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宝
简介：她，富家千金，网游人民币土豪玩家，霸天套装全服无敌，偏偏单恋前男友那一枝花。他是她的软肋——她骄傲时，伤过她心；她放下骄傲时，又来补刀。谢先生，久别甚好，何必重逢？既然重逢，就试试我手上的全服第一剑“绝杀”吧！
01
“双十一”这天，距离明钰注册网游《剑意》整整一个月。拉她入坑的是青梅竹马的损友乔森，她微信通话跟他抱怨道：“真没意思。”
“怎么可能？”乔森不信，“《剑意》可是这几年做得最用心的网游了啊！先不跟你说了，我正在打霸王朝呢！你们怎么这样，说好十个打十个，来这么多人真不要脸啊！”
兵刃撞击，惨叫声不绝于耳。明钰摇摇头，登录自己的女战士号，打开人民币道具“千里眼”。大森的位置是……她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此时，城南古墓，一道微光从墓穴口投进，微尘飞扬。同样飞扬的还有乔森等人——头顶红色账号的五十多个霸王朝公会玩家，将他们丢来甩去地痛殴。乔森眼看着一柄长剑向自己当胸刺来，避无可避，忽然一道人影挡在了他面前。他不禁眼含热泪：“帮主！”
挡在他身前的男术士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的血条也已见底，看来今天只能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一刹那，神兽嘶鸣着从墓穴口飞入，卷起无数尘埃。少女翻身而下，左手擎剑，剑身泛着猩红碎光；右肩立鹰，振翅欲飞。这造型闪瞎了乔森的眼，不禁在帮会语音频道里失声叫道：“明钰？”
他终于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会觉得没意思了。那身金属甲与头盔长靴，玩家俗称“霸天套装”，人民币八万八。那宠物猎鹰，杀伤力堪比一个普通人民币玩家，她也好意思给它起名叫“宝宝”。那剑，大名“绝杀”，全服只有一把，收割人头如砍瓜切菜不在话下……
难怪没意思。就这样一身装备出去，不论是打人还是打游戏老怪都稳如狗啊！
“大森！”明钰的角色“明明就”朝着乔森冲过去，抬手拍在他肩上。这是打帮会战的地方，非本帮人士都能造成伤害。乔森眼睁睁地看着一个“-5999”从被拍打的右肩冉冉升起，接着屏幕变成黑白——挂了。
“别碰我！”好不容易被奶妈救起来，又死了，他欲哭无泪。明钰听话地缩回手，回头看了眼对面：“大森，别怕，加我进帮会，我保护你！”
乔森眼睛一亮，立刻望向站在队伍最前方的男术士：“帮主……”
游戏里的术士职业类似于法师，掌握风、火、雷、电等法术攻击，又能辅助治疗，技能很全面。帮主“胡不归”给乔森的印象是有原则，公平对待帮会里的每一个人，宽容耐心能服众，却似乎跟所有人都隔着一道墙。然而作为有底线的人，真能接受明钰这样一个大杀器临时加入，虐对面的“菜”吗？他们不仁，但我们岂能……
【帮会】欢迎玩家“明明就”成为帮会一员！
乔森无语——人家根本没纠结好吗！
眀钰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喜滋滋地顶着帮会头衔，引来对面一片骂声：“姓胡的，这不公平！”
明钰人在帮会，能清晰地听到麦克风里传来“胡不归”淡淡的声音：“公平？你们跟我谈公平？呵呵……”
他的嗓音磁性而冷淡，偏又带着压抑的禁欲感，听上去格外动人。明钰顿时又多了三分豪气，“绝杀”当空一指：“走一个！”
她这一身装备，以一敌百都没有问题，输赢自然毫无悬念。打架过程中，明钰还忙里偷闲地翻看任务列表，终于发现了一个感兴趣的任务——老怪对对碰。
顾名思义，为了迎接“双十一”光棍节，网游内植入了一个对对碰小游戏，要求必须一男一女两个玩家参与——毕竟连老怪都是“对对”碰的嘛。
“大森，陪我对对碰！”明钰赶紧召唤损友。乔森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对对碰只有一次机会，我要留给我心爱的情缘！”
“有异性没人性，那我去世界频道喊人！”
“去吧去吧，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谁还没个心爱的姑娘啊？”
明钰气结：“那我加钱找，总能找着吧！”
乔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明钰，难怪没人喜欢你。”
这话真狠，也只有要好的朋友才说得出来。他说完，头像便变灰下了线。明钰的眼睛有些湿润，咬着嘴唇在帮会频道打出一行字：“有做对对碰的吗？不加钱！”
才发完，她便收到一句私聊：“过来。”
来自帮主大人。
明钰顿时有点兒心虚：“过去哪儿？”不是要抓她过去训一顿吧？
“对对碰入口NPC这里。”
……
十分钟后。
明钰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忽然觉得这游戏还挺有意思的。原来大家不愿离开，不是因为游戏，而是因为某个人。
此刻，这个人正在艰难地和老怪作斗争。屏幕一分为二，左边明钰的已经完成，右边属于胡不归的尚一片凌乱。他却没放弃，一面认认真真地点击，一面小声对她说：“抱歉，等等我。”
“嗯嗯，慢慢来。”她忍住了想要帮忙的念头，默默等待。幸亏乔森下线早，否则一定会吓傻的——那个急脾气的明大小姐，真的变了很多。
十分钟后，帮主大人终于完成，轻声呼唤，那头的女孩没有回答，耳机里传来浅浅的鼻音。睡着了吗？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轻声唤道：“明钰……好久不见。”
02
乔森乔大少接连在网游里受到二连击。
首先，他的情缘跟别人跑了。然后，他想和明钰完成对对碰任务，这家伙居然已经和别人做过了。
“请我吃饭！”乔森委屈。
“吃！吃！吃！吃最贵的！”
旋转餐厅开在本市寸土寸金的地段。出入这种场合，乔森总会谨记西装革履，偏偏明钰穿着随意，一身复古呢绒连衣裙，面孔白皙、唇色嫣红，俏皮又艳丽。她过去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侍者便鞠躬道：“明小姐，好久没来了。”
两人向窗边的位置走去，那里坐着一个长相极为英俊的男人。只看一眼，乔森便基本肯定这是在相亲。只是明钰的眼神……endprint
“怎么了？”他轻声问。明钰忽然一震，转身走到座位旁，坐下点单。乔森坐到她对面，挤挤眼睛：“谁啊？仇人还是前任？”
她咬了下唇，低声说：“谢昀。”
乔森一怔。这个名字他确实不陌生。大学四年，她去了H市，偶尔跟他打电话聊天，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她的初恋男友，她掏心掏肺爱的人。可大学毕业回到X市时，她形单影只，这个名字也成了禁忌，成了她心上的一把锁。
“他怎么会来X市，他对面的人是谁，那个姑娘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一點儿也不想知道。”
乔森真佩服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努努嘴：“就算你不感兴趣，好像也不得不知道。”
谢昀那桌上的老头，嗓门特大：“谢律师，多谢你，要不是你，这次咱们几个老家伙都证明不了那公司是非法集资……这几千万你瞧着不多，可是我们几个的棺材本啊……”
谢昀似乎说了句什么，老头大笑几声，示意身边的女孩道：“谢律师这么优秀，我把孙女介绍给你，你可给老头一点儿面子……”
上千的牛排吃在嘴里，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明钰想起校园外的小馆子，面前倒好的酱油和醋，碗里夹进的薄薄的牛肉，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离开旋转餐厅的时候，明钰心里还有些难过，不知往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虽然她并不是真的想见他。可她没想到，世界居然会这么小。
