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辉辉烛霞日。

    金狼王猛得从王座之上站了起来,情绪异常激动地问道:“穆神医,你真的找到了血丹了。”

    穆萧萧眼笑眉舒,先是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陈惜命。

    陈惜命正面无表情地品着一杯清茶,茶香四溢,满帐飘香。

    此茶是金狼王花了大价钱从东宫国买来的,此刻用来招待陈惜命,足见陈惜命的分量。

    “看我做什么?东西已经送你了,想怎么处置都随你。”

    陈惜命褪去了昨夜的感性,再次变得冰冷淡漠。

    但穆萧萧却是仿若已经习惯了一般,得到了陈惜命的答复,她满脸笑意。

    穆萧萧心翼翼地取出那精美的珠钗,刹那间帐内所有饶目光都被那珠钗所吸引。

    血红色的珠子泛着淡淡的光芒,神秘而瑰丽。

    “这……这就是血丹?”金狼王声音微微颤抖。

    穆萧萧点头,兴奋地道:“有了这血丹,王妃便有救了!”

    “有救了,有救了……”金狼王喃喃地念叨着,那剽悍的面庞竟然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竹落雨也面色震惊,走到穆萧萧身旁接过珠钗惊叹道:“这就是消失于世近百年的灵药血丹?”

    穆萧萧用力点头:“错不了,不仅仅是血丹,而且是丹中极品。”

    “我从我师父的书中看过,丹中美人奔月,乃是蚌之灵魂所向,传丹中美人乃是孕珠的蚌对高悬的月的执念。”

    穆萧萧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竟然透出一丝动情。

    “传老蚌双生,生生世世。双蚌每夜对月吐珠,辉映明月,希望有一日可以感动上苍得道成仙。”

    “终于雄蚌修成正果,化仙而去。双蚌分离之时约定于月宫重逢。”

    “雌蚌守此誓言,每日仍望月吐珠,但是至死却都难以得道,最终雌蚌带着遗憾与思念而去。”

    “上一日,人间一年。雄蚌升仙却是沉迷于仙界的迷幻多姿,等他醒悟之时,雌蚌却已化为枯骸。”

    “雄蚌心头滴血,日夜思念雌蚌,最终舍弃造化身,化为了一颗血色珍珠生生世世藏于雌蚌的空壳之内。”

    “所以后世又将孕有美人奔月图的血丹称为……”

    竹落雨接过穆萧萧的话道:“蚌仙泣血。”

    陈惜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故意插了一句:“所以这珠子很珍贵。”

    金狼王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当上草原三王了。

    “陈将军放心,本王不会亏待穆神医的,自今日起,穆萧萧神医便是我金狼王永远的朋友,草原上的金狼会为他的朋友拼命!”

    陈惜命没有话,淡淡地点零头,又再次拿起了那杯茶品了起来。

    但是随后,金狼王脸上的激动却渐渐淡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血丹已经找到,大王为何还哀声叹气啊?”孟琅抱着肩膀问道。

    在孟琅看来,虽然这珠钗是陈惜命送给穆萧萧的,让他很不爽。

    但是穆萧萧将这珍贵的“蚌仙泣血”拿出来救那位昏迷不醒的王妃,属实有些亏本不值。

    穆萧萧也道:“没错,大王不必再忧心了,有了这血丹中的极品,我相信一定可以救醒王妃。”

    金狼王叹息道:“本王无能,恐怕要辜负穆神医的一片仁心了。”

    众人疑惑,面面相觑。

    “穆神医所的药引子马血,本王却是无能为力啊。”

    金狼王完话颓然地坐在王座之上。

    孟琅忍不住摊手问:“这里是西北草原,地上跑的马比上飞的鸟都多,您作为一个草原王,难道连点马血都舍不得?”

    金狼王摇头道:“非也,若是普通的马血,本王为了王妃,甚至可以令其汇聚成河,但神医所之马的稀有程度,比之那血丹中的极品也不遑多让了。”

    孟琅忍不住问:“什么马?龙马吗?”

    竹落雨轻摇山水折扇,道:“照夜玉狮子!”

    照夜玉狮子,马中神品,乃是传中的宝马良驹,可遇不可求啊。

    此马亦是万中无一,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史书之中,距今两百五十余年。

    史书记载,当年大秦的开国皇帝正是骑着这照夜玉狮子打下的万里江山!

    穆萧萧闻言摇头叹息,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与哀伤。

    她自学医,为的就是悬壶济世救人于危难,为的就是下人不被下病所伤。可是此刻明明有机会救王妃。

    但希望却又转瞬间破灭,那种失望与无助令穆萧萧心生哀伤。

    竹落雨同为一名医者,自然可以体会穆萧萧此刻的心情。

    走到穆萧萧身边,竹落雨轻轻拍了拍穆萧萧的肩膀道:“萧萧,想开些。我们不是神,救不了下所有人,在生死面前我们同样无能为力。”

    “若无能为力,我又为什么学医?”

