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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宫内,皇后沈氏端坐于主位之上。

    各宫嫔妃方问安结束各自散去,贴身嬷嬷奉上了第二杯热茶。

    “娘娘,今日周小将军也要来请安谢恩的。”

    皇后点点头,“听说那孩子爱吃柑橘,多摆些上来。”

    嬷嬷将仔细挑选过后的柑橘摆好,“娘娘可真疼小将军。”

    皇后抿了口茶,将杯盏放下。

    “是陛下心里有周家。周慕白扶摇直上,周乔又得了青睐,我若再不替巡儿多打算些,难不成要看着周家同别家站在一处?”

    “娘娘是想……”

    “我的巡儿是要做太子的人,太子妃人选当要慎重。这些年瞧了许多,总是不合心意。此番看来,周乔模样身段甚好,足以匹配我儿。虽性子闹腾些,到底也是因着年纪小罢了。无妨。”

    嬷嬷想了想,“娘娘若想替四皇子殿下物色周家的女儿,不是还有位二姑娘吗?那日席宴上奴婢瞧着,二姑娘容貌姣好,知书达理还性子温婉。”

    “周璃是不错。但跟周乔比起来,到底还是少了顾家那层关系。替本宫查探的人回来报说,顾盛远待周乔视如己出,周乔如今亦是燕林军中的高阶将领,此等助力当无人能匹敌。”

    正说着话,殿外女使来报:“禀娘娘,小将军到了。”

    “快请进来。”

    周乔一进来就闻到好闻的香味,她照着周璃教的样子,跪地向皇后行了大礼,皇后亲自起身扶她:“你这丫头从哪学的这些,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讲这些虚礼。”

    周乔看见柑橘眼前一亮:“娘娘这里的柑橘好大!”

    “都是你的,尝尝甜不甜?”

    皇后不端架子,小将军便更放得开,两个大柑橘下肚,还讨了杯花茶来喝。

    “小将军的笄礼可还满意?”

    周乔手上正剥着果仁,听见皇后这么问,她放下手里的果仁,点头道:“都满意,姐姐说饶是公主们的笄礼大抵也是如此了,她还叮嘱我要多谢娘娘的厚爱。”

    周乔一板一眼,把周璃教的话全都一字不落地学了一遍。

    皇后听了笑意更深,“周家姐妹俩一个能文一个能武,当真是羡煞旁人。此番回来,小将军可还有什么旁的打算?”

    周乔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我都听顾伯父的,主帅说什么便是什么。”

    皇后和嬷嬷相视一笑,“女儿家成日里在军营里待着总也无趣地紧,如今不是战时,小将军若有兴致,不妨跟着宫中太傅学学诗书?”

    周乔哑了哑,“读……读书啊……”

    手里的花茶都不香了。

    “书塾热闹,皇子公主们都在,太傅还是原来的太傅,都是你幼时见过的。再度熟络起来,日后宴会吟诗也有了帮手不是?”

    周乔没听出来皇后话里有话,一听说读书她就头晕,可周璃千叮咛万嘱咐,皇后若有什么吩咐,不要一口回绝。

    于是她抿抿唇,“那个,皇后娘娘,可否容我考虑一番?读书这事吧,对我来说挺难的。”

    皇后笑她:“说得像是本宫叫你孤身一人上战场一般。你若不想来也无妨,不来宫里读书,那多来本宫这里吃柑橘总不难吧?”

    周乔立刻点头:“这个不难!”

    走的时候,还连吃带拿地抱走了皇后命人准备好的膳盒,里面装的都是上好的果仁和柑橘。

    周璃没想到周乔会在宫里待这么久,还拎回一个硕大的膳盒。

    “姐姐我回来了!”

    周璃手上还拿着琴谱,立刻起身问:“乔儿,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其他吩咐嘱托与你?”

    周乔心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的玲珑心思,刚要告诉皇后叫她进宫读书一事,就看见了周璃手里的琴谱。

    “咦,姐姐可是在替我翻阅琴谱?那你知道这琴怎么弹了吗?”