隔天，明钰照常去影视公司上班。她的顶头上司是娱乐圈跺跺脚能震一震的大人物，极有事业心和手段，让明钰受益匪浅。在这里，她收敛起了骄傲与身家背景，成为不起眼的制片人第八助理。因为八人都按照排名和姓称呼，所以她不幸被称作……“小明”。
“小明，快来和我们的新法务老师打个招呼！” 明钰正心急火燎地拿着授权合同冲去制片办公室，就被助理二刘一把拉住。面前的“法务老师”似乎觉得“小明”这个称呼很有趣，视线扫来，与她清亮的眸光撞在一处。
明钰愕然，怎么会这么巧？
男人沉默地点了下头，明钰急忙鞠了个躬，垂着头不吭声了。偏二刘十分“热心”，还在介绍说：“谢律师，那个现在被炮轰抄袭的作者，就是小明签的，你要觉得棘手你骂她就是了。”
明钰不禁轻声说：“没抄……”她反复对照了十余遍，的确只是相似。
“抄不抄不是你能决定的。”谢昀漠然道，在二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里，他又平静地补充，“材料我看了，你不用担心。”
明钰眨了眨眼睛。记忆里，有个声音也曾这样告诉她，“期末考我帮你复习，不用担心”“来例假别逞强，衣服我来洗，别担心……”
二刘咳嗽一声，把明钰从回忆里唤醒。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您。二刘，谢律师，那我先去忙了……”
她太害怕了，没敢回头看。午休的时候经过茶水间，听到两个姑娘在聊谢昀，说谢律师周一和周五会来公司待半天，又说这么帅又自带气场的男人进娱乐圈绝对秒杀一众小鲜肉。明钰认真地听着，嘴里嚼着全麦三明治——下午要去跟组，根本没时间好好吃午饭。
又帅又有气场的谢律师啊……
谢昀，好久不见。
03
“明钰，游戏里出了个新系统，你绝对有兴趣！”一大早，乔森就发来微信。接连几天熬夜跟组的明钰揉着惺忪的睡眼回道：“我先睡个回笼觉……”
“别啊！这家园系统是限量的，去晚了就没了！”乔森语气焦急，“必须一男一女，夫妻才能买！当年你不是最喜欢偷我的菜吗，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偷别人的了！”
明钰眼睛一睁，直扑到电脑前：“来，走一个！”
虽说是为了家园系统形婚，好歹也算结婚。明钰大手一挥，定了八百八十八的豪华喜宴。乔森岂能落后，包了六百八十八的花轿游街。他一边付钱，一边感慨：“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你……”
明钰正要回呛他，忽见一个奶妈冲来，直直地跪倒在他们面前：“森哥哥，我错了！”
什么情况？明钰呆。乔森上前一步：“你……不是跟他走了吗？”
哦，是“绿”了他的前任情缘呀。明钰很自觉地退后，视线一扫，看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对对碰苦手帮主吗……
“胡不归”静静地看着乔森和小奶妈上演“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的苦情大戏，忽然视线一转，对上明钰。明钰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头上还顶着新鲜出炉的“大森森的未婚妻”呢！
【当前】专心吃鸡：惨。
【当前】胸一甩奶四海：真惨。
我不是啊！明钰一阵胸闷。就在这时，一道落雷劈在乔森脚下，乔森错愕抬头，便见“胡不归”已经走到自己面前，法杖上端冒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老大，啥事？”
胡不归淡淡地回答：“抢亲。”
乔森放水了，当然他不放水也打不过帮主大大。他既没有明钰的暴力充值，也没有“胡不归”的暴力操作，当然只有被虐的份。但他被虐得心甘情愿，一重生便飞奔去了情缘妹子的怀抱。“胡不归”静静地走到明钰面前，明明只是个游戏人物，她却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呃，其实，我们只是……为了家园系统。我没被抢情缘，他也不是负心汉。”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对方安静听完，回答：“嗯，他的情缘，是我找回来的。被抢情缘的人不是你，是他。那个家伙手段太下作，我看不惯，就管了管。你今天结不成婚，是我造成的。你丢了一个夫婿，我赔你。”
明钰持续震惊中。“胡不归”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等待她回答。
【当前】专心吃鸡：嫁给他！
【当前】胸一甩奶四海：嫁给他！嫁给他！
——来自吃瓜群众的呼声。明钰正觉尴尬，面前落雷一道，将起哄的几个全劈得满脸焦黑。胡不归静静地收起法杖，转头看向明钰：“不必在意，看你自己。”
好帅……这样的呼声，吃瓜群众只能默默地憋在心里。
明钰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同意：“帮主大大，咱先订个婚，去买地盖家园吧！”endprint
片刻沉默，“胡不归”回了一个字：“好。”
《剑意》的家园系统做得十分逼真，亭台屋舍、良田小溪。池水清清，有锦鲤可垂钓；高树亭亭，可闲坐发呆弹琴对弈。明钰最喜欢的莫过于初始只有四块小土地，种下包裹内的菜种子，就可以结出属性成谜的果子，吃了会加各种神奇的状态。
“我会每天准点收菜的，你不用担心被偷……娘子。”“胡不归”的声音轻而温柔。明钰操作角色蹲下，点开背包里的种子，胸口传来一阵涩意。
偷菜吗？
那个蝉声阵阵的午后，她急匆匆地冲进学校附近的网吧找空机子。天热得要命，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内心哀怨——怎么偏偏是这个天气，表弟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摔坏了。
“啪”的一声，她把身份证拍在前台。年轻的男老板看看少女那沁着淡淡粉色的小脸，露出傻笑：“小姑娘，你有十八岁？”
她九月就要上大学了好不好！明钰瞪他。老板缩缩脖子：“那个，正好有人到点了，我给你上机啊！”
她看着他操作，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老板，抱歉，我的资料还没查完，要再续一个小时。”
老板抬起头，“哎哟”了一声：“可已经给小姑娘开了呀……”明钰瞧见自己的机器已开，直直地朝空着的座位跑去。匆匆一瞥间，她隐约看到那个穿白衬衣的干净少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失落。
她登录账号，开始偷菜。姑姑的、表哥的、乔森的……正偷得开心呢，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伸到面前，男声温和：“抱歉，我的书和本子压在你手下面了……”
她慌忙挪开手，这才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当年的谢大律师还只是个清隽瘦削的男孩，眉眼微垂，看上去很腼腆。明钰心里一动，问：“你想继续查资料嗎？”
少年一愣，“嗯”了一声。她点点头：“我得回家一趟，开了三个小时你慢慢用，帮我挂着这个页面，这些菜熟了收一收就行。”
少年有些迷茫地看向那个偷菜界面，答应道：“哦……好……”
向来言出必践的谢昀，那天手忙脚乱地学会了收菜，却到底百密一疏，被乔森偷了几个辣椒。
