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艺大队特地派了一辆马车,拉着鸡蛋来重机厂。

    事先,童建国已经通知大勇了。

    用粮票换鸡蛋的人自己提着篮子过来领鸡蛋。

    都领走了,车上还剩下两篮子。

    车把式扬起鞭子:“走!童,到你家去。”

    “不用了,也不算远。”

    “我不送你,你这两篮子鸡蛋怎么拿?”

    “啊?这是给我的啊?”

    “是啊,我们队长了,你帮我们卖鸡蛋,我们也不能亏待你,最起码也得给你点鸡蛋。”

    “这,这也太客气了。”

    这买卖好啊,不光有钱赚,还有东西拿。

    童建国回到家时,老妈和童建波正在收拾猪下水。

    接连两,童建国又是猪下水的,又是鸡蛋的,往家里划拉。

    全家人都欣喜不已。

    童建波洗着猪肺:“妈,你看,俺哥醒来以后越来越有本事了,人也活泛了。”

    “本来嘛,你哥本来脑瓜儿就灵,哪像你……”

    “唉……”

    “你哥来年一定能找到工作,眼下先张罗找个对象。你们单位有知根知底儿的好姑娘,也帮寻摸寻摸。”

    “嗯,我一直帮俺哥寻摸呢。”

    其实,叶淑珍和童建波都在纺织厂上班。

    叶淑珍在国棉,童建波在红棉。

    但老妈给儿子找对象总是有点别扭。

    还是老妹儿给哥哥找对象自然些。

    童建国挺起胸脯:“唉,我的个人问题不用你们操心,喜欢我的妹子多的是,我得挑一挑。倒是咱家波波得抓紧了。”

    叶淑珍撇嘴:“给你洋摆的!”

    童建波哈哈笑着:“本来嘛,俺哥又有文化,又有本事,又高又帅,当然不愁了。”

    “那当然了,咱家就你愁人。”

    童建国差点脱口而出:老妈!你是魔鬼吗?

    好好的气氛,你非得来那么一嘴。

    这个年代的父母真是奇了怪了,他们奉行谴责式教育。

    对儿女一定不能表扬,表现再好也要严加谴责。

    用他们的口头禅来,就是不能夸流屎了。

    王朔的老妈是这样,姜文的老妈也是这样。

    姜文这样的大导演在一次节目中,都无限伤感地:我就是不明白了,我老妈一直到去世都对我从没满意过。

    周梓童的老爸周继文也是这种遭遇。

    奶奶还好点,总是和蔼可亲的样子。

    爷爷周坚强就不一样了。

    永远板着脸,不苟言笑。

    仿佛一笑就要破功了一般。

    周梓童很幸运,老爸他们七零后、八零后这两代人渐渐醒悟了。

    他们跟儿女不用绷着、端着,跟儿女一起成长,从到大都把儿女当朋友、当伙伴。

    周梓童经常跟老爸一起打游戏,打到兴致处,还经常“老周!老周!”地招呼。

    “妈,瞧你的,咱家波波其实挺好看的。满分要是10分的话,波波起码能拿9分!”

    “瞎……”

    叶淑珍嘴里这么着,但眼睛还是带着笑意。

    他们贬低儿女其实就是贬低自己,因为儿女都是他们的产品。

    他们这个年代的人,其实白了,就是有一点心灵扭曲。

    因为日子太苦了,他们不得不节省着过日子,连感情都必须节省。

    而且必须有强大坚硬的外壳。

    在凄风苦雨的环境里,如果身子骨不够坚硬,可能早就尸骨无存了。

    被老哥飘扬,童建波更是眉开眼笑:“哪有?人家……”

    “你看看,你又……”

    一言不合,叶淑珍又想破坏气氛了。

    趁她还在读条,童建国连忙打断。

    “妈,锅里的猪肝快煮好了!”

    “瞎,还得一会儿呢。”

    “这会儿没什么事儿,我和波波出去转转吧。”

    “好啊,快过年了,买两双新袜子吧,等我会儿啊,我给你拿钱。”

    “我自己有钱。”

    “你哪来的钱?”

    “我也有钱!”

    童建波连忙喊。

    叶淑珍皱起眉头:“你怎么有钱?”

    “那个,我前搬线圈儿赚的……”

    童建国知道,那种棉线圈儿,一麻袋有两百来斤。

    壮伙搬起来都挺费劲,童建波一个大姑娘是怎么搬动的。

    “哼!以后有外快也得交上来。你还长能事了,开始藏私房钱了。”

    童建国有点出离愤怒了:“妈,你怎么这样子?波波一个女孩子家家买雪花膏还得用钱呢,吃点零嘴也得钱。”

    “买啥雪花膏?都是我买。吃啥零嘴?又不是孩儿!”

    童建国还想争辩,但转念一想,老妈这几之所以对自己客气是因为自己死里逃生,要是再顶几句嘴,连基本盘都要失去了。

    就哈哈一笑:“哈哈,好吧,我领波波吃零嘴去了!”

    “哼!别乱花钱……”

    叶淑珍的警告声就像耳旁风一样,童建国搂着老妹向外走去了。

    到了外面,童建波满脸欣喜:“哥,一会儿我请你吃糖葫芦!”

    “我请你还差不多。”

    “你哪来的钱?”

    童建国扯开衣襟,指指口袋里:“你看看?”

    童建波看到童建国口袋里装了十来张的大团结,不由得吃了一惊。

    “哇!你好有钱啊,在哪弄的?”

    童建国神秘一笑。

    童建波想起什么,神情严肃起来:“哥,你不是在倒把吧?可千万别干这种事。上半年咱房后老门家子门三儿都被抓起来,你不是不知道。”

    “嗯,放心吧,哥有数儿。”

    如果可以选择,童建国真不愿重生到这个时代。

    童建国虽然不喜欢听老爸、爷爷他们念叨那些老古早的事情。

    但平时重生类没少看。

    看来看去,他发现,重生到90年代是最合适的。

    因为那会儿已经完全开放了,允许私人开公司。

    先扫一圈儿内部股权证,等一两年上市后爆赚一笔,再到海蓝炒一波房地产。

    赚它几百万后再回来开公司。

    门户网站、网络游戏、购物网站、APP啥的统统赚它一笔。

    二十年后妥妥的百亿身家。

    然后打造一艘豪华邮轮,没事全球旅行去。

    可眼下这算啥?

    干个体都要躲躲藏藏。

    粮票换鸡蛋也得心翼翼。

    刚走过两趟房正好街边有卖糖葫芦的。

    童建国连忙过去给童建波买了一个。

    “哥,你不吃啊?”

    “太酸了!”

    “还行啊,你尝尝。”

    童建波把糖葫芦举到童建国面前。

    童建国勉强吃了一个,还是一副噤鼻夹眼的样子。

    “哥你煤气中毒以后,好像口味都变了。”

    “是吧。”

    正着,姜卫、姜兵哥俩迎了上来。

    “童哥!波波姐!”

    他们一起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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