    周璃摇摇头,看了眼桌上已经看完的四五本琴谱,“兰泽公子送的这琴,与咱们北晋的五弦琴大为不同。我翻阅了古籍,上面记载七弦焦尾琴是南楚特有的乐器。”

    “且此琴极为昂贵,一张便要万两黄金,还不一定求得到。”

    “啊?这么贵!”周乔赶忙走过去摸了摸那张琴,“这些人真奇怪,有那万两黄金买什么不好非要买琴?”

    “乔儿,你还记得那日陛下寿宴之上,南楚使臣说这是贵妃娘娘特命人带来给兰泽公子的吗?没想到他竟直接送给了你。”

    周乔莫名想起了临舟那五车贺礼。

    “定然是他不想失了面子,这才送个能抵好几车的物件。”

    周璃也走了过来,“既然如此贵重,放在一旁蒙尘实在可惜,乔儿可愿试着学学琴?”

    前脚皇后让读书,后脚姐姐让学琴,莫不是打量着想让她一介武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周乔为难地摸着这张琴,脑中浮现出了战兰泽那张脸,思忖再三还是忍痛道:“那便学吧!不然这么贵的琴当真可惜了。”

    “好,那姐姐便差人物色一位懂南楚琴乐的师傅来教你。只是此琴贵重,一般人恐怕连见都没见过,约莫要费些时日。”

    周乔眸中一闪,“那日战兰泽不就弹了这琴吗?我还记得名字叫江山令呢。”

    周璃迟疑须臾,也回忆到了当日战兰泽和临舟琴萧合奏的场面。

    周乔抱胸,睨着那七弦焦尾琴:“那还找什么琴师傅?贺礼送得如此不贴心,本将军可要去好好理论一番。”

    “对了姐姐,”她又看向周璃,“皇后娘娘让我进宫跟着太傅读书,你帮我找两本书吧,我没有书。”

    周璃对她这决定似是不信,“你当即便答应娘娘了?”

    “本来说是考虑考虑,现下觉着去也无妨!”

    宫中书塾她小时候也去过,太傅特意选了宫中最僻静之处,不让人来搅扰。

    而此处离战兰泽的行宫,不过数十步罢了。

    于是次日清晨的顾府,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顾家人正在用早膳,瞧见周乔来了,顾夫人笑得和蔼:“乔儿来了,用过早膳了吗?”

    周乔本来已经吃过了,但见了满桌子的佳肴,她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用过也还能再用,夫人,这是茯苓夹饼吗?”

    话未说完,顾盛远已经夹了一块放到周乔碗里,“尝尝不就晓得了!”

    周乔一尝,饼皮酥脆,内馅甜而不腻,她扭头道:“劳烦嬷嬷,再来杯热茶!”

    “是,小将军稍等。”

    顾霆尉看着周乔碗里那块茯苓夹饼,又看了眼顾盛远,冷哼一声:“真不知道谁才是亲生的。”

    顾盛远眼睛一瞪:“你在那嘟囔什么?大点声儿!”

    顾霆尉果真提高了声音:“我说我想吃胡疆集市的酥烙饼!”

    “你再说一遍要吃什么?你娘一大早备了这么多早膳,你偏要吃没有的!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顾盛远一通怒吼,顾霆尉心不服口也不服,又懒得跟自家老爹吵闹,干脆装没听见。但一看周乔在他家吃得脸颊鼓起,看着都讨厌得紧。

    “周老三,你来我家就是吃早膳的?你家没吃的?”

    周乔撑得不行,终于开口:“我是来找你一起上书塾的。”

    说着还从腰间抽出两本皱皱巴巴的书,“你肯定也没书,喏,分你一本。”

    顾霆尉就知道她能主动上门找他一定没好事,“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顾盛远拿过那两本书一看,“中庸之学,礼记之道,都是好书。”

    顾夫人也点点头,“儿子,多读些书总是好的,在外面野了这些年,也该修养身心改改性子。”

    母亲一发话,顾霆尉就不好忤逆了,敢说一句不,皮都要被顾盛远抽掉一层。

    他恶狠狠地盯着周乔,后者笑眯眯地挑眉,她去书塾没工夫练武,这厮也别想偷着赢过她。

    两人自顾家到宫门口吵了一路,周乔吃饱喝足嘴皮子更加利落:“顾霆尉啊顾霆尉,叫你读个书怎的这么费劲。你只把那些兵法策论记得滚瓜烂熟有何用?”