“对不起……”他站在她面前，不知所措。女孩定定地看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嗯，那以后的大学生活，就请多多关照啦，师兄——”
谢昀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手里写着“南大法律系谢昀”的本子，不禁微笑。
倒数三秒，果子成熟。明钰没有反应，“胡不归”便伸手点了摘取。
“是变身的果子，很好玩儿……”他的话说到一半，耳机里传来她悠悠的声音，“谢昀。”
“胡不归”一顿，有些艰难地开口：“你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好歹交往过，就算阔别四年，早晚能听出来。”明钰沉默片刻，“谢昀，你好像变了很多。”
“……丫头，你也是。”
04
如果不是在网吧相识，如果不是进入同一所大学，如果不是他言出必践关照了她四年，如果不是在他表白那天欣喜若狂地一口答应……那现在的她，应该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明大小姐吧？
“砰”的一声，一只手将明钰狠狠地往后推去。她正抱着合同发呆呢，猝不及防地倒退了两步。面前的女人浓妆艳抹、眉毛倒竖：“就是你签的小情歌？你哪来的脸说她没抄我的啊！”
明钰忍住气：“小姐……”
“你才小姐！”指甲镶钻的手朝着她的脸甩来，带着危险的掌风。二刘在一旁看着，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明钰侧身让开，在对方的咆哮声中闭了闭眼睛：“抱歉，抄不抄不是我能决定的。”话一出口，她便怔住，这是谢昀说过的……
“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的咆哮声就在耳边，明钰却忽然觉得遥远。思绪回到十分钟前，她接到谢昀的电话，让她去一趟法务部。本以为有什么公事要处理，他却盯着她的眼睛问：“昨天为什么直接下线？”
她无法回答，从傲娇的明家大小姐到如今的小明，她知道自己改变了多少，也知道是为了谁。那他呢，他的改变又是为了谁？她居然畏惧听到答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恋爱应激障碍吧。
“明钰，你的改变，让我很难受。”
他的话，将她从微苦微甜的思绪中惊醒，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瞪大眼睛呆立在原地。
她的改变，不好吗？明明大学时代在一起之后，他屡屡为她的骄傲隐忍，吃了很多苦头。明明就连乔森，也觉得拿钱让人陪做任务的她一点儿都不可爱。她是为了谁改变，又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不堪的评价？
她让他难受。她所有的努力，只换来他的难受。
明钰的心里如烈火烹油，却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没有表露出来。她听见二刘在外面叫她，礼貌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她的改变，没有任何意义吗？她的骄傲，又被丢到了哪里？
明钰抬起头，望向面前凶狠叫嚣、推搡着自己的女人。突然咬住下唇，握紧双拳，狠狠地将对方从面前推开。
“够了吧！”
“你敢打我？！”女人气急，“我要告你！”
“请便。我就是她的律师。”谢昀快步走来，挡在明钰面前。他的目光带着疼惜，掠过明钰周身，望向女人时又恢复了冷静，指指头顶上的摄像头，道，“昨天刚装的，过程都录下了。有什么诉求，法庭见。”
大长腿、俊逸冷漠的面孔、磁性淡然的声音、自带的两米气场，都让找碴儿的女人气势矮了半截。她左右看看，心虚地望向明钰：“我没怎么你……”
“法庭见。”明钰冷冷地顶了回去，用谢昀的话。
谢昀脸上隐隐掠过一丝浅笑。女人终于放弃了继续纠缠，转身气势汹汹地走了。
明钰轻呼一口气。
“厉害啊，小明！”二刘在旁鼓掌，“能把找碴儿的赶走，晚上姐姐们给你庆功。叫上宣发部的几个小鲜肉好不好？”
谢昀的眉心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蹙。明钰看向二刘，那双杏仁形状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碎光，无形之中竟有了威压之气。可不过片刻，那光芒消失了，她平静地回答：“抱歉，我不去了，晚上要收菜。”endprint
“收什么？”二刘一脸愕然，“呃，那好吧。”收菜？赶紧回去查一下，不会又是什么新名词吧。
明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与谢昀擦身而过。换成任何一个旁人，她都会礼貌道谢，唯独谢昀不行。
她让他失望了，而他让她绝望。这种可怕的影响力，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05
谢昀的特斯拉在公司楼下等了近一个小时，也没看到明钰的身影。他从副驾驶座拿过手机，登录《剑意》的交流软件……很好，“明明就”把他屏蔽了。
他向下翻了翻，找到“大森森”：“大森，在吗？”
“老大！”乔森很激动，“你可算来了！我和小灵今晚八点零八分结婚，给你账号上发请帖了，我们……”
谢昀语声温和地打断：“大森，我想求你帮个忙。”
“求？！”乔森愣了一下，“不至于吧老大……”
“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麻烦你帮我看看，‘明明就在不在线？”
“明……哦，我看下啊。”乔森有点儿蒙，“在呢，刚上线，在你俩的家园里。”
谢昀道了声谢，打开手机地图，开车到最近的网吧。如今的网吧早不是高中时代那种狭小的结构，他也不再是那时贫瘠胆怯、需要一小时一续的青涩少年。可与明钰初见的一点一滴他都清晰地记得，宛如昨日。
“开三个小时。”他向网吧老板温和地点头。因为那一次明钰开了三个小时，这几乎成了他对她的执念。
登录《剑意》，回到家园，他留了个心眼，吃了粒隐身药丸。明钰正坐在庭院垂柳下，神兽偎在她身旁沉睡，猎鹰在菜地啄食，“绝杀”静静地放在一旁。耳机里传来她轻轻哼唱的声音，空寂而悠远。他的心渐渐变得平静，鼻头不自觉地涌起一阵酸涩。
家园的土地，在两人共同开垦下，已经变成了十二块。再有三秒，其中一块就要成熟了。
明钰蹲下，还来不及伸手，成熟的果子就被摘取完毕。她愕然抬头，面前是退去隐身效果的“胡不归”：“你来了？”
他“嗯”了一声，点开果子，系统读条，生成属性。
【系统】恭喜玩家“胡不归”、“明明就”夫妻开启全服第一次夫妻奇遇任务！
系统发出消息的同时，明钰收到了“胡不归”分享过来的任务：“不是一直觉得游戏没意思吗？从来没有过的夫妻奇遇任务，要不要试试看？”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接受。
游戏世界突然变为黑白，身边的“胡不归”不见了，一身霸天套装也消失了。新手装、白色ID、木剑，褪去三千繁华，不再是杀人如切菜的人民币大牛，她又重回了刚进游戏时的模样。
明钰走上家园的传送点，传送到主城。偌大的城池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信步前行，面前出现了一个道士模样的NPC。一走近，他就开始唉声叹气：“姑娘，你见到过我的心上人吗？”
系统自带吐槽属性，替她回复：“这里哪还有什么人啊？除了我。”
“唉，我把她弄丢了……否则怎么会心灰意冷地做道士呢？”道士诉完苦。系统跳出三个选项：“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这有什么可选的！明钰翻个白眼，点击了其中一个“然后呢”。
