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惜命没有在琴乐城逗留太久,三后便带着他的三千雪狼卫一路风驰电掣回了西北。

    而穆萧萧则与穆威继续在琴乐城待命。

    在琴乐城呆的时间越久,穆威心中越是不安,他明白回到昊京城后迎接他的将会是一场巨大的滔旋危

    在这段时间里,花崆倒是没有听陈惜命的话,每日都在缠着穆萧萧,使得穆萧萧不胜其烦。

    但是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穆威在琴乐城住了大半个月,这半个月中穆萧萧为了躲着花崆,每日不是去找长弓骆探讨医术,就是去葵的酒馆吃饭。

    她也如愿见到了老葵,那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佝偻着后背,就和每一个路口边下棋的老人一模一样。

    在这半个月的相处中,穆萧萧还了解到了一件事,葵的未婚夫死了。

    就死在穆威率领的那场战争中,就死在了秦羊平原之上,就是那二十万分之一。

    走的时候那个无名的男人曾与葵约定回来就结婚的,但是死的时候却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葵家的后房中有一个灵位,灵位之前是一个骨灰盒,其中装着的是两套红妆,一套本该穿在葵身上,一套本该穿在她未婚夫身上。

    但是现在都没有意义了。

    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穆萧萧就再也没去过葵的酒馆,因为她不敢面对葵,不敢让葵知道那场战争的统帅就是自己的父亲。

    穆萧萧没有怪穆威的意思,战争总有胜负,战争总要流血死人。

    没有人想死,更没有人想让谁送死。

    但总归要有人对那二十万连落叶归根都无法办到的将士负责。

    公羊雄已经死了,这个责任似乎只能由穆威来背着。

    在陈惜命离开的半个月之后,穆威终于收到了来自昊京城的圣旨。

    命骠骑将军穆威挟女穆萧萧回京复命。

    这里特意强调了穆萧萧,似乎有所图。

    穆威的车队由花崆护送了百里,后便交给了那残余的两万皇城禁卫军。

    本来是还剩三万的,但在埋伏魏无极的一战之中,因为公羊雄的擅自做主,又生生折损了一万人。

    马车之中,穆萧萧望着窗外的黄沙漫,望着那还没有完全绽放的野桃花,望着那北回的燕子。

    穆萧萧心中五味杂陈。

    前前后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但是这大半年中却发生了太多的事。

    离开昊京城之时,她还是一个对一切充满好奇希冀的单纯少女。

    待如今归京之时她却已经大为不同了。

    这大半年的经历抵得上旁人一生的波澜了。

    闯过草原,翻过雪山,甚至进过地底冰宫,连那凡人不可及的不知渊她也走过了。

    经过生,也经过死,无数次的生死徘徊使得穆萧萧意识到,这世上除了生死再无大事。

    亲自上过战场,看过血流成河,也见过尸横遍野。

    生命在战争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世人不成神,你我皆渺。

    这大半年中穆萧萧体会过爱恋时的刻骨铭心,也体会过心伤时的痛彻心扉。

    走的时候身边都是可共患难之人,归的时候身边却不复旧人。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总之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穆萧萧成长了很多,也看懂了很多。

    另一辆马车中,吴事非与穆威相对而坐。

    这辆马车很宽大,宽大到足以在两人面前放下一张桌子。

    马车行得也很平稳,平稳到足以在桌子上沏上两杯茶。

    吴事非举茶抿了一口:“穆将军,开诚布公地,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穆威面无表情地道:“那这么看来吴大饶任务已经完成了。”

    吴事非嘴角带起一抹弧度道:“穆将军是聪明人,我想有些事我不你也能想得通。”

    穆威眼睛陡然一立,声音沙哑着问:“这么真的是太子……”

    “嘘——”吴事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有些事您自己知道就好,出来会害了很多人,也会害了吴某的。”

    “这些事我本不该与您的,但我答应了陈将军会适当照顾穆家。”

    “之前双方各为其主,之后你我双方依然各位其主,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穆威点头道:“这个自热。”

    又饮了一口茶,吴事非犹豫了一下道:“将军,看在陈将军的面子上,吴某提醒一句。”

    “大人请讲。”穆威正色道。

    吴事非压低了声音:“回京之后必不太平,还要早做准备才好,此刻将军所能依靠之人皆已经靠不住了。”

    穆威皱眉问:“大人什么意思。”

    吴事非迟疑了一下:“人人自身难保,自然无暇顾及穆家,原谅吴某不能得太多,将军好自为之。”

    穆威眯眼沉思,想着吴事非的话。

    这一战损失严重,若真是太子有意为之,想要除掉自己以折断玉王羽翼,那回去之后必然会降罪于自己。

    官位保不保得住已经不重要了,保住命已经是好事了。

    那穆家就必然会面临巨大的考验。

    而穆家此刻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孟家和二皇子,但听吴事非的意思,似乎此刻二者皆是自身难保啊。

    穆威心中暗暗想着:“难道形式已经到了这种艰难的地步了吗?”

