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矾楼,也叫樊楼,地处汴梁中心御街的北边。这座楼宇是汴梁城里的标志性建筑,高三层,却又不止一栋,而是五栋,其中还有高空飞桥相通,乃是汴梁七十二名楼正店之首。后来宋徽宗与名妓李师师的幽会之处便是这里。

    之所以叫白矾楼,便是因为原先这里并非酒店,而是商人卖白矾的地方,后来才改建为酒店,汴梁人叫习惯了,便称之为白矾楼。

    这里离进士放榜的东华门很近,之所以东京有七十二家正店名楼,是因为宋朝酿酒需要官府批准,东京汴梁城内,有官府批文可以酿酒的店楼,正好七十二家。

    白矾楼之所以居首,也是因为他们家酿的酒是汴梁城内最好的。

    今日赵宗实的酒宴就在白矾楼内,这也是甘奇第一次到白矾楼来,五栋高楼,有寻常酒肆,有会客雅厅,有花魁闺房,还有看杂戏的楼台,看歌舞的大厅,应有尽有。

    汴梁内城之中,这里才是真正达官显贵聚会娱乐消费之处。

    白矾楼的夜,灯火通明,歌舞喧嚣。

    赵大姐笑意盈盈给甘奇介绍着赵宗实,两人拱手寒暄几番。

    甘奇也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宗实,圆润的脸,两撇八字胡,颌下还有山羊胡,脸侧鬓角浓郁,看起来是个老实人模样,若是仔细打量,鬓角与山羊胡中间,还有许多胡茬。

    显然这个造型是经过精心修整的,若是不修整,赵宗实必然有一下巴的虬髯大胡子。若是那般,赵宗实应该会看起来有几分凶悍模样。

    酒菜上来,舞姬在头前偏偏起舞,乐队吹拉弹唱。

    老实人模样的赵宗实,一笑起来,更显得几分憨厚,口中笑道:“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少年风流,名不虚传。”

    甘奇便也答道:“大将军谬赞了,在下见大将军,才是英武不凡!”

    两人商业互吹一波,甘奇之所以称呼赵宗实为“大将军”,是因为赵宗实现在是有官职的,右卫大将军,当然,这只是一个虚职。

    此时一旁的赵大姐不断给赵宗实使眼色,赵宗实收到眼色,开口说道:“我见甘先生如此年少有为,不知可有婚配?”

    甘奇一听,心中暗想:来了来了,终于来了,说到正题了。这赵大姐真是狠,连自小就入宫的赵宗实都搬出来了。

    便听甘奇一本正经答道:“男儿大业未立,何以家为!”

    “哦?不知甘先生所谓男儿大业是指何事啊?”赵宗实又问。

    “东华门外唱不了名,不能为国效力,岂不是庸碌一生无所作为?”甘奇答道。

    赵宗实闻言连连点头,这一语他倒是极为认同,不仅他认同,整个大宋朝的文人肯定都会认同。所以赵宗实说道:“此言大善,男儿便当立大志,儿女情长比起家国大事,算不得什么。”

    赵大姐一听,急得连忙开口:“咳……咳咳……”

    赵宗实面露尴尬,又道:“但是呢……是吧……古语有言,成家而立业,先成家,便是后顾无忧,再立业,便可一心求索。”

    此时赵大姐又面露微笑,慢慢点头。

    甘奇看着赵大姐,心中不知何想,再看赵宗实,却也只能点头:“大将军说得极是。”

    “嗯。”赵宗实点着头,组织一番话语,又道:“能配甘先生如此大才者,当也要才德兼备之女,大姐,这汴梁城哪家有才德兼备之女啊,不妨为甘先生寻觅一二。”

    这回是真来了,甘奇心中苦,脸上也不太好看,连笑脸都装不出来了。这位赵大将军,还真有点不好得罪,该怎么逃出这一遭,甘奇已经想破了脑袋。

    一旁还有赵宗汉含笑不语,等着看戏,赵宗实便是赵宗汉的哥哥。

    赵大姐早就等着这一句了,却还故作思索,想来想去,答道:“汴梁城内,才德兼备之女,倒是难寻,可惜可惜。”

    赵宗实闻言叹息:“唉……有德之女不少,有才之女鲜见,既要有才,又要有德,那便是凤毛麟角了,世间少有啊。甘先生,可惜了。”

    甘奇看着姐弟俩一通眼,并不说话,也知道接下来就不可惜了。

    果然,赵大姐再开口:“弟弟说得是,才德兼备之女,自是凤毛麟角,但是我老赵家,乃龙凤之家,就出凤毛麟角,咱家小妹宗兰,便是这般凤毛麟角的人物,饱读诗书不说,德行更好,还生得个倾国倾城。只是啊,小妹一向眼界甚高,不过以甘先生这般大才,兴许小妹也愿意考虑一番。”

    “对,大姐不说,我还忘了,咱们家小妹,当真冠绝汴梁城,才华不逊男儿,可以考虑考虑。”赵宗实其实真是个老实人,真正的老实人,今日这般演技,实在是为难他了。

    甘奇也知道戏演完了,轮到自己说话了,开口答道:“东华门外若是唱得大名,才有资格谈论这些啊,否则苟活于世,不敢耽误佳人。”

    赵宗实看着甘奇这般大义凛然的模样,打自内心里喜欢,点头问道:“此番甘先生会试可有信心?”

    “没有。”甘奇答得斩钉截铁,又道:“天下人才辈出,学富五车者数不胜数,在下年少学浅,不敢妄自尊大。”

    赵宗实只以为甘奇是在自谦,摆手笑道:“年少不一定学浅,那一日王府之中,便是欧阳学士也对甘先生赞誉有加,此番会考,以甘先生之才,不在话下。”

    甘奇还是答道:“朝廷科举,并非几首诗词文章便可得中,考不上也是正常。”

    此时的赵大姐,早已面色难看起来,听得甘奇一通说,面色越发难看。

    忽然赵大姐站起身来来,开口问道:“甘奇,你倒是用心良苦啊,还敢骗人,骗谁不行,还骗得我头上来了。”

    “不知大姐所言何意?”甘奇心知不好。

    果然不好,赵大姐先是装作大怒模样,然后怒道:“我已派人到开封府去问过了,本想打听一下你乡试第几名,未想到你连乡试都未考,岂能考会试?你如此奸猾,朝廷岂能用之?待得我弟入宫禀奏官家知晓,叫你一辈子也唱不得大名。”

    这!打得甘奇措手不及。

    赵宗实也是眉头一皱,问道:“甘先生当真没有考乡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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