“我与她相识于八年前，那时我身家贫寒，她却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故此屡屡接济与我……”
两人相识那年，她是明大小姐，他是清贫的少年。她也曾帮助他，以不伤害他自尊心的方式。
“师兄，我买多了，吃不下。”
“师兄，别人送我两张电影票，陪我去好不好？”
他从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即使早已看穿她的用心。太贵重的，会以她不觉得难堪的方式拒绝；不贵重的，便会微笑着接受。
一次在操场上跑步，她听到与谢昀同班的男生讥讽谢昀，便气急败坏地冲了上去。明大小姐是什么人，无理尚且搅三分，何况占理呢？两个男生被骂得灰头土脸，最后万般无奈，只能把謝昀搬了出来——能降住明大小姐的，唯他而已。
“谢昀，他们……”她气愤的话语消失在男人温暖的怀抱中。他的声音压抑着许多情绪，却依旧温柔：“是，他们错了。我怎么就厚颜无耻呢？我还可以更厚颜无耻一点儿。”说着，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明钰，我喜欢你，非常喜欢。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没有保证，好像也无需保证，他坚信自己有让她幸福的把握，尽管明大小姐从不操心这一点。听完这句告白，她心花怒放，也厚颜无耻了一把，扑上去亲住他的嘴唇。谢昀的唇薄薄的、嘟嘟的，粉红，微凉。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好甜。
“砰”，系统弹出提示，可以选择对道士的回复。
“你真是个渣渣。”
“我要是你娘子肯定不跟你好了。”
“后来呢？”
明钰有些窘迫——她刚才抚今追昔，哪里注意到道士说了什么，随便点了一个。于是她选择了万能接茬儿大法——“后来呢？”
“后来，我们之间有了误会，才会渐渐分开……”
误会……他们之间的误会，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大学时代，她沉迷网游，常常宅在寝室。他们交往之后，即使夜晚的帮会战屡屡占用了约会的时间，他也只是叮嘱她早点儿睡，还给她泡杞菊明目茶，从不抱怨。直到后来，她挂了一门必修。
那天她不想下游戏，就窝在宿舍里。恰逢“挂科王”宣布，今天没到的同学期末必挂。室友紧急发微信通知她，而她急匆匆地跑去教学楼时摔了一跤。没赶上点到也就罢了，腿还瘸了大半个月。
那一次，他终于生了气，一边给她削苹果一边绷着脸说：“再有下一次，我不管你了。”
她的大小姐脾气瞬间上来，对他喊道：“不用你管！我打我的游戏，最讨厌别人管我！”
他的动作顿了顿，把苹果放到她手上，低声说了句：“随便你。”
她出院那天，恰逢他跟着律师高伙出差，兼之赌了一口气，没有联络。回来之后，他打电话给她，却已经被拉黑了。打到宿舍，室友压低声音说：“谢师兄，明钰在打游戏呢。”他应了一声，失望至极。他挂断电话，再没主动联络过她。endprint
如果当时不是那么骄傲，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她想通了，却也没再联络他。明大小姐坚信，她要变得更好，再与他重逢。
可再见时，谢昀的回答居然是——“你的改变，让我很难受。”
明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继续看向电脑。屏幕上，道士NPC说道：“其实是我不对，我没弄清她的苦衷，便轻易放了手。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改变，希望能成为配得上她的男人。你说，她还会不会原谅我？”
依旧是三个选项——“会”，“会”，“会”。
06
明钰笑了——是气的。她再看不出来，就白做金牌制片助理这么久了。
——姑娘，你见过我的心上人吗？
——这里哪还有什么人啊？除了我。
是啊，他所谓的心上人，不就是自己吗？
“我觉得这是强迫民意，所以我不选。”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丝得意。道士愣住了，过了片刻，委屈巴巴地回答：“选一个呗，你看，有车有房，有还算不错的工作，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还有一颗爱你八年的心，跟你换行不行？”
明钰忍不住笑了：“谢昀。”
他也不装了，开了麦克风：“是我。”
“厉害啊。”
“那个，游戏公司老板是我的大学室友……”
明钰“哦”了一声。想必他也花了不少钱吧，毕竟《剑意》的老板是公认的黑。
“对不起，谢昀，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初跷课，是因为网游里一个姑娘有轻生的念头，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她终于说出口。
“对不起，明钰，我也一直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喜欢网游的。”
她初中时跟随父亲长居异地，从贵族学校转到普通中学。由于不凡的身家、傲气的性格，她很快成为同学间的异类，甚至受到了霸凌。是偷菜时认识的小姐姐开导了她。虚拟的世界比现实温柔，这种观感让她更加依赖于网游。
分别之后，他一次喝醉了酒想她，登录了她早已不用的偷菜账号，从她的日志里看到了这段过往。他心痛得快要发疯，却不敢马上去找她，只能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下次见面，他要让她看到最好的未来。
她变了很多，他知道是为了谁，所以感动。只有一点，他介怀而难过。二十七岁的谢昀，终于能坦坦荡荡地对她说：“过去那个不成熟的我，不喜欢你的骄傲。可今天的我，看到你不骄傲的样子，却觉得更加痛苦。”
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意。明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谢昀，公司楼下见。”
特斯拉开得飞快，直奔影视公司大楼。他下车等在大门前，却见二刘走了出来。
“谢律师？”女子嫣然一笑，“这么晚了还在等啊……”
他礼节性地点点头。二刘顿时会错了意，含羞带笑地凑近：“谢律师，别看娱乐圈挺乱的，我们的感情生活都挺简单。像我，就单身了好几年。小明倒是有一个大学时代的男朋友旧情难忘，她喝醉之后说的。”
二刘的本意是让谢昀对明钰死心，不料他脸上却出现了让她莫名其妙的浅浅笑意。她正想再说些什么，男人忽然转身，向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谢昀……”明钰才跑来，便被他圈进怀里。她在二刘呆如木鸡中，轻轻吻了他的唇。
“我们错过了四年……”他轻轻喟叹。
“可是现在重逢，刚刚好呀。”她收敛了骄傲，他懂得了了解。久别不诉离思，因为还有无数个明天，等着他们去创造。
【系統】恭喜玩家“胡不归”与“明明就”喜结连理，永结同心！
【当前】大森森：欢迎各位老铁光临喜宴！今天，我最好的闺蜜和我最好的老大结婚了。祝福他们爱得开心、处得愉快，早日生出下一代！喂，霸王朝，你们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人跑来蹭吃蹭喝啊？
“大森这司仪技能简直是负的啊！”明钰吐槽道。巴厘岛温柔的海风中，她穿着薄睡裙，抱着笔记本电脑依偎在谢昀怀中。谢昀浅浅一笑：“昨天在我们的婚礼仪式上，他帮我顶了酒，大约还没醒呢。”
海风卷着浪涛声吹来，灯火映着繁星。天气刚好，爱情刚好，一切都是刚刚好。endprint
