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膳时陆扶疾才来她的房中与她用膳。

    他神色稍显愉悦。

    景辛不见秦无恒他们,问:“他们人呢?”

    “你不必知晓。”

    “你与他们夫妻结盟了?”

    陆扶疾没有直接回答,但眸底的得意已说明一切。

    “秦无恒所犯是死罪,戚慎放过了他们,他们应该感恩,可如今却出卖戚慎转而投靠你,哪一日他们也会背叛你的,你就不怕他们是骗你的!”

    “他们的女儿死在来熔岭服役的途中,秦无恒憎恶戚慎。孤也当然知道这种人不能重用,待孤拿下王座,他们便没有了利用价值。”

    景辛道:“你真卑鄙。”她顿了顿,恼道:“我管不了你什么,但我希望他们俩的命能交给我处置。”

    陆扶疾噙笑答应。

    景辛没有给他好脸色,满桌的菜吃了几口便扔下筷子。

    “我不吃了,没有海鲜。”

    第二日,陆扶疾来见景辛,说要将景辛先送回陆国。

    这是景辛与沈清月定好的计划,沈清月与秦无恒想要取得陆扶疾的信任,但也想放走她,只能让士兵先将她送回陆国,在途中埋伏人马救走她。

    景辛佯装诧异:“你不是看我看得这么紧?”

    “熔岭即将起战事,你在此处孤怕你受伤。”

    “什么战事,戚慎会来吗?”

    陆扶疾倨傲昂起下颔:“孤将拿下这座兵器之城。”

    这也是景辛那夜想到的计划。

    为了让沈清月与秦无恒得到陆扶疾的信任,她权衡许久,决心先把熔岭给陆扶疾。她相信戚慎一定会夺回属于戚氏的天下。

    她佯装震惊,免不了又是一通逼真的演技。

    陆扶疾下定了决心将她送走,行军打仗,他也的确不便带她在身边。

    “孤会与你写信,回宫后每日都会有海鲜送到你的宫殿。”

    第二日便有马车与十几名侍卫护送景辛离开熔岭,挽绿也奉命途中保护她。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从熔岭回陆国倒不算遥远,队伍也没有在路上耽搁,行程很快。

    两日后的夜晚,他们在一间客栈休息。

    景辛在房中和衣睡下,如今身边没有楚含,倒又换回了挽绿。挽绿睡的是地铺,她无法要求独自睡一间房,这是陆扶疾的交待。

    景辛不知道秦无恒安排的人何时动手,她已经等了有两日了。

    她与沈清月就只在那一夜见过,之后便再没有独处的机会。沈清月告诉过她,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救她出来,秦无恒的人便不会轻易出手,会一直跟着她寻找适合的时机。

    沈清月说过,秦无恒是有一些亲随,但秦家军不过只剩十几人,五人已被秦无恒遣散,两人守在秦念姝与沈淑英身边,剩下的七人才跟在她身后,且武力恐不敌陆扶疾派在她身边的高手。

    今夜景辛依旧睡得很浅,屋外有值夜的士兵把守,能见到被月光投射在窗户上的身影。

    直到天明景辛也不曾发现异样,便知道秦无恒的人不敢贸然出手。

    明日傍晚就要入陆国的王都了,若这些人再寻不到机会,她恐怕更难脱身。

    而如她所料,直到马车驶入陆国王宫,她也不曾见到劫车的人马。

    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先入王宫未尝不好,至少陆扶疾不会怀疑到秦无恒那里,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宫外有一名五十岁的老妪躬身道:“请主子下车吧。”

    车帘被挽绿掀起,有太监跪在车下给她当脚蹬。

    景辛踩着太监的背下了车,瞧见不远处的宫殿檐下站着三名年轻貌美的宫妃。三人皆在打量她容颜,似乎有意想一睹她模样,在瞧清后皆是一震,失神之下模样怔愣。直到景辛抿起红唇露出一抹淡笑,她们才察觉失仪,对她却是又惧又厌,无人上前来。

    老妪朝景辛介绍她自己,是宫殿的管事,唤她刘妪便好。

    挽绿与五名宫人在前带路。

    景辛冷笑:“就这?”

    刘妪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五个宫人领路,我好歹是梁天子的妃子,让她们都来给我带路。”她睨着那三个姬妾。

    刘妪有些为难,但早已得到陆扶疾的吩咐,景辛要求的只要不太过分,都可以满足。

    檐下来看热闹的有一人是侧妻,其余两名是嫔妾。

    刘妪上前道:“三位主子,你们也听到了,奴婢带的人手少,劳烦您三位和新主子说说话,为新主子带带路吧。”

    侧妻钟氏有些不悦:“我们要为她带路?”

    另外两名妾室也附和说景辛既然已经是战俘,就不该端着宫妃的架子,需得过来向钟氏请安。

    景辛来到她们身前:“怎么,天子的妃子还要看区区诸侯的姬妾脸色行事?”

