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站在南易帝身侧,本来没在意的,谁知道一不小心注意到南易帝眼角闪烁的泪花,神情明显是被触动了,她秀气好看的眉头微微颦起。

    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看来赵家很了解她的这位父皇。

    “父皇,能不能让儿臣单独和张阁老谈谈。”

    张阁老的哭声戛然而止,“陛下——”

    南易帝沉吟了一会,点头,“好。”

    偏殿里,连在门外守着的侍卫太监都不知道张阁老和他们新上任的太女殿下谈了什么,只知道,短短一个时辰,一切都变了。

    看着张阁老说不上善意但也绝没有不喜的脸色,南易帝也有些好奇,要知道张阁老在前朝就是出了名的执拗,连先帝有时都拗不过他。

    送走张阁老后,南易帝问她,“你和他说了什么?”

    顾长安浅笑不语。

    连后世史记上都没有记载,只知道,从这一天起,张阁老不在反对顾长的太女身份,当然,也没有公开支持,又恢复了昔日万事不理的状态。

    张阁老已经是资格最老的大臣了,连他都不反对皇太女,其他的大臣也都不愿意去做这个出头鸟,朝堂之上恢复风平浪静,但暗潮之下的激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掀翻水面的大船。

    今日的早朝甚是安静,早朝之上,众大臣看着前方身着深紫色太女服的少女,面容复杂。

    苏公公声音尖细:“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有人出列,同声道。

    终于来了,众大臣打起精神。

    第41章 天下为棋(六)

    自南易帝立皇太女后三月左右, 昔日低调的华宪公主, 今时的太女殿下,终于露出了獠牙。

    这位神秘的皇太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让人胆寒。

    昭和二十年七月, 西部有乱民起义谋反。南易建国五百年,天下大势, 分分合合乃是常态, 南易其实已经陷入瓶颈,处于灭亡的边缘, 近三十年来叛乱不断, 有大有小。

    而这一次西部叛乱来势汹汹,短短数日夺下多座城池, 显然蓄谋已久。

    朝会之上有人提议皇太女负责此事。

    顾长安领了命令。

    走出正礼宫,明明外面阳光正好,紫衣华服的少女微微仰着头,却感觉风雨欲来。

    ……

    战事一触即发, 打的激烈,突然冒出的一支军队,异常的骁勇善战,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几乎是一面倒的胜利。

    从未出现过的军队, 透着森冷寒气的兵器, 果决狠辣, 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指挥, 让整个天下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位皇太女。

    然而本该主持这场战事的人却不在现场。

    茶香袅袅,阳光透过单薄的窗纸照射进来,静谧美好,青衣少女摩挲着瓷杯,谢颖立在她的身侧,面容沉静,看起来比三年前成熟了许多。

    本就虚掩着的门被人轻轻推开,谢颖转过头,对上来人温和又疏离的眸子,那人对她微微颔首,谢颖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直到门被关上顾长安才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她开口,声音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怎么?镇西王没有同意,别说话,让我猜猜他是怎么说的。”

    “一个还没断奶的黄毛丫头也敢猖狂!不过刚打败几个不成气候的流民就敢放肆,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窝囊废能生出什么好货色,顾家的江山早晚毁在他们父女手里!女流之辈就好好待在她的闺阁里,出来凑什么热闹……”顾长安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颜青面色一变,摸了摸鼻头,无奈苦笑,“你既然知道还说什么,我也不求你其他的,只希望最后殿下能留他一命。”

    连镇西王府都有她的眼线,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你对我倒是有信心。”顾长安嗤笑一声,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一定会胜出。

    颜青摇了摇头,最后胜出者是谁他不知道。但自家父亲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镇西王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护着他?”顾长安其实很像问问颜青,他真的不恨镇西王吗?

    “恨,怎么不恨,”颜青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可是再恨他也是我的生身父亲,我无法看着他死去。”

    顾长安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颜青算是她难得合拍的知己好友,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皆通,是典型的世家公子,更难得的是颜青身上又没有那些贵公子的骄矜之气。

    是不染红尘的流离疏远,闲云野鹤,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浮躁之气,似乎只要看到他就觉得世界是干净的,整个人都会沉静下来。

    明明世界对他如此残忍,颜青却始终温柔回报。

    顾长安和他是在三年前认识的,彼时顾长安在一家茶楼听书,说书人在将朝廷大事,忍不住说起近些年多起来的起义造反,隐晦的嘲讽了朝廷两句。

    当时顾长安这个正牌的南易公主还没出声,离她们两个桌子远的颜青就站了起来。

    蓝袍青年风度翩翩,不紧不慢的把说书人嘲讽了一遍。

    偏他又文采极佳,用词雅致,一番话让人拍案叫绝,说书人想要反驳都抓不到把柄。

    顾长安当时不过觉得此人很有意思,夜晚下面的人呈上情报。

    镇西王次子,顾长安挑了挑眉,觉得很是意外。

    要说起来这位镇西王次子在诸位皇亲国戚以及各大势力的公子们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他的消息。

    虽然说豪门世族腌臜事不少,但是能像镇西王府那样乱的还是少有,镇西王是个莽夫,但政治军事能力不错,贫瘠的西部也能治理的井井有条,唯独后宅不修。

    而颜青,就是这混乱后宅的产物。

    颜青仿佛天生心性柔软,又慈悲善良。

    与他相处久了,难免会对他小心再小心,不由自主的像对待瓷制品一样对待他。

    难得有这样不掺杂利益的友谊,顾长安就是这样与他一直保持联系。

    这次来西部,顾长安是打着收服镇西王的主意。

    颜青放心不下,还是想要先去试图说服镇西王,顾长安心知肚明,不会有结果,却在对上他那双澄澈的眼睛时收了音。

    “明天,你离开西部吧――”顾长安突然开口。

    颜青手一颤,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好。”他知道,这已经是她这位好友对他最大的宽容了。

    西部荒芜贫瘠,资源匮乏,历来是南易最不富裕的地方,同样的,镇西王也是三大藩王中势力最弱的一位。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最弱的藩王也不是好欺负的。

    顾长安想把镇西王拿下,也是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她跪坐在桌前,手中白玉棋子温凉细腻,举棋不定。

    邱宇阳在一旁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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