简介：她，富家千金，网游人民币土豪玩家，霸天套装全服无敌，偏偏单恋前男友那一枝花。他是她的软肋——她骄傲时，伤过她心；她放下骄傲时，又来补刀。谢先生，久别甚好，何必重逢？既然重逢，就试试我手上的全服第一剑“绝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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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十一”这天，距离明钰注册网游《剑意》整整一个月。拉她入坑的是青梅竹马的损友乔森，她微信通话跟他抱怨道：“真没意思。”
“怎么可能？”乔森不信，“《剑意》可是这几年做得最用心的网游了啊！先不跟你说了，我正在打霸王朝呢！你们怎么这样，说好十个打十个，来这么多人真不要脸啊！”
兵刃撞击，惨叫声不绝于耳。明钰摇摇头，登录自己的女战士号，打开人民币道具“千里眼”。大森的位置是……她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此时，城南古墓，一道微光从墓穴口投进，微尘飞扬。同样飞扬的还有乔森等人——头顶红色账号的五十多个霸王朝公会玩家，将他们丢来甩去地痛殴。乔森眼看着一柄长剑向自己当胸刺来，避无可避，忽然一道人影挡在了他面前。他不禁眼含热泪：“帮主！”
挡在他身前的男术士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的血条也已见底，看来今天只能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一刹那，神兽嘶鸣着从墓穴口飞入，卷起无数尘埃。少女翻身而下，左手擎剑，剑身泛着猩红碎光；右肩立鹰，振翅欲飞。这造型闪瞎了乔森的眼，不禁在帮会语音频道里失声叫道：“明钰？”
他终于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会觉得没意思了。那身金属甲与头盔长靴，玩家俗称“霸天套装”，人民币八万八。那宠物猎鹰，杀伤力堪比一个普通人民币玩家，她也好意思给它起名叫“宝宝”。那剑，大名“绝杀”，全服只有一把，收割人头如砍瓜切菜不在话下……
难怪没意思。就这样一身装备出去，不论是打人还是打游戏老怪都稳如狗啊！
“大森！”明钰的角色“明明就”朝着乔森冲过去，抬手拍在他肩上。这是打帮会战的地方，非本帮人士都能造成伤害。乔森眼睁睁地看着一个“-5999”从被拍打的右肩冉冉升起，接着屏幕变成黑白——挂了。
“别碰我！”好不容易被奶妈救起来，又死了，他欲哭无泪。明钰听话地缩回手，回头看了眼对面：“大森，别怕，加我进帮会，我保护你！”
乔森眼睛一亮，立刻望向站在队伍最前方的男术士：“帮主……”
游戏里的术士职业类似于法师，掌握风、火、雷、电等法术攻击，又能辅助治疗，技能很全面。帮主“胡不归”给乔森的印象是有原则，公平对待帮会里的每一个人，宽容耐心能服众，却似乎跟所有人都隔着一道墙。然而作为有底线的人，真能接受明钰这样一个大杀器临时加入，虐对面的“菜”吗？他们不仁，但我们岂能……
【帮会】欢迎玩家“明明就”成为帮会一员！
乔森无语——人家根本没纠结好吗！
眀钰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喜滋滋地顶着帮会头衔，引来对面一片骂声：“姓胡的，这不公平！”
明钰人在帮会，能清晰地听到麦克风里传来“胡不归”淡淡的声音：“公平？你们跟我谈公平？呵呵……”
他的嗓音磁性而冷淡，偏又带着压抑的禁欲感，听上去格外动人。明钰顿时又多了三分豪气，“绝杀”当空一指：“走一个！”
她这一身装备，以一敌百都没有问题，输赢自然毫无悬念。打架过程中，明钰还忙里偷闲地翻看任务列表，终于发现了一个感兴趣的任务——老怪对对碰。
顾名思义，为了迎接“双十一”光棍节，网游内植入了一个对对碰小游戏，要求必须一男一女两个玩家参与——毕竟连老怪都是“对对”碰的嘛。
“大森，陪我对对碰！”明钰赶紧召唤损友。乔森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对对碰只有一次机会，我要留给我心爱的情缘！”
“有异性没人性，那我去世界频道喊人！”
“去吧去吧，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谁还没个心爱的姑娘啊？”
明钰气结：“那我加钱找，总能找着吧！”
乔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明钰，难怪没人喜欢你。”
这话真狠，也只有要好的朋友才说得出来。他说完，头像便变灰下了线。明钰的眼睛有些湿润，咬着嘴唇在帮会频道打出一行字：“有做对对碰的吗？不加钱！”
才发完，她便收到一句私聊：“过来。”
来自帮主大人。
明钰顿时有点兒心虚：“过去哪儿？”不是要抓她过去训一顿吧？
“对对碰入口NPC这里。”
……
十分钟后。
明钰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忽然觉得这游戏还挺有意思的。原来大家不愿离开，不是因为游戏，而是因为某个人。
此刻，这个人正在艰难地和老怪作斗争。屏幕一分为二，左边明钰的已经完成，右边属于胡不归的尚一片凌乱。他却没放弃，一面认认真真地点击，一面小声对她说：“抱歉，等等我。”
“嗯嗯，慢慢来。”她忍住了想要帮忙的念头，默默等待。幸亏乔森下线早，否则一定会吓傻的——那个急脾气的明大小姐，真的变了很多。
十分钟后，帮主大人终于完成，轻声呼唤，那头的女孩没有回答，耳机里传来浅浅的鼻音。睡着了吗？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轻声唤道：“明钰……好久不见。”
02
乔森乔大少接连在网游里受到二连击。
首先，他的情缘跟别人跑了。然后，他想和明钰完成对对碰任务，这家伙居然已经和别人做过了。
“请我吃饭！”乔森委屈。
“吃！吃！吃！吃最贵的！”
旋转餐厅开在本市寸土寸金的地段。出入这种场合，乔森总会谨记西装革履，偏偏明钰穿着随意，一身复古呢绒连衣裙，面孔白皙、唇色嫣红，俏皮又艳丽。她过去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侍者便鞠躬道：“明小姐，好久没来了。”
两人向窗边的位置走去，那里坐着一个长相极为英俊的男人。只看一眼，乔森便基本肯定这是在相亲。只是明钰的眼神……endprint
“怎么了？”他轻声问。明钰忽然一震，转身走到座位旁，坐下点单。乔森坐到她对面，挤挤眼睛：“谁啊？仇人还是前任？”
她咬了下唇，低声说：“谢昀。”
乔森一怔。这个名字他确实不陌生。大学四年，她去了H市，偶尔跟他打电话聊天，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她的初恋男友，她掏心掏肺爱的人。可大学毕业回到X市时，她形单影只，这个名字也成了禁忌，成了她心上的一把锁。
“他怎么会来X市，他对面的人是谁，那个姑娘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一點儿也不想知道。”
乔森真佩服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努努嘴：“就算你不感兴趣，好像也不得不知道。”
谢昀那桌上的老头，嗓门特大：“谢律师，多谢你，要不是你，这次咱们几个老家伙都证明不了那公司是非法集资……这几千万你瞧着不多，可是我们几个的棺材本啊……”
谢昀似乎说了句什么，老头大笑几声，示意身边的女孩道：“谢律师这么优秀，我把孙女介绍给你，你可给老头一点儿面子……”
