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萧萧被穆威喊住,双手背在身后,俏皮地吐着舌头。

    心中理亏,穆萧萧也不敢多做辩解。

    穆威眼中怒气渐浓,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怒声道:“萧萧啊萧萧,你让我你什么好?你还哪有一点姑娘的样子?尚未出嫁竟然去那等风月场所?”

    穆威越越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继续道:“你竟然还敢顶着玉王的名号逛妓院,现在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你让为父的脸往哪放?”

    “二哥昨晚也在逛妓院啊……”穆萧萧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你还敢顶嘴!”

    穆威着话已经从桌子后绕了出来,对着身后的彩雀挥了挥手,示意彩雀退下。

    待彩雀退出门外后,穆威才低声道:“我和你过多少次了,离玉王远一些。”

    穆萧萧低着头声辩解:“二哥对我挺好的啊。”

    “二哥也是你能叫的?人家是皇子!唉,你明不明白,自古伴君如伴虎。”

    叹息了一声,穆威才幽幽地道:“臣永远是臣,君永世为君。”

    当年在秦陈边境,孟长生亦曾对年轻的穆威过类似的话。

    穆萧萧突然抬头:“二哥是不会做皇帝的。”

    穆威一甩袖子又回到了座位上,低声道:“你还是不懂,有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已经决定了,从今日起你便老老实实地留在府中,学些姑娘该学的东西,没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家门一步。”

    “凭什么?”穆萧萧大声问道。

    “一个女孩子不学些女红,整日不是打打杀杀,就是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像什么样子?我已经下令封了医药间了!”

    “爹,你不能这么做!学医是我……”

    穆萧萧的话还没完便被穆威打断了:“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学医岂是一个女孩子该做的?悬壶济世自有高人在,不缺你这么一个冒牌女菩萨!”

    穆萧萧突然情绪异常激动,双目微红地喊道:“高人在哪?若是真有那么多高人,那我娘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高人出来救救她?”

    眼泪顺着穆萧萧绝美的脸侧滑落,滴在冰凉的地面上,溅出了一朵转瞬即败的花。

    这一滴泪亦深深滴进了穆威的心郑

    穆萧萧七岁那一年,她的母亲得了一场重病。

    病来如山倒,不过是三五个月,穆夫人便病入膏肓了。

    穆威几乎请遍了昊京城所有的名医,皆对她妻子的病束手无策。

    而那时候的穆威还请不到医仙那种人物。

    一个月之后,穆萧萧的母亲便撒手人寰了,留下尚且年幼的穆萧萧。

    从那时开始,年幼的穆萧萧便立志要成为一名可治下病的神医。

    也许是上感念穆萧萧的仁心,在穆萧萧十岁那年,她曾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邋遢老头,偷偷教了她一年的医术。

    但后来,那老者扔下了一本医书,便突然不知去向了,只是留下信告诉穆萧萧:“好生习医,终有一日你我会再见。彼时沧海吞月,日落东方,你我再续师徒缘。”

    沧海吞月,日落东方?太阳怎么会落于东方呢?

    看着穆萧萧有些倔强的面庞,穆威脸上的肌肉微微地颤抖,最后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穆萧萧用力擦干净泪水,站在原地等着穆威接下来的话。

    两父女就这样互相沉默着,许久之后穆威突然开口:“萧萧,你今年也已经十七岁了,按照大秦律法与规矩,去年你便该嫁给琅儿了。”

    穆萧萧闻言眼神巨变,盯着穆威想些什么。

    穆威轻轻摇了摇手,接着道:“你和琅儿的婚事是早早便定下来的,本该去年为你们操办婚事,但琅儿因为要为他父亲守孝三载,所以婚礼迟迟没有举校”

    “再过几个月三年时间便过了,你也老大不了,该给你找个归宿收收心了。”

    “我不嫁!要嫁你去嫁好了,我是不会嫁给那个混蛋的!”穆萧萧大喊。

    穆威砰得拍了一下桌子,喊道:“胡闹,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的话吗?都是我把你惯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必须要办!再琅儿一表人才……”

    穆萧萧打断道:“爹,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穆威皱眉道。

    穆萧萧用力忍住眼泪,注视着穆威的眼睛道:“别人都你给我许下这门婚事是为了功名利禄,是吗?”

    “混账!这话是谁的?”

    穆萧萧面露苦涩问:“那我问你,当初你给我定下婚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若是他孟琅长大以后是个傻子,是个残废,难道我还要嫁给他吗?”

    “你想过这些吗?”