    “本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不就靠的兵法策论!当然还有我这无敌的身手。”

    “啧啧,”周乔骑在马上,“上回不是叫我给你支招,好叫我大哥同意你和我姐姐的事吗?”

    果然此话一出,云麾将军当即变得谦恭有礼:“妻妹有何奇招,姐夫洗耳恭听。”

    说时迟那时快,周乔一匕首甩过去,直冲顾霆尉面门。

    顾霆尉不慌不忙,当即一侧身,抬手精准地抓住了匕首手柄,“早晚的事,劝你早点习惯啊。”

    “真不要脸。”

    顾霆尉凑上前把匕首还给她:“你倒是说说有何妙招。”

    周乔清清嗓子,“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大哥那可是见多识广学识渊源,而你,一介武夫,跟他说得上几句话?多问你几句你就得舌头打结,就这样还想娶我姐姐?”

    “你若是我大哥能同意吗?横竖咱们也一起出生入死过,我呢,也不忍心看你孤家寡人孤独终老。这不,皇后娘娘叫我入宫读书,我可就立时想到了你。”

    这话听着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顾霆尉抱拳:“大恩不言谢!”

    说着又看了一眼周乔马屁股上绑着的东西。

    “你不是去读书吗?带张琴做什么?”

    周乔神秘兮兮,“这你就别管了。”

    临到书塾,周乔脚下一转:“你先进去啊,我稍后就来。”

    顾霆尉在她身后问:“你去哪?”

    周乔抱着一张木琴,头都不回地摆摆手:“找我的琴师傅去!”

    第17章 学琴

    行宫之内,微风轻拂。院内极为安静,唯有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像是昭示着暖春的到来。侍从们井然有序地浆洗洒扫,没有极为重要的事,便不会贸然靠近正殿主屋,不敢搅扰里面的贵人。兰泽公子喜静,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宫里宫外无人不知。“战兰泽!”此时行宫门口惊天一声,瞬时引得院内的侍从公公们忘了手中的活计,纷纷望过去。只见一道纤瘦身影逆光而来,身着一袭鹅黄色锦袍,墨色腰带束了细腰,梳着简单的女子发髻,青丝垂散,映得那张脸蛋更为白皙小巧。周乔抱了张木琴,忽然瞧见院子里这么多人还有些惊讶,随即又大方地问:“劳烦问下公公,战——那个,兰泽公子在吗?”管事的公公立刻上前:“奴才见过小将军,兰泽公子正在屋里呢,不过——”“那就行!”周乔抱着琴就往正殿走,公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这可是周家的小将军,哪里敢贸然阻拦。可兰泽公子也说了不许人叨扰,到底是南楚皇子,那与生俱来的威严和肃然总叫人心里发颤。周乔抱着琴开门不便,干脆拿琴角一推,正殿的门就开了。外面的公公眼看着她熟门熟路地进去,顺脚一踢还给关上了门。里面发生什么,外面的人可就无从知晓了。战兰泽听见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是谁。周乔进来的时候他正起身将画好的图册放好,转而展开了新的宣纸,再度执笔。“咦,你在练字啊?”周乔把木琴放到那张空置的桌子上,揉着手腕走了过来。战兰泽看了眼那木琴,“何事。”回回见她都是这两个字。“战兰泽,你莫不是故意送琴来嘲讽我的吧?明知道我不会弹,还送张这么难弹的琴来。想找个教琴的师傅都不好找。”她半个身子都凑了过去,干净地手指故意点了点战兰泽的笔端,笔身一抖,宣纸上立刻晕出大片墨迹。他一顿,一个春字就这么毁了。周乔哎呀一声,“写毁啦?那正好歇息歇息,你帮我瞧瞧这琴。”战兰泽还没说话,手上的羊毫笔便已被人抽走。“我这可是连夜叫人照着你送我那张七弦焦尾琴打制的,那琴太贵重,我怕轻易给磕坏了。我便先用这木琴学来试试。”战兰泽走过去,周乔又…

    行宫之内,微风轻拂。

    院内极为安静,唯有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像是昭示着暖春的到来。

    侍从们井然有序地浆洗洒扫,没有极为重要的事,便不会贸然靠近正殿主屋,不敢搅扰里面的贵人。

    兰泽公子喜静,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宫里宫外无人不知。

    “战兰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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