上千的牛排吃在嘴里，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明钰想起校园外的小馆子，面前倒好的酱油和醋，碗里夹进的薄薄的牛肉，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离开旋转餐厅的时候，明钰心里还有些难过，不知往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虽然她并不是真的想见他。可她没想到，世界居然会这么小。
隔天，明钰照常去影视公司上班。她的顶头上司是娱乐圈跺跺脚能震一震的大人物，极有事业心和手段，让明钰受益匪浅。在这里，她收敛起了骄傲与身家背景，成为不起眼的制片人第八助理。因为八人都按照排名和姓称呼，所以她不幸被称作……“小明”。
“小明，快来和我们的新法务老师打个招呼！” 明钰正心急火燎地拿着授权合同冲去制片办公室，就被助理二刘一把拉住。面前的“法务老师”似乎觉得“小明”这个称呼很有趣，视线扫来，与她清亮的眸光撞在一处。
明钰愕然，怎么会这么巧？
男人沉默地点了下头，明钰急忙鞠了个躬，垂着头不吭声了。偏二刘十分“热心”，还在介绍说：“谢律师，那个现在被炮轰抄袭的作者，就是小明签的，你要觉得棘手你骂她就是了。”
明钰不禁轻声说：“没抄……”她反复对照了十余遍，的确只是相似。
“抄不抄不是你能决定的。”谢昀漠然道，在二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里，他又平静地补充，“材料我看了，你不用担心。”
明钰眨了眨眼睛。记忆里，有个声音也曾这样告诉她，“期末考我帮你复习，不用担心”“来例假别逞强，衣服我来洗，别担心……”
二刘咳嗽一声，把明钰从回忆里唤醒。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您。二刘，谢律师，那我先去忙了……”
她太害怕了，没敢回头看。午休的时候经过茶水间，听到两个姑娘在聊谢昀，说谢律师周一和周五会来公司待半天，又说这么帅又自带气场的男人进娱乐圈绝对秒杀一众小鲜肉。明钰认真地听着，嘴里嚼着全麦三明治——下午要去跟组，根本没时间好好吃午饭。
又帅又有气场的谢律师啊……
谢昀，好久不见。
03
“明钰，游戏里出了个新系统，你绝对有兴趣！”一大早，乔森就发来微信。接连几天熬夜跟组的明钰揉着惺忪的睡眼回道：“我先睡个回笼觉……”
“别啊！这家园系统是限量的，去晚了就没了！”乔森语气焦急，“必须一男一女，夫妻才能买！当年你不是最喜欢偷我的菜吗，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偷别人的了！”
明钰眼睛一睁，直扑到电脑前：“来，走一个！”
虽说是为了家园系统形婚，好歹也算结婚。明钰大手一挥，定了八百八十八的豪华喜宴。乔森岂能落后，包了六百八十八的花轿游街。他一边付钱，一边感慨：“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你……”
明钰正要回呛他，忽见一个奶妈冲来，直直地跪倒在他们面前：“森哥哥，我错了！”
什么情况？明钰呆。乔森上前一步：“你……不是跟他走了吗？”
哦，是“绿”了他的前任情缘呀。明钰很自觉地退后，视线一扫，看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对对碰苦手帮主吗……
“胡不归”静静地看着乔森和小奶妈上演“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的苦情大戏，忽然视线一转，对上明钰。明钰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头上还顶着新鲜出炉的“大森森的未婚妻”呢！
【当前】专心吃鸡：惨。
【当前】胸一甩奶四海：真惨。
我不是啊！明钰一阵胸闷。就在这时，一道落雷劈在乔森脚下，乔森错愕抬头，便见“胡不归”已经走到自己面前，法杖上端冒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老大，啥事？”
胡不归淡淡地回答：“抢亲。”
乔森放水了，当然他不放水也打不过帮主大大。他既没有明钰的暴力充值，也没有“胡不归”的暴力操作，当然只有被虐的份。但他被虐得心甘情愿，一重生便飞奔去了情缘妹子的怀抱。“胡不归”静静地走到明钰面前，明明只是个游戏人物，她却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呃，其实，我们只是……为了家园系统。我没被抢情缘，他也不是负心汉。”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对方安静听完，回答：“嗯，他的情缘，是我找回来的。被抢情缘的人不是你，是他。那个家伙手段太下作，我看不惯，就管了管。你今天结不成婚，是我造成的。你丢了一个夫婿，我赔你。”
明钰持续震惊中。“胡不归”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等待她回答。
【当前】专心吃鸡：嫁给他！
【当前】胸一甩奶四海：嫁给他！嫁给他！
——来自吃瓜群众的呼声。明钰正觉尴尬，面前落雷一道，将起哄的几个全劈得满脸焦黑。胡不归静静地收起法杖，转头看向明钰：“不必在意，看你自己。”
好帅……这样的呼声，吃瓜群众只能默默地憋在心里。
明钰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同意：“帮主大大，咱先订个婚，去买地盖家园吧！”endprint
片刻沉默，“胡不归”回了一个字：“好。”
《剑意》的家园系统做得十分逼真，亭台屋舍、良田小溪。池水清清，有锦鲤可垂钓；高树亭亭，可闲坐发呆弹琴对弈。明钰最喜欢的莫过于初始只有四块小土地，种下包裹内的菜种子，就可以结出属性成谜的果子，吃了会加各种神奇的状态。
“我会每天准点收菜的，你不用担心被偷……娘子。”“胡不归”的声音轻而温柔。明钰操作角色蹲下，点开背包里的种子，胸口传来一阵涩意。
偷菜吗？
那个蝉声阵阵的午后，她急匆匆地冲进学校附近的网吧找空机子。天热得要命，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内心哀怨——怎么偏偏是这个天气，表弟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摔坏了。
“啪”的一声，她把身份证拍在前台。年轻的男老板看看少女那沁着淡淡粉色的小脸，露出傻笑：“小姑娘，你有十八岁？”
她九月就要上大学了好不好！明钰瞪他。老板缩缩脖子：“那个，正好有人到点了，我给你上机啊！”
她看着他操作，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老板，抱歉，我的资料还没查完，要再续一个小时。”
老板抬起头，“哎哟”了一声：“可已经给小姑娘开了呀……”明钰瞧见自己的机器已开，直直地朝空着的座位跑去。匆匆一瞥间，她隐约看到那个穿白衬衣的干净少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失落。
她登录账号，开始偷菜。姑姑的、表哥的、乔森的……正偷得开心呢，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伸到面前，男声温和：“抱歉，我的书和本子压在你手下面了……”
她慌忙挪开手，这才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当年的谢大律师还只是个清隽瘦削的男孩，眉眼微垂，看上去很腼腆。明钰心里一动，问：“你想继续查资料嗎？”
少年一愣，“嗯”了一声。她点点头：“我得回家一趟，开了三个小时你慢慢用，帮我挂着这个页面，这些菜熟了收一收就行。”
少年有些迷茫地看向那个偷菜界面，答应道：“哦……好……”
向来言出必践的谢昀，那天手忙脚乱地学会了收菜，却到底百密一疏，被乔森偷了几个辣椒。