    钟氏怫然不悦。

    景辛此刻离她们近了,两名姬妾也被她这股逼人的美貌惊艳到,顷刻化身柠檬精,出口皆是刻薄的话,皆要景辛遵守陆国的规矩给钟氏道歉。

    景辛弯起红唇,睨着那钟氏:“要本宫给你道歉么?”

    她笑时日月失色,美得妖媚。钟氏恼羞捏着手绢,又不好当面发作。

    “不管你从前是什么身份,如今入了陆国的王宫,你便要恪守陆国的规矩。”钟氏道,“该给我道歉。”

    景辛笑吟吟唤了声挽绿。

    挽绿来到她身后,她睨着两名姬妾道:“本宫不守陆国宫规,掌嘴五十,成吗?”

    钟氏与两名姬妾都是一愣,两名姬妾道:“这可是你说的,那就怪不得我们钟夫人。”

    景辛已敛下笑,扬手给了挽绿一个耳光。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这是本宫的婢女,若是本宫受过,你们也不敢惩处本宫吧。主子有错,婢女当罚,五十个耳光还剩四十九个,你们开始吧。”

    她说完一脸心疼地瞧了眼挽绿,慵懒细步离开,夕阳穿透下那纱裙中细腰轻晃。

    两名姬妾:“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果然是王宫里出来的,手段这般狠毒,自己的婢女也不放过!”她们也没客气,把这剩下的耳光都发泄在了挽绿身上。

    景辛没有住刘妪安排的宫殿,而是点名要住天子殿。

    刘妪有些犹豫,但景辛一直冷脸相待,她只得去请示太宰。

    陆国太宰是陆扶疾留下来的心腹,知道陆扶疾格外交代过要善待景辛,虽然也恼景辛这无礼的要求,但到底还是迁就了她。

    第77章

    入夜, 富丽堂皇的天子殿内,景辛睡在龙床上, 在枕头与衾被间渴望闻到戚慎的呼吸。虽然也知是自欺欺人,这衾被早就换过了。

    她睡不着,起身推开了殿门。

    檐下与庭中有无数宫廷禁军把守, 从前每国天子殿中的禁军都是天子派遣的心腹,但如今全都已换成了陆扶疾的心腹。

    景辛想去庭院,门口两名禁卫并排挡在她身前, 没有说话,但不动如山的高大身影是在提醒她不能去庭院。

    景辛抿起红唇:“我连庭院都去不得吗?”

    两名禁卫不做声。

    景辛道:“看着我。”

    两人抬起头,却在对上她视线后瞬间将视线目不斜视落在了她后方。

    虽依旧是冷酷的两张脸,但景辛已捕捉到禁卫眸底的一丝局促, 瞧见那发红的耳朵。

    她有些好笑, 这张脸害她来到这里,但如果利用好了也果真算得上有利的武器啊。

    “我只在庭院散散步,你们跟着我便好。”

    她径直往前, 衣带掠过禁卫手臂, 禁卫虽然依旧沉默无言, 但已经没有再阻拦她。

    盛夏月夜, 庭中寂静,只有挽绿的声音,在叮嘱禁卫仔细看着景辛,说完便捂着脸颊狠狠瞪了眼景辛,回房间去上药了。

    安静里, 景辛忽然听到了一声猫咪的叫声,她有些诧异,循着声源,果真见一只白猫朝她跑来。

    白猫在她脚边昂起脑袋冲她喵呜叫,景辛差点以为是云卷。

    她抱起猫,这只胖乎乎的猫也没有抵触她,还伸出舌头舔她手背。

    “你的主人呢?”

    话音正落,她听到禁卫的声音:“见过世子。”

    她抬头望见宫门口走来的小孩,小孩一身白衣被月光照得发亮,好奇朝她走来,又似乎有些怕她,停在她身前不敢过来。

    这就是因为被戚慎看中,而被封为陆国世子的陆云生?

    景辛快要临盆那个月催促戚慎回国,他不仅没有回来,还教这个孩子骑马,也在信中说这是个可爱的孩子。

    景辛抱着猫冲陆云生笑:“这是你的猫吗?”

    陆云生点点头,又有些怯退。

    景辛把猫放到地上:“还你哦。”

    陆云生飞快过来抱猫,瞅着她脸痴神好久。

    “你为什么可以住天子殿?这是大王才能住的。”

    景辛莞尔:“因为我是大王的妃子呀。”

    陆云生终于瞅到了她腰间的佩绶,圆圆的眼眸一亮:“我知道,这是大王的景妃!”

    景辛顺着他视线低头解下佩绶:“你认识我呀。”

    “你就是景妃?”

    景辛朝孩子点头,笑着将这个小软团子递过去:“你喜欢这个吗,我送给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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