    竹落雨轻叹道:“为的是让那些比我们更无能为力的人能够多一丝希望,多一丝勇气。”

    “谢谢你,竹大哥。”穆萧萧轻轻点头。

    陈惜命却是一言不发,眉头微皱地看着穆萧萧,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出金狼王帐的时候,孟琅看着闷闷不乐的穆萧萧,心里不由得不是滋味。

    凑上去道:“救不了就救不了吧,这底下一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是救不过来的。何况那王妃也没死啊。”

    “无知无感和死有什么分别?”穆萧萧满脸哀伤落寞。

    孟琅闻言一滞,难得的正经起来:“你得没错,也许那就叫生不如死吧。但即使这样还是好于化为一抷黄土。”

    “至少爱她的人还有日夜陪在她身边的机会。”

    话锋一转,孟琅缩了缩肩膀:“不过于双方而言,却又都太过残忍。若有一我死了,我希望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能将我忘记。”

    穆萧萧疑惑地看着孟琅问:“为什么?”

    “能够永远将你记在心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恨你的人,一种是爱你的人。”

    “我希望恨我的人将我忘掉,愿他们余生心中不会再因为我而彻夜难眠,算是我为我生前折磨他们做的一丝补偿。”

    “我希望爱我的人也将我忘掉,愿她余生不会再因为我而心受折磨,算是我为我心爱之人最后一次的付出。”

    “就当是我最后再爱她一次吧。”

    穆萧萧怔怔地看着那个往日放荡不羁的孟琅,她不敢相信面前之人竟然就是那个恶名满昊京的纨绔子弟。

    孟琅却是转瞬间毁掉了刚刚树立的光辉形象。

    一甩头发,故作高冷地:“不要用这种爱慕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我知道我真的很帅。”

    穆萧萧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第五临舒紧紧地跟在穆萧萧身后,却是在经过孟琅的时候回头望了孟琅一眼。

    那眼神中的情绪不出的复杂。

    陈惜命看到第五临舒那双蓝色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动,这如海若的眸子竟然竟然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在这时,竹落雨却突然打断了陈惜命的思绪:“陈将军,我们能聊聊吗?”

    “有什么事吗?”

    听到陈惜命如此简单直接的问话,竹落雨不禁轻笑,转而问道:“我听萧萧那珠钗是将军从陈国皇宫中得来,是吗?”

    陈惜命点头。

    竹落雨摇着折扇,眼含深意地望着陈惜命:“那便怪了,我听我师父,当年陈国皇后得了怪病,日日头痛,夜夜噩梦不断,甚至一度几近疯魔。”

    “我师父曾为陈国皇后医治,并了这血丹可治其病。”

    “我又听,后来陈国皇后便真的疯了。若是当时陈国有此珠钗,为什么陈国皇帝不用来救治他的皇后呢?”

    陈惜命望着竹落雨淡淡地道:“也许在陈国皇帝眼中,皇后并没有这珠钗珍贵。”

    “是吗?”竹落雨又问。

    陈惜命难得地轻笑了一下:“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那位亡国之君可以告诉你答案。”

    完话,陈惜命转身离去。

    入夜,空中飘着浓厚的云,遮住了如镜的明月,如水的月华。

    穆萧萧坐在草地上,双手拄着下巴,内心却还因无法救治王妃而挣扎痛苦着。

    突然身后传来陈惜命的声音:“还在难受吗?”

    穆萧萧转头,失落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你真的那么想救金狼王妃?”

    穆萧萧点头:“二叔,你知道吗?我之所以学医其实是因为我娘亲,那日我看见雅若望向王妃的眼神,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痛苦无助悲牵”

    “所以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救醒王妃,我救不了我娘亲,但我希望我可以救醒雅若的娘亲。”

    穆萧萧着竟然突然哽咽起来,她想起了她自己的娘亲。

    陈惜命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突然开口:“随我来。”

    穆萧萧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陈惜命而去。

    陈惜命带着穆萧萧骑在白马“霜月”背上,一路迎着草原上不羁的风向着草原深处飞驰而去。

    “霜月”的速度很快,若一条草上白龙一般疾驰而过。

    “二叔,我们去哪?”草原上的风吹得穆萧萧张不开眼睛,只能躲在陈惜命的怀里。

    陈惜命却是一言不发。

    等“霜月”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穆萧萧才看清眼前的景物。

    此刻他与陈惜命竟然身在一处断崖之上,是断崖却又没有那般陡峭,草原之上哪里去找山林中的悬崖峭壁呢?

    马蹄轻动,两人骑在“霜月”背上,缓缓来到断崖边。

    “二叔,我们来这做什么?”穆萧萧不解。

    “等月亮。”

    穆萧萧更加疑惑,但是陈惜命却不再多一句话,而是带着穆萧萧下了马。

    草原上的风吹动着“霜月”的雪白色鬃毛迎风舞动,也终于吹散敛住月光的乌云。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了穆萧萧与陈惜命的脸上,亦洒在了“霜月”身上。

    穆萧萧猛然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霜月”,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这是?”

    陈惜命的声音随风飘入夜空:“照夜玉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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