“对不起……”他站在她面前，不知所措。女孩定定地看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嗯，那以后的大学生活，就请多多关照啦，师兄——”
谢昀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手里写着“南大法律系谢昀”的本子，不禁微笑。
倒数三秒，果子成熟。明钰没有反应，“胡不归”便伸手点了摘取。
“是变身的果子，很好玩儿……”他的话说到一半，耳机里传来她悠悠的声音，“谢昀。”
“胡不归”一顿，有些艰难地开口：“你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好歹交往过，就算阔别四年，早晚能听出来。”明钰沉默片刻，“谢昀，你好像变了很多。”
“……丫头，你也是。”
04
如果不是在网吧相识，如果不是进入同一所大学，如果不是他言出必践关照了她四年，如果不是在他表白那天欣喜若狂地一口答应……那现在的她，应该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明大小姐吧？
“砰”的一声，一只手将明钰狠狠地往后推去。她正抱着合同发呆呢，猝不及防地倒退了两步。面前的女人浓妆艳抹、眉毛倒竖：“就是你签的小情歌？你哪来的脸说她没抄我的啊！”
明钰忍住气：“小姐……”
“你才小姐！”指甲镶钻的手朝着她的脸甩来，带着危险的掌风。二刘在一旁看着，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明钰侧身让开，在对方的咆哮声中闭了闭眼睛：“抱歉，抄不抄不是我能决定的。”话一出口，她便怔住，这是谢昀说过的……
“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的咆哮声就在耳边，明钰却忽然觉得遥远。思绪回到十分钟前，她接到谢昀的电话，让她去一趟法务部。本以为有什么公事要处理，他却盯着她的眼睛问：“昨天为什么直接下线？”
她无法回答，从傲娇的明家大小姐到如今的小明，她知道自己改变了多少，也知道是为了谁。那他呢，他的改变又是为了谁？她居然畏惧听到答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恋爱应激障碍吧。
“明钰，你的改变，让我很难受。”
他的话，将她从微苦微甜的思绪中惊醒，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瞪大眼睛呆立在原地。
她的改变，不好吗？明明大学时代在一起之后，他屡屡为她的骄傲隐忍，吃了很多苦头。明明就连乔森，也觉得拿钱让人陪做任务的她一点儿都不可爱。她是为了谁改变，又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不堪的评价？
她让他难受。她所有的努力，只换来他的难受。
明钰的心里如烈火烹油，却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没有表露出来。她听见二刘在外面叫她，礼貌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她的改变，没有任何意义吗？她的骄傲，又被丢到了哪里？
明钰抬起头，望向面前凶狠叫嚣、推搡着自己的女人。突然咬住下唇，握紧双拳，狠狠地将对方从面前推开。
“够了吧！”
“你敢打我？！”女人气急，“我要告你！”
“请便。我就是她的律师。”谢昀快步走来，挡在明钰面前。他的目光带着疼惜，掠过明钰周身，望向女人时又恢复了冷静，指指头顶上的摄像头，道，“昨天刚装的，过程都录下了。有什么诉求，法庭见。”
大长腿、俊逸冷漠的面孔、磁性淡然的声音、自带的两米气场，都让找碴儿的女人气势矮了半截。她左右看看，心虚地望向明钰：“我没怎么你……”
“法庭见。”明钰冷冷地顶了回去，用谢昀的话。
谢昀脸上隐隐掠过一丝浅笑。女人终于放弃了继续纠缠，转身气势汹汹地走了。
明钰轻呼一口气。
“厉害啊，小明！”二刘在旁鼓掌，“能把找碴儿的赶走，晚上姐姐们给你庆功。叫上宣发部的几个小鲜肉好不好？”
谢昀的眉心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蹙。明钰看向二刘，那双杏仁形状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碎光，无形之中竟有了威压之气。可不过片刻，那光芒消失了，她平静地回答：“抱歉，我不去了，晚上要收菜。”endprint
“收什么？”二刘一脸愕然，“呃，那好吧。”收菜？赶紧回去查一下，不会又是什么新名词吧。
明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与谢昀擦身而过。换成任何一个旁人，她都会礼貌道谢，唯独谢昀不行。
她让他失望了，而他让她绝望。这种可怕的影响力，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05
谢昀的特斯拉在公司楼下等了近一个小时，也没看到明钰的身影。他从副驾驶座拿过手机，登录《剑意》的交流软件……很好，“明明就”把他屏蔽了。
他向下翻了翻，找到“大森森”：“大森，在吗？”
“老大！”乔森很激动，“你可算来了！我和小灵今晚八点零八分结婚，给你账号上发请帖了，我们……”
谢昀语声温和地打断：“大森，我想求你帮个忙。”
“求？！”乔森愣了一下，“不至于吧老大……”
“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麻烦你帮我看看，‘明明就在不在线？”
“明……哦，我看下啊。”乔森有点儿蒙，“在呢，刚上线，在你俩的家园里。”
谢昀道了声谢，打开手机地图，开车到最近的网吧。如今的网吧早不是高中时代那种狭小的结构，他也不再是那时贫瘠胆怯、需要一小时一续的青涩少年。可与明钰初见的一点一滴他都清晰地记得，宛如昨日。
“开三个小时。”他向网吧老板温和地点头。因为那一次明钰开了三个小时，这几乎成了他对她的执念。
登录《剑意》，回到家园，他留了个心眼，吃了粒隐身药丸。明钰正坐在庭院垂柳下，神兽偎在她身旁沉睡，猎鹰在菜地啄食，“绝杀”静静地放在一旁。耳机里传来她轻轻哼唱的声音，空寂而悠远。他的心渐渐变得平静，鼻头不自觉地涌起一阵酸涩。
家园的土地，在两人共同开垦下，已经变成了十二块。再有三秒，其中一块就要成熟了。
明钰蹲下，还来不及伸手，成熟的果子就被摘取完毕。她愕然抬头，面前是退去隐身效果的“胡不归”：“你来了？”
他“嗯”了一声，点开果子，系统读条，生成属性。
【系统】恭喜玩家“胡不归”、“明明就”夫妻开启全服第一次夫妻奇遇任务！
系统发出消息的同时，明钰收到了“胡不归”分享过来的任务：“不是一直觉得游戏没意思吗？从来没有过的夫妻奇遇任务，要不要试试看？”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接受。
游戏世界突然变为黑白，身边的“胡不归”不见了，一身霸天套装也消失了。新手装、白色ID、木剑，褪去三千繁华，不再是杀人如切菜的人民币大牛，她又重回了刚进游戏时的模样。
明钰走上家园的传送点，传送到主城。偌大的城池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信步前行，面前出现了一个道士模样的NPC。一走近，他就开始唉声叹气：“姑娘，你见到过我的心上人吗？”
系统自带吐槽属性，替她回复：“这里哪还有什么人啊？除了我。”
“唉，我把她弄丢了……否则怎么会心灰意冷地做道士呢？”道士诉完苦。系统跳出三个选项：“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这有什么可选的！明钰翻个白眼，点击了其中一个“然后呢”。
