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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我给阿姐带来的不幸吗?

    云祟师兄若是回不来,会死在妖海吗?

    阿姐若是真的寻死怎么办?

    父亲……不会让阿姐嫁去青州的吧。

    祝家在飞玄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仙门世家,祝廷维也曾想要帮沙棠解除“荧惑之命”的诅咒,却没想到因此害了自己的大儿女。

    祝星小时候是健康活泼的,见谁都是一副笑眼,嘴甜爱哄人开心,性子像极了她母亲。祝廷维痛失爱妻后,看见大女儿,就常常想起死去的夫人,会心生慰藉与怜惜。

    他看见小女儿也会想起亡妻,但心中情绪却是复杂的。

    又痛又恨。

    沙棠趴在桌案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也有阿姐决绝的声音:“……若是嫁去青州,不如一死。”

    她梦到十岁那年,父亲带她和阿姐去垂仙峡结仙缘。

    在云雾缭绕的悬崖口前,青松苍劲,半截身子在悬崖外边,摇摇欲坠。

    父亲和旁侧的几位仙君谈论她“荧惑之命”的事,神色沉冷,没有注意到两个女孩朝悬崖边越靠越近。

    沙棠被沾了露珠的松叶吸引,好奇上前时脚下一滑,身旁的阿姐伸手抓她,往前踉跄一步,却朝悬崖下方摔落。

    垂仙峡下是刻骨寒雾,还有无形的冰棱,十四岁的小女孩掉下去,哪怕有灵根护体也遭受重创,从此根基不稳,变得病弱不堪,性情也因此大变。

    沙棠梦见阿姐得知自己灵根受损,再难修炼的消息时,她放声尖叫,泪水盈满眼眶,从前望着她笑意盈盈的眼眸,此刻充满直白的怨恨。

    阿姐恨声道:“你害死了阿娘,如今还要来害我!”

    父亲将情绪失控的阿姐护在身后,再将脸色煞白的沙棠带走。

    这天之后,她就被父亲关进了竹楼中,只能偶尔在府中走动,若是外出,必须有祝廷维的准许,或者长静仙君的陪伴。

    沙棠梦到她跪在竹楼中,颤抖着抬头,目光怯生生地望向门前父亲高大阴沉的身影。

    父亲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逆反的月光刺目,光晕冰冷,如同父亲的话一样寒冷:“你会害死所有人的。”

    “所以你得记住,你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夜风猛烈地撞击门窗,将窗户嘭地一声击打撞开,也将沙棠吓醒,她呼吸急促,额上都是汗,手心发热,撑桌站起身去关窗户。

    沙棠来到窗前,神情还有些恍惚,没能从梦中回过神来,直到看见窗外夜幕中飞过的火凤身影,又想起阿姐要嫁去青州的事。

    该怎么办。

    沙棠坐回案边,望着桌上没有写完的书文发呆。

    她被关在竹楼上,除了发呆,便是看看书,写写字。平时会有云祟师兄来陪她玩,跟她讲外边的趣事,这才让沙棠觉得时间过得快些。

    师尊宋长静隔三五天也会来看她,教她术法。

    但沙棠天资不够,灵力微弱,不是修炼的苗子,也没有什么仙缘,只有诅咒。

    沙棠努力跟着宋长静学术法、符咒,可她天资愚钝,能力不够,再努力也没用。

    宋长静也没有苛责,他脾性温和,也对沙棠心有怜惜,不忍她一个小姑娘终日被困竹楼,待她总是和颜悦色。

    这两日师尊来看她时,俊朗的白衣仙眉间也染了几分令人心揪的愁色,沙棠不敢多问,只乖乖抄写师尊指定的书文。

    当师尊要走时,沙棠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师尊,师兄他……还没回来么。”

    宋长静侧目看向常月楼的方向,低声道:“若是温家的要求没有被满足,云祟很难回来。”

    沙棠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般,不敢再看宋长静。

    送走师尊后,已经入夜,侍女给她带来晚膳,等沙棠吃过后又收拾带走,再次留她一个人在屋中。

    沙棠也已经习惯了。

    只是今晚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不安,觉得抄写累了,刚站起身,就听见门外侍女低声道:“二小姐,家主来了。”

    沙棠瞬间紧张起来,她低低应了声,拿过一旁的外衣披上,这才去了二楼见祝廷维。

    屋中亮着烛光,祝廷维背对着她,站在堂屋正中方,抬头看着前方的女人画像。

    画中的女人低垂着眉眼,温婉秀美,是他的亡妻,也是沙棠的母亲。

    沙棠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靠近,也低垂着脑袋,只盯着自己的裙摆,轻声道:“父亲今晚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祝廷维望着画像的眼珠微动,收敛了上一刻的追忆,敛下心神。

    他没有回头,淡声道:“温家的事,你阿姐已经和你说过了?”

