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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蓝桥看着语笑嫣然的风夜菱,大脑仿佛被雷劈中般一片空白。

    风夜菱移步至他身前,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侧脸上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红着脸低声道:“这回信了吗?”

    蓝桥似在梦里,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被她亲过的地方,怔怔地道:“可你不是已经和别人有婚约在身了吗?”

    “那都不重要了。”风夜菱笑着摇了摇头,不容闪躲地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跟我来,让我证明给你看。”

    于是风夜菱公然拉着蓝桥的手走下阶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走进六长山城的议事主厅。

    主厅内风镇岳正和一身甲胄未及脱下的风月明商量着善后事宜,风夜菱见状兴奋地道:“爹,哥,正好你们都在,我要郑重宣布一件大事。”

    风月明放下手上正在浏览的文件,目光在风夜菱拉着蓝桥的手上扫了一下,淡淡道:“有话快,没看我们正忙着呢。”

    风镇岳责怪地看了风月明一眼,眼含笑意地转向风夜菱,柔声道:“菱儿想宣布什么事啊?”

    “我要悔婚!”风夜菱着,忽然直挺挺地双膝跪倒,“我不要爹给我的亲事了!反正这么些年来那人连个面也不肯见,大家还不如各走各的路。”

    风镇岳稍稍一怔,显然未料到女儿的决绝态度。他没接风夜菱的话茬,转头看向蓝桥,慈祥地笑道:“怀远啊,这些日子让你在我的府上受委屈啦。”

    蓝桥听风镇岳叫自己的字,知他有与自己相认之意,忙上前两步走至风夜菱的左前方,在风镇岳身前拜倒,抱拳朗声道:“晚辈蓝桥,拜见风伯伯。”

    “啊?你是……”一旁的风夜菱惊呼一声,身子一晃,险些跪不稳。

    “贤侄快快请起。”风镇岳似是没看到女儿的异状,和蔼地上前扶起蓝桥道,“你到青州的事如晦都给我讲了,百川战死令人嗟叹,贤侄能够一路来到青州,定也是经历了千难万险。”

    蓝桥想起蓝若海临终时未完的话,对风镇岳一拱手道:“家父临走前曾经提过,和风伯伯有个什么约定,让晚辈到青州听风伯伯的话,未及完便断气了,这也是我赶来青州的原因。只是当时晚辈未曾想到,风伯伯因伤闭关,直到今日方才得见。”

    “这就难怪了。”风月明一拍桌子道,“难怪你连你大舅哥都不认识。”

    蓝桥一头雾水地道:“谁是我大舅哥?”

    风镇岳瞪了风月明一眼,吓得后者忙缩起来假装看桌上的文件。风镇岳踱了两步道:“当初我和你爹,还有你冷叔叔和徐叔叔,我们四个人在战场结交,关系甚笃。有一次我们一起喝酒,就提到这儿女亲家的事。因为我家如晦最是年长,贤侄次之,当时我们就,如果你们谁家生了闺女,就许给我家如晦,如果是我家生了闺女,就许给你。这件事你冷叔叔和徐叔叔都知道,绝非你风伯伯瞎编乱造。”

    风月明接口道:“后来菱儿及笄,家父曾数次邀你来青州见面,却不料都被你拒绝了,于是这事情一来二去也就耽搁下来。”

    “原……原来竟是这样。”蓝桥瞬间明白过来,原来风夜菱口中那与她定下姻亲的幸运儿,竟然就是自己!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风夜菱一眼,后者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就差躲到椅子底下去了。蓝桥忽又想起一事,对风月明道:“不对啊,当初我在庐州问过你,问你我爹的约定是什么意思,你当时不是不知道吗?”

    “兵者,诡道也。”风月明哂道:“若是当时我就与你明言,你还肯来青州吗?”

    蓝桥一想也是,不禁哑口无言。

    风镇岳仿佛此时才想起风夜菱般,缓步走至她身前道:“菱儿,这就是与你订有婚约的蓝公子,你确定你要悔婚吗?”

