逃荒。

    开始的时候,两王都和世家们都不甚在意。庶民这东西就跟地上的蚂蚁一样,踩死两个很快就能填补,从来不愁没有人。

    可是渐渐的,他们发现情况不对劲了。

    人走的越来越多,田地无人照管。即便是干旱,若是不停歇地挑水浇灌,到了收成的时候也能打些粮食谷子。可是这样放着了荒,不但谷子收不到,也不能拉人去抵偿天家的赋税。

    于是,世家大族加强了对门下庶民的管控,轻易不许人出城。一旦发现,一甲连坐,全员拉到前线做辅兵。

    如此高压政策,短时期内倒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庶民担心被送上战场做炮灰,也不敢逃命,只能兢兢业业的守着田地拼命耕种。

    可再怎么种,没有雨水,庄稼也是不长的。眼看着年底要饿肚子,城里的氛围越来越压抑。

    然而更糟糕的,还是在涿州城战场。

    好好的一个涿州被打成了废墟,无数流民流离失所,举家逃难,纷纷涌向周围的郡县。

    临近的丰州城和旭阳城都无法接受如此数量的难民,唯有南郡敞开了大门,将涿州城逃出的难民全数安置在南郡谷春县城外,并且每日按时施粥。

    一时之间,南郡陆家的名声涨到高点。

    但也有一部分流民反其道行之,一路向北跨越山脉,把目的地定为边城。

    他们听说边军在与胡人作战,并且还取得了大胜,重新收复不少土地。

    既然有地,那便需要要有人耕种吧。封家世代戍边,牢牢拒胡人于雍西关外,如今正逢乱世,比起膏粱锦绣的繁华之地,还是有兵有刀的地方更让人感觉安全。

    定安城对这些流民也是来者不拒,只要身份核查无异样,便被统一送到祡岭下的作坊干活。

    秋天的祡岭,已然是一片丰收的景象,金黄色的稻穗低垂在田间,风吹来都是麦子的味道,到处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被送过来的流民都睁大了眼。

    大雨加干旱,他们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干枯衰败的大田,没想到远在塞外,竟然还能看到丰年的景象!

    眼看着田中的农户将作物收割回粮仓,流民们的心一下子稳了。

    这里不缺粮食!只要干活,今冬就不会被饿死!等到来年,说不定他们也能租到田地,自己耕种,可以带着家人在此处站稳脚跟。

    丰收的喜悦同样也弥漫在九凌城。

    干旱到底还是对田中的作物产生了影响,好在有乌知河水和灌溉渠,玉米和小麦收成尚可。

    当然,这个所谓的尚可,是宁矩子自己说的。到了墨宗种植组最资深的教员柳老头那里,那就是惊人的丰收。据说看到玉米田地产量之后,老爷子忍不住腿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这……这么多!?这这是神谷吗?!”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若真说起来,玉米的亩产量其实比不过系统出品的土豆,在现代标准来说真的只是普通。

    然而土豆是一颗一颗的,看着与一般的粮食不太一样,视觉上的冲击也远不如金黄色的玉米粒来得强大。

    是以当玉米收获完成后,全九凌城的人都激动了。

    “这金灿灿的,看着就喜庆!”

    牛婶子乐得一拍巴掌。

    ”能收这么多,可真是稀罕的粮食,今天晚上就让大家尝一尝这苞谷饭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

    辛苦了大半年,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时刻,看着满仓满谷的粮食,大家的心都觉得无比安定。

    当然最高兴的还属宁非。

    今天是秋分,是系统主线任务结算的日子。

    这一年,他熬过了地震洪水干旱,又乘了大船千辛万苦返回九凌湖,为的不就是今天的结算日吗?!

    这大半年墨宗没有减员,仓库里的土豆也基本保存完好,再加上这一次的小麦和玉米,妥妥的超额完成任务!

    现在就等着结算时刻的到来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请牛婶子整治些好吃的,我请大家吃饭!”

    心情大好,宁锯子着撒钱的动作就格外潇洒。

    最近他收获颇丰。坩埚炼钢法出产的岸防炮已经交付了20门,全部安装在乌知河沿线的边军驻防地。城中如今加开了炮手培训班,等防线推进到黑风山附近,封恺就会发起白鹭口突袭。

    封家为岸防炮支付了一大笔银钱,让矩子的小金库收获满满。再加上之前东胡三部赠送的分成和礼物,腰包鼓鼓的矩子堪称九凌湖第一豪富。

    “好嘞!”

    牛婶子应了一声,带着帮工去食间张罗饭食了。

    为了确保最后一天不翻车,墨宗今天全员放假,全员在九凌湖庆贺丰收。

    在各大工坊工作的外来工,以及海事学堂、炮手学堂的学员们也都可以参与进来。已经在城中学习了两个月文字的东胡船手们,这一次终于可以毫无障碍地融入,尽情感受着九凌城的繁华和热闹。

    他们中的很多人在新开设的海事学堂任教,专门培训有志成为船手的学员,也借此结交了不少新朋友。

    宁锯子的卡拉克大帆船设计图,当初征服了刘通,如今也征服了三部的船匠。一群船痴凑在一起,虽然彼此的语言都说得不太灵光,但匠人的心意都是相通的,靠比划和肢体语言,竟然也能沟通得八九不离十。

    造船!造船!造·大·帆·船!

    卡拉克的魔力无可抵挡,刘通已经和东胡船匠们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晚上做梦都是如何造出漂亮的大桅杆。

    然而造船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卡拉克从图纸变为实物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不过立志成为船手们的少年却已经迈上了通往梦想的大路。

    克雷的那些“小弟”们,在第一批海事学堂招生的时候就踊跃报名。

    小少年们的梦想也很简单,就是想坐着大船出海,然后到东胡去看看久违的小伙伴。

    “这九凌湖,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赫兰颇有些感慨的对林卡大叔说道。

    林卡大叔如今是海事学堂的总教员,赫兰去听过他上课,几乎是把自己半生所学全数分享,没留一丁点私货。

    开始的时候赫兰还觉得奇怪,毕竟有些本事不传外人是规矩,林卡大叔虽然没有娃,但亲近的子侄还是不缺,不算断了传承。

    可是很快,赫兰就明白林卡的心意了。

    九凌湖这地方,从来没有向他们东胡人关上任何一道门。无论是炼钢冶铁还是织布纺线,亦或是水泥造房,修建海船,墨宗全都大大方方任人观看。你若是想学,人家也会认真地交,绝没有半点藏私的意思。

    这样一来,若他们还掖着藏着这点走船的本事,就有点太对不起朋友了,显得小家子气。

    听他这样说,林卡大叔抽了一口烟袋,然后在地上敲了敲。

    “宁先生说过,封闭三部永远不是山,不是大海,不是阿木尔河,而是东胡人自己。”

    “若是有心,便趁这段时日在九凌湖好好学本事。将来有一日,等我们两埠通商,东胡人也能活得恣意畅快。”

    庆典开到半夜还没有散,宁非却悄无声息的独自回了小院。

    系统结算的最后时刻,他要静静等待,独享完成任务的成就感。

    ——叮咚。

    系统上线了。

    ——8825995号:爸爸!

    渣统的声音轻快,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狂喜。

    听它宁非就知道,这一次的收获一定丰厚。

    ——8825995号:恭喜爸爸再次完成主线任务!系统即将开启主线任务结算,请爸爸耐心等候,渣统马上为爸爸整理奖励数据。

    ——8825995号:告诉爸爸一个好消息,渣统已经还清了所有的欠债,这次可以升级奖励池数据库,爸爸等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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