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冬之际,战事陷入胶着,大雍朝的士兵不擅长冬日作战,而对面的匈奴,则缺衣少粮......皇帝于是命令祁少泽加快步伐,务必在一月内结束战争。

    祁少泽也知道战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老百姓怕是连年都过不好。祁少泽暗中刺探敌情,选择在某日深夜突袭敌营,可惜这原本稳操胜券的作战计划,因为他身边出了叛徒,功亏一篑。

    那个夜晚,祁少泽的亲兵全部死去,无一活口,他被亲兵们掩护着落在最后头。旭日东升时,祁少泽的身体已经深深陷进了雪地,他的背后是厚重的积雪,身前是士兵死去已经冰冷的尸体。

    祁少泽从未感受过这样的严寒,冷气似乎已经刻入他的骨血,他丧失了对生的渴求,甚至觉得就这样死在这场大雪里也好,他合该给他的兄弟们陪葬。

    气息奄奄之时,祁少泽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形,那是他的爱妻淼淼。祁少泽弯起嘴角,笑了,他想,他果真是快要死了,居然能在这里见到淼淼。

    淼淼在这尸山血海里,一路爬行,她每看见一具尸体都会翻过面去查探,看这是不是祁少泽,发觉不是又会哭着笑,然而又去翻下一具。等她终于来到祁少泽面前,看到几乎快成为一个雪人的丈夫,淼淼跪倒在地,仿佛浑身的力气都告竭了。

    “少泽~少泽!”淼淼拍去祁少泽身上的雪,她伸出手到他鼻梁下,测出他尚有呼吸,不由猛扑进他怀里大哭,“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少泽!”

    女子真实的体温袭来,祁少泽混沌的意识破开了一道口子,他眨眨眼,干裂的嘴唇张合着想要说话,却吐不出词句。

    淼淼捧起祁少泽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她忽而立起身,弯腰,扯过祁少泽的胳膊搭到肩膀上。淼淼背着祁少泽,在雪地里缓慢前行,她一句一顿,整个人还陷入一种绝处逢生的亢奋状态中,“少泽,你不知道,半月前,半月前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你死在了战场上......我跟娘说,娘骂我是在咒你,她不肯让我离京寻你......”

    “娘不答应,我、我便自己偷偷离府,我放心不下你,少泽,那个梦太真实了......”

    话到此处,淼淼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来到军营寻你时,我正好得知你夜袭敌营的消息。你的副将让我在营帐里等你凯旋,可我等了一天、两天、三天......始终都没有你的消息......后来,他们都告诉我你死了,要我节哀......我不,我为什么要节哀?我的少泽才不会死在这里,他说过会回来的,我们还要一起生宝宝一起教育孩子的不是吗?”

    泪水在脸上蜿蜒,淼淼忽而转头看背上的祁少泽,她冲着他笑,即便满面泪痕,依旧竭力给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看,我这不是就找到你了吗少泽?”

    “我就说你一定还活着的,你肯定还活着。”

    祁少泽看着这样的淼淼,心都快碎了,他素来疼宠的小娘子,为了他竟落到这般境地,满身污渍,细嫩的皮肤都被寒风刮裂,甚至,她为了他还来到了死人堆里......

    “淼、淼......”

    淼淼“嘘”了一声,摇头,“别说话少泽,我带你回去。你等我,我一定能把你带回去的。”

    祁少泽忽而很恨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他的士兵们就不会死,淼淼也就不会沦落到这番境地。祁少泽从前从未有过败战,岂料这人生的第一败,就败得这样惨。

    身下的小姑娘步子迈开得越来越吃力,祁少泽眼见她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都冒出了热汗,心里对自己更加嫌弃。他多想开口让淼淼放下他,可他不能,淼淼本就已经只是凭着一股气强撑着,若他还要推拒,只会伤她更深。更何况,祁少泽如今已没有了死意,他要活,要把叛徒揪出来,要把匈奴打跑,他还要和淼淼欢欢庆庆地度过下半辈子......

    他有这样多的事要做,这样多的愿望没有达成......

    不知过了多久,淼淼把祁少泽带到了一个小木屋门前,她冲着里面嘶声喊出一个名字,“阿音!”。而后,一个穿着藏袍的少女推开了房门,淼淼见到她,招揽着手,嘱咐道,“阿音,快,帮我把少泽扶进去!”

    话音刚落,淼淼再撑不住,整个人直直摔落下去。

    祁少泽在淼淼倒下前费力将自己挪了位置好使自己不栽在淼淼身上,他仰倒在雪地里,爬过去,做淼淼的肉垫。

    阿音是淼淼买来的一个哑奴,她的主人是淼淼,于是见淼淼摔落,率先搀扶的不是祁少泽而是淼淼。

    祁少泽对此并没有意见,他甚至觉得这丫头做得好,淼淼身子骨弱,先把她送回屋里才是应当的。

    入了木屋后,祁少泽刚沾上床,意识便再度陷入了虚无,他只记得他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他的淼淼真是聪慧,居然也察觉到军营怕是有叛徒,带他来的不是军营,而是另一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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