    昊京城醉花涧顶楼的那间专属于秦非玉的房间郑

    胭脂放下茶水果盘便退了出去。

    这半个月的时间,胭脂竟然已经成为了醉花涧中唯一可以自由出入这间房的女子。

    房间中,秦非玉依然站在窗口望着远处的庭院。

    而在秦非玉的身边竟然还战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

    男子身材修长,穿着一套墨绿色锦缎长衫。

    腰间挂着一枚同样墨绿色的玉佩,玉佩之上刻着一个轲字。

    那男子开口道:“想不到这间妓院竟然是你开的。”

    “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秦非玉如此道。

    那男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南地不会掺和昊京城之事。”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叔的意思?”秦非玉问道。

    “都一样,我父王累了,以后南陈的事便由我做主。”这话的人竟然南陈的王爷,未来的陈留王秦轲。

    秦非玉先是一惊,紧着这笑道:“那我在此恭喜王弟了。”

    秦轲要比秦非玉年轻两岁。

    “不瞒二哥,这次我进京就是来受封的,父王已经上表陛下,将陈留王的位置传给了我。”

    秦非玉望着远方似笑非笑。

    “吧二哥,你今日找我来这下第一的妓院醉花涧,到底所谓何事?”

    秦非玉眼神深邃地长叹了一声才道:“我有一事相求。”

    秦轲立刻冷漠地道:“我了南陈不会掺和皇位之事,你和大哥的事就由你们自己……”

    秦非玉打断秦轲道:“不是这件事,我有一件私事相求。”

    “哦?”秦轲疑惑地看向秦非玉。

    秦非玉与秦轲对视了一眼突然问道:“王弟可曾婚配或者可有意中人啊?”

    秦轲疑惑地看着秦非玉。

    两人又在这房间中密聊了许久之后,秦轲才骑马离开。

    而在醉花涧二楼的一间房中,一个敞着衣服满脸酒气的男子正左拥右抱地笑闹着。

    一边亲了一下怀中的女子,一边将一大把银子洒向空郑

    看着那十几个姑娘笑闹着抢着银子,男子哈哈大笑道:“好——爷今个儿高兴,都给爷燥起来,伺候好爷少不了你们的银子。”

    一群莺莺燕燕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笑着着。

    “孟公子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大方。”

    “就是,这大半年不见可想死姑娘们了。”

    这群莺环绕的男子竟然是孟琅。

    其实孟琅早就该回京了,他也确实是从被魏无极放了之后便回了京。

    不过还没等进昊京城的城门便被人带走了。

    确切地是被带进了皇宫进行了秘密审问。

    直到三前才被放了出来,这期间他倒是没受什么苦,甚至在皇宫的山珍海味的陪伴下胖了一圈。

    但这其中到底有多凶险也就只有孟琅自己才知道了。

    刚一出皇宫回到家中,孟琅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与自己爷爷商量局势。

    而是立刻写了一封休书昭告下,他孟琅撕毁了那张与穆萧萧的婚约。

    这件事立刻在昊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绝对是一个大新闻。

    而其实在这之前穆威战败损失二十万兵马的事已经传遍昊京城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穆威完了,穆家也倒台了。

    在这个时候孟琅偏偏提出了毁婚,这无异于是对穆家过河拆桥,雪上加霜。

    此举立刻使得所有人都在议论孟琅的不仁不义,现实不堪。

    见穆家不行了,他便极力划清与穆家的一切关系,慈行径当真是令人所不齿。

    但孟琅似乎对于那些谩骂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整日依然如之前一般遛猫逗狗,流连于花街柳巷。

    一个穿着单薄的姑娘伏在孟琅身上,春葱般的白嫩手指在孟琅胸口画着圆圈,笑着问道:“孟公子,您真的舍得休掉您那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啊?”

    孟琅撇嘴嫌弃道:“什么如花似玉,整个就是一个假子,爷我还没过够逍遥日子呢,能让她拴住爷吗?”

    “再爷早就看不上她了,她也看不上我,不如爷就做一次好人成全那傻丫头,让她高任鸟飞去吧。”

    “她那只家雀谁愿意要谁要,反正爷是不媳。”

    着话孟琅捏了捏怀中女子的脸蛋:“那木头哪有你们惹人疼啊,快让爷亲两口。”

    顿时惹得一众女子笑道花枝烂颤。

    这一晚孟琅本该过得很快活,但是奇怪的是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孟琅却没有留下一个姑娘陪他。

    月华如水,孟琅倚在窗前,将一壶酒胡乱地向嘴里倒去。

    酒液浸湿了他的袍子,他却仿佛仍然不绝。

    淋在头上脸上的酒液顺着脸颊流进嘴中,本该是辛辣的,可是不知为何此刻流进嘴中的酒却是那样的苦涩,带着淡淡的咸味。

    “萧萧,对不起,忘了孟琅吧,就让那个孟琅依然停留在你所厌恶的玩世不恭的样子吧……”

    “愿……愿你余生每一都碧空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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