    沙棠的心跳如擂鼓,响声在她耳边十分清晰,一句话也要在心中斟酌好一会,才怯生生地说出:“阿姐说她不想嫁去青州。”

    “她自然是不愿的。”祝廷维说,“你阿姐身体不好,青州太远,她去不得。”

    沙棠自知没有谈论这件事的资格,闷头不知道说什么。

    “你师尊的伤还没好,青州温家得势,我与温家结仇多年,如今正是他们风光报仇的时候。”祝廷维说,“你师兄云祟被困妖海,生死全靠温家一句话。他若是没有将药寻回,你阿姐也活不长了。”

    怎么会这样?

    沙棠听得呆住。

    她被关在竹楼中,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这些年温家在外的动作。

    突然告知她这些消息,沙棠也是懵懵懂懂。

    祝廷维顿了顿,却道:“温家向我求娶你阿姐,是因为知晓她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却要将她嫁给温家毫无存在感的小儿子,以此来折辱你阿姐,报复飞玄州。”

    沙棠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她不清楚为什么,只知道父亲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话。

    自从十岁那年的事后,父亲就很少来看竹楼看她。

    “但温家的要求必须满足,要让云祟带着药回来,才能救你阿姐。”祝廷维转过身来,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低垂着脑袋的少女,“你也要救你阿姐。”

    “是你将她害成这样的。”

    随着祝廷维的话音落下,沙棠耳边剧烈急促的心跳声忽然停了。

    她在短暂的耳鸣声中颤抖地眨了下眼,黑长的眼睫微卷,在她皙白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

    要如何救阿姐?

    祝廷维说:“你替她去青州,替她嫁给温聿怀。”

    父亲不容拒绝的语气,让沙棠茫然地抬起头来。?

    第3章

    沙棠听得怔住,她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屋中只剩下祝廷维说话的声音。

    他冷沉的声音在沙棠左右耳中来回响起:

    “……星儿伤后就未曾出过飞玄州,温家也没人见过她。”

    “你们长相相似,只要你不说,他们认不出来的。”

    “你不仅要救你阿姐,还要救你师兄,他们从未嫌弃过你的灾星诅咒,也都曾被你伤害过。”

    “嫁去青州后,你要想办法让云祟尽快回来。”

    “我迟早会解决温家的。”

    “你能活到二十岁,所以死不了,可若是你阿姐去了,那就必死无疑。”

    “你得救她。”

    沙棠望着父亲毫不动摇的目光,望进这个男人眼瞳最深处,也没有看见半分犹豫,反而十分冷静。

    在祝廷维的命令下,她并没有权力拒绝,也不敢拒绝。

    沙棠只怔怔地点了下头,直到祝廷维离开,她还是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这天夜里沙棠坐在桌边静思,平复好心绪后,重新拿起笔,将没有抄写完的书文继续写着,她写得很慢,直到天亮也没有写完。

    望着窗外转瞬明亮的天际,沙棠脑子里却想起昨晚祝廷维的声音:

    “婚期将至,两日后你就去吧。”

    如今天亮,只剩下一日了。

    侍女敲响屋门,怕打扰她,轻声道:“二小姐,你醒了吗?”

    沙棠起身去开门,乌黑湿润的眼眸望着侍女。

    侍女低下头去:“大小姐那边请你过去一趟。”

    沙棠揪着衣袖擦了擦脸,给自己洗漱一番便去了常月楼。

    到常月楼下时就能闻到浓厚的药汤苦涩味,每天早晚这苦味是最浓的,而这些明显的气味,都在提醒沙棠,是她给祝星带来的不幸。

    沙棠刚进屋,侍女便端着药碗离开,里屋的窗户仍旧紧闭着,帷幔被放下一层又一层,连里边的人影都瞧不清。

    她掀开帷幔朝里走去,看见祝星坐起身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卷书,神色恹恹地翻了两页,没心思看下去,便又将书页合上。

    “你来了。”祝星抬眼朝走过帷幔的沙棠看去。

    沙棠停在床边几步远的位置,下意识地低着头,不敢看对方,轻声道:“阿姐。”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屋中因而变得寂静,还显得有几分诡异。祝星只是看着她,沙棠低着头,虽然避开了阿姐的目光,却在这份沉默中感到无比难捱。

    “为何不敢看我?”祝星问她。

    沙棠被问得更加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小心翼翼不敢靠祝星太近,怕又因为自己的灾星诅咒给她带来不幸和伤害。

    若是阿姐又一次歇斯底里,朝她露出怨恨的目光,沙棠便觉得心脏被揪紧,难以呼吸,好似有泼天潮水将她瞬间淹没,强烈的失重感令她忍不住恐惧晕厥。

    沙棠仍旧没敢抬头,只轻声道:“阿姐有什么事吗?”

    祝星听得低笑声:“我就快要死了,你却不愿多看我一眼吗?”

    “……阿姐不会死的。”沙棠说。

    “你为何就是不懂呢,你知道嫁给温家代表什么吗?”祝星目光幽幽地盯着她,“听说温家的小儿子温聿怀和你一样,没什么本事,无法结仙缘,在温家也不受宠,远不如他那位一剑斩退数万妖魔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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