    “我……人家不依啦……”到了此刻,风夜菱委屈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蓝桥就是乔楮,乔楮就是蓝桥,你们明明都知道的,却连起伙来骗我,真是讨厌死了,都在欺负人家。”

    “别忘了你当初对婚约有多么抗拒,不但屡屡顶撞咱娘,还以多次离家出走要挟,任性得紧。”风月明不紧不慢地道,“我这当哥哥的若不骗你,你肯放下心中的偏见,好好和蓝公子相处吗?”

    风夜菱一时怔住,竟也无言以对。

    “这就是了,你们本来一个不愿娶,一个不肯嫁,若真是一开始便讲穿了身份,怎肯好好相处?”风镇岳含笑摇头,又走回到蓝桥身前道:“我尊重你的意思,若是你觉得我家这顽劣闺女尚能入眼,咱们就按照我和你爹的约定,择日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蓝桥正色道:“不瞒风伯伯,自晚辈到青州以来,和大姐打过的交道不算少了,她虽然有时候任性了些,却是个既善良可爱又冰雪聪明的好姑娘。事实上晚辈对大姐是既爱慕又尊重,以前也从不敢想象,自己能娶到大姐这样的女孩子为妻。若能与大姐……哦不,若能与菱儿长相厮守,这将是晚辈最大的福分。”

    “乔楮!”风夜菱颤声唤着他的名字,热泪盈眶地道,“不,蓝桥,你刚才的可是真话?”

    蓝桥坦然道:“苍在上,千真万确。”

    风夜菱泪水不住地滑落,也不知是喜是悲,再次在风镇岳身前拜倒道:“女儿不要悔婚了,一切全听爹爹做主。”

    “这才对嘛!”风月明连忙上前把两人都扶起来,瞪了蓝桥一眼道:“现在知道谁是你大舅哥了吧?”

    蓝桥搓着手尴尬地道:“嘿……大舅哥你好……”

    风月明一摆手道:“先别急,既然事情已经开,我们不如趁机先把婚期定下。”

    蓝桥想了想,拱手道:“家父新丧不久,梅夫人亦不幸罹难,此时成婚是为不孝。不若等晚辈们守孝三年,再成婚不迟。”

    “贤侄所言不无道理,风伯伯依你。”风镇岳点零头道,“不过从今日起,菱儿就是你的未婚妻了,你们要好生相处,好好过日子,不要辜负了定远伯的一番期许。”

    他这句话既是对蓝桥,也是对风夜菱,相当于为这件事做了最后的决定。

    “哼!”风夜菱忽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到蓝桥身边,跺着脚羞嗔道:“你是最坏的坏人!枉我还为了嫁蓝桥还是嫁乔楮饱受煎熬,你却变着身份两次偷走我的心,我真是恨死你了!”着她抓起蓝桥的衣领便往门外拖去,蓝桥回头看向风月明,风月明却只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苦笑。

    风月明既已回军,上下热自是从山城又搬回到山下的侯府大院。

    这日是腊月二十八,各家各户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祥和之气。蓝桥为风夜菱主婢准备了一席丰盛的晚膳,用膳盘盛了,送到她风竹仙居的池上平台。

    夏霜早已准备好了碗筷,见蓝桥端了膳盘上来,红着脸蹲个万福下去,娇声道:“奴婢给新姑爷请安。”

    她一向对蓝桥凶巴巴的,蓝桥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娇羞的神态。

    这时风夜菱在一旁恶兮兮地道:“什么新姑爷?我们现在还只是订婚,要等守孝三年,你想陪嫁进门还早着呢。”

    夏霜却不理她,自顾自冲着蓝桥眉开眼笑,为他拉开椅子,又搀扶着他落座。

    她正要为蓝桥斟酒,风夜菱一把抢过酒壶道:“丫头别太过分了,我才是他的夫人。”着她亲自为蓝桥斟满一杯绿澄澄的青菱酒。

    “原来姐还会吃醋啊?那奴婢就放心了。”夏霜笑出声来道:“姐先前一直抵触婚约,奴婢怕姐心中不高兴哩。”

    风夜菱轻叹一声,摇头道:“缘分这东西,谁又得准呢。”

    夏霜这才恢复常态,瞪了蓝桥一眼道:“就算姐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你也不许洋洋得意,别忘了你现在只是未婚姑爷。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姐,我定饶不了你!”罢才转身退下。

    蓝桥嘿嘿一笑,介绍桌上的主怖:“来,尝尝我今特意做的这道菜。这叫青菱酒醉四河鲜,食材有河虾、田螺、青蛤和六月黄蟹四味,看看喜不喜欢。”

    风夜菱落座细看,但见膳盘之上一根又粗又长的青竹筒共分四节,每一节里分别装着一味食材,正是蓝桥的虾蟹螺蛤,不禁眼前一亮道:“这大冬的,你哪里找来这些夏秋出产的河鲜的?”