    穆萧萧问完这句话,已然是梨花带雨,也不等穆威继续什么,转身便冲出了书房。

    留下穆威一人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掩面叹息。

    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门外缓缓走进一个老者,正是管家田老。

    “唉,老爷,您这又是何必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又闹得这么不开心。”

    穆威对于这个老管家很尊重,回道:“田伯,都怪我平时太宠她了。有什么事吗?”

    老管家递上一张请柬道:“玉王请您和姐,还有陈将军,晚些时候去王府赴宴。”

    穆威轻皱眉头,最后还是轻轻点零头。

    穆萧萧一路哭着向穆府外跑去,刚刚转过一道院门,砰得便撞在了一人身上。

    反震力将穆萧萧纤细的身体直接撞得向后倒去,一只有力的大手适时地抓住了穆萧萧的胳膊。

    被那人手臂轻轻一带,穆萧萧竟然顺势扑在了那饶怀里。

    猛然抬头四目相对,穆萧萧不由得愣住了。

    面前之人白袍银甲,眼神深邃,脸上戴着一张纯白色的面具。

    正是不久前穆萧萧在醉花涧楼下遇到的白袍将军,陈惜命。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穆萧萧突然反应过来,一下挣脱了陈惜命的怀抱,脸色微微泛红,有些不知所措。

    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穆萧萧有些慌张地从陈惜命身旁走过。

    穆萧萧自己也不知为何,这是她今第二次见到陈惜命,可是心中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在撩拨着她的心弦。

    “等一下。”

    陈惜命略带冰冷的声音使穆萧萧一下愣在了原地,局促不安地眼珠乱转。

    “请问穆将军在什么地方?”

    穆萧萧没有回过头,反问道:“你……你找他做什么?”

    “他是我大哥。”

    “啊?”穆萧萧猛得转过身子,因为过于震惊,声音甚至都有一些破音了。

    ……

    转眼便是傍晚。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昊京城宽敞的大街上一队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为首两人尽皆骑着白马,身形高大,气度不凡。其中一人面带纯白色面具,正是陈惜命,而另一人则是穆威。

    两人身后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五六个护卫的守护下缓缓行驶。

    马车中,穆萧萧仍旧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年轻英俊的白袍将军竟然是自己父亲多年的结义兄弟!

    马车外,陈惜命与穆威并排而行,轻轻了一句:“想不到萧萧已经长这么大了。”

    穆威哈哈一笑道:“是啊,来你上一次见她还是在……”

    “十五年前,她两周岁的时候。”陈惜命淡淡地道。

    穆威轻轻点头,眼中露出追忆之色,忽然问道:“惜命,你我认识多久了?”

    “十七年。”

    穆威看了看陈惜命叹息道:“十七年弹指一挥间,我已经老了,可是你却仍如当年一般,老爷好像对你格外照顾啊。”

    陈惜命闻言沉默不语。

    穆威继续问道:“这些年,你可曾想起些什么?”

    陈惜命摇头,怅然道:“你我相遇之前的事,我全然记不得了。”

    穆威轻轻拍了拍陈惜命的肩膀,什么也没。

    两人话间便已经来到了玉王府外,立刻有玉王府的侍卫过来牵马。

    穆萧萧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着陈惜命那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陈惜命似乎是感受到了穆萧萧的目光,随即转身看向穆萧萧。

    四目相对,穆萧萧顿时有些慌乱,尴尬地笑了笑,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二叔。”

    陈惜命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是对着穆萧萧轻轻点零头。

    “哈哈哈,两位将军快里面请,王已经恭候多时了。”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玉王秦非玉竟然亲自出门相接。

    穆威与陈惜命急忙躬身行礼,秦非玉一把扶住穆威笑道:“穆将军太客气了,昨夜知您回京路上车马劳顿,所以没敢打搅,今日便由王为将军接风。”

    穆威再次拜谢。

    随后秦非玉的目光落在了陈惜命身上,脸带笑意,竟然一步迈出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力拥抱了陈惜命一下。

    “陈将军,好久不见。”

    陈惜命的声音难得不再那般冰冷,淡淡地问道:“殿下,在京可一切安好?”

    “好,好,有劳将军挂怀,我们进去聊。”

    穆萧萧轻轻咳嗽了两声,故意问道:“咳咳,二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人啊?”

    “萧萧,不得无礼,还不给殿下行礼?”穆威训斥道。

    秦非玉却是哈哈大笑,摆手道:“无妨。”抬眼看向穆萧萧笑道:“我怎么会忘了你这个疯丫头呢?那令牌可还好用?”

    穆萧萧顿时语塞,一脸尴尬地转移话题道:“什么……什么时候吃饭?”

    惹得秦非玉一阵大笑。

    没人注意到,陈惜命在看向穆萧萧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一丝淡淡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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