“我与她相识于八年前，那时我身家贫寒，她却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故此屡屡接济与我……”
两人相识那年，她是明大小姐，他是清贫的少年。她也曾帮助他，以不伤害他自尊心的方式。
“师兄，我买多了，吃不下。”
“师兄，别人送我两张电影票，陪我去好不好？”
他从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即使早已看穿她的用心。太贵重的，会以她不觉得难堪的方式拒绝；不贵重的，便会微笑着接受。
一次在操场上跑步，她听到与谢昀同班的男生讥讽谢昀，便气急败坏地冲了上去。明大小姐是什么人，无理尚且搅三分，何况占理呢？两个男生被骂得灰头土脸，最后万般无奈，只能把謝昀搬了出来——能降住明大小姐的，唯他而已。
“谢昀，他们……”她气愤的话语消失在男人温暖的怀抱中。他的声音压抑着许多情绪，却依旧温柔：“是，他们错了。我怎么就厚颜无耻呢？我还可以更厚颜无耻一点儿。”说着，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明钰，我喜欢你，非常喜欢。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没有保证，好像也无需保证，他坚信自己有让她幸福的把握，尽管明大小姐从不操心这一点。听完这句告白，她心花怒放，也厚颜无耻了一把，扑上去亲住他的嘴唇。谢昀的唇薄薄的、嘟嘟的，粉红，微凉。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好甜。
“砰”，系统弹出提示，可以选择对道士的回复。
“你真是个渣渣。”
“我要是你娘子肯定不跟你好了。”
“后来呢？”
明钰有些窘迫——她刚才抚今追昔，哪里注意到道士说了什么，随便点了一个。于是她选择了万能接茬儿大法——“后来呢？”
“后来，我们之间有了误会，才会渐渐分开……”
误会……他们之间的误会，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大学时代，她沉迷网游，常常宅在寝室。他们交往之后，即使夜晚的帮会战屡屡占用了约会的时间，他也只是叮嘱她早点儿睡，还给她泡杞菊明目茶，从不抱怨。直到后来，她挂了一门必修。
那天她不想下游戏，就窝在宿舍里。恰逢“挂科王”宣布，今天没到的同学期末必挂。室友紧急发微信通知她，而她急匆匆地跑去教学楼时摔了一跤。没赶上点到也就罢了，腿还瘸了大半个月。
那一次，他终于生了气，一边给她削苹果一边绷着脸说：“再有下一次，我不管你了。”
她的大小姐脾气瞬间上来，对他喊道：“不用你管！我打我的游戏，最讨厌别人管我！”
他的动作顿了顿，把苹果放到她手上，低声说了句：“随便你。”
她出院那天，恰逢他跟着律师高伙出差，兼之赌了一口气，没有联络。回来之后，他打电话给她，却已经被拉黑了。打到宿舍，室友压低声音说：“谢师兄，明钰在打游戏呢。”他应了一声，失望至极。他挂断电话，再没主动联络过她。endprint
如果当时不是那么骄傲，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她想通了，却也没再联络他。明大小姐坚信，她要变得更好，再与他重逢。
可再见时，谢昀的回答居然是——“你的改变，让我很难受。”
明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继续看向电脑。屏幕上，道士NPC说道：“其实是我不对，我没弄清她的苦衷，便轻易放了手。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改变，希望能成为配得上她的男人。你说，她还会不会原谅我？”
依旧是三个选项——“会”，“会”，“会”。
06
明钰笑了——是气的。她再看不出来，就白做金牌制片助理这么久了。
——姑娘，你见过我的心上人吗？
——这里哪还有什么人啊？除了我。
是啊，他所谓的心上人，不就是自己吗？
“我觉得这是强迫民意，所以我不选。”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丝得意。道士愣住了，过了片刻，委屈巴巴地回答：“选一个呗，你看，有车有房，有还算不错的工作，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还有一颗爱你八年的心，跟你换行不行？”
明钰忍不住笑了：“谢昀。”
他也不装了，开了麦克风：“是我。”
“厉害啊。”
“那个，游戏公司老板是我的大学室友……”
明钰“哦”了一声。想必他也花了不少钱吧，毕竟《剑意》的老板是公认的黑。
“对不起，谢昀，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初跷课，是因为网游里一个姑娘有轻生的念头，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她终于说出口。
“对不起，明钰，我也一直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喜欢网游的。”
她初中时跟随父亲长居异地，从贵族学校转到普通中学。由于不凡的身家、傲气的性格，她很快成为同学间的异类，甚至受到了霸凌。是偷菜时认识的小姐姐开导了她。虚拟的世界比现实温柔，这种观感让她更加依赖于网游。
分别之后，他一次喝醉了酒想她，登录了她早已不用的偷菜账号，从她的日志里看到了这段过往。他心痛得快要发疯，却不敢马上去找她，只能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下次见面，他要让她看到最好的未来。
她变了很多，他知道是为了谁，所以感动。只有一点，他介怀而难过。二十七岁的谢昀，终于能坦坦荡荡地对她说：“过去那个不成熟的我，不喜欢你的骄傲。可今天的我，看到你不骄傲的样子，却觉得更加痛苦。”
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意。明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谢昀，公司楼下见。”
特斯拉开得飞快，直奔影视公司大楼。他下车等在大门前，却见二刘走了出来。
“谢律师？”女子嫣然一笑，“这么晚了还在等啊……”
他礼节性地点点头。二刘顿时会错了意，含羞带笑地凑近：“谢律师，别看娱乐圈挺乱的，我们的感情生活都挺简单。像我，就单身了好几年。小明倒是有一个大学时代的男朋友旧情难忘，她喝醉之后说的。”
二刘的本意是让谢昀对明钰死心，不料他脸上却出现了让她莫名其妙的浅浅笑意。她正想再说些什么，男人忽然转身，向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谢昀……”明钰才跑来，便被他圈进怀里。她在二刘呆如木鸡中，轻轻吻了他的唇。
“我们错过了四年……”他轻轻喟叹。
“可是现在重逢，刚刚好呀。”她收敛了骄傲，他懂得了了解。久别不诉离思，因为还有无数个明天，等着他们去创造。
【系統】恭喜玩家“胡不归”与“明明就”喜结连理，永结同心！
【当前】大森森：欢迎各位老铁光临喜宴！今天，我最好的闺蜜和我最好的老大结婚了。祝福他们爱得开心、处得愉快，早日生出下一代！喂，霸王朝，你们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人跑来蹭吃蹭喝啊？
“大森这司仪技能简直是负的啊！”明钰吐槽道。巴厘岛温柔的海风中，她穿着薄睡裙，抱着笔记本电脑依偎在谢昀怀中。谢昀浅浅一笑：“昨天在我们的婚礼仪式上，他帮我顶了酒，大约还没醒呢。”
海风卷着浪涛声吹来，灯火映着繁星。天气刚好，爱情刚好，一切都是刚刚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