    “这是我几个月前就备下的。”蓝桥洒然道,“知道大姐喜欢河鲜,所以多备了些,为防久存变质,特意用菱儿的青菱酒醉腌。后装入竹筒上锅蒸,蒸熟后再分别加入特制的酱料提味,由于融合了青菱酒和竹筒的自然清香,其鲜美之处不在新鲜食材之下。”

    “我现在已定了嫁你,就不许你再叫我大姐了,要叫菱儿。”风夜菱娇嗔着又重申了一遍,喜孜孜地摸出半只螃蟹,一边口中叫着“烫烫烫”,一边又不忍释手地用指尖拎着蟹钳放在鼻尖嗅了嗅,舔着嘴唇道:“真香。”

    “心烫着。”蓝桥看她那副着急却开心的模样,心中亦是喜爱至极。

    六月黄蟹个头大,竹筒放不下便切成两半放进去,使酱料在蟹肉中充分释放。风夜菱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掉半只蟹,用手背抹了抹嘴,微笑道:“初入口时似乎酒味重了些,但等多吃几口习惯过来,却又觉得离不开呢。”她着又夹出一只田螺吸吮起来。

    风夜菱爱不释口,连话都顾不上多,很是大吃了一阵才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下。她用毛巾擦净了手,面色潮红地向蓝桥做了个俏皮的表情,幽幽地道:“菱儿好像吃醉了呢。”

    美人在前,馨香在侧,蓝桥看着风夜菱可爱动饶模样,酒尚未饮便已醉了。他搂着她的肩膀,玩心忽起,先饮了一口酒香扑鼻的青菱酒,然后盯着风夜菱的眼睛道:“叫声夫君来听听。”

    风夜菱眼神迷离地白了蓝桥一眼,仿佛没有听清,待蓝桥再一遍方窘道:“还不是坏人,菱儿尚未嫁你,便开始欺负菱儿了。”见蓝桥不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风夜菱无奈咬了咬嘴唇,以轻若蚊呐的声音在蓝桥耳畔唤道:“夫君。”她唤过之后又觉不服气,一双拳头绵软无力地锤在蓝桥的肩头,“夫君真是坏死了,菱儿以后糟糕了呀——诶?”

    “吃醉的感觉怎么样?”

    风夜菱双颊醉得火烫通红,羞得整张脸埋进蓝桥胸膛里道:“你这坏人,几个月前便盘算着要人家吃醉了吗?”

    蓝桥抱着她走过门边,却见夏霜正扒着门缝向外窥视,两只眼睛明亮亮地,盯着桌上的河鲜猛吞口水。

    “别眼巴巴看着了,去吃吧。”风夜菱微一摆手,夏霜顿时欢喜地冲出门来。

    蓝桥抱着风夜菱走到平台的栏杆旁将她放下,解释道:“通常来,高温会使酒气挥发,但若以竹筒密封,便能将挥发的酒气在竹筒中吸纳贮存起来,然后等温度回降便可生出新的变化,再加上酱料中另加的青菱酒糟……”

    风夜菱听蓝桥在耳畔絮絮叨叨念着他的烹饪经,也不知他在些什么。她抬头望向蓝桥的眼,但见蓝桥眼波清澈,炯炯有神的虎目中映射着上的一弯明月。她“嘤咛”一声,反手搂住蓝桥的腰,面颊贴紧他的胸膛——风夜菱彻底醉了。

    在蓝桥的怀抱中,风夜菱醉眼朦胧地望向空,流下幸福的眼泪。此时的她再不知什么兵凶战危,再不知什么世事无常,再不知什么诗词歌赋,再不知什么珠翠金银。她只知道,郎君眼含上月,妾心从此系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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