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关?你生来便是一张白纸,我画什么,你便留下什么,若非我做得不够好,你也不会如此。”俞桉提起此事,心里便隐隐愧疚。

    宋瑾定定的看着她,许久之后突然道:“也许阿瑾并非白纸呢?”

    “嗯?”俞桉抬头看向他。

    宋瑾笑了:“哪有人会天生白纸,师尊就是太偏心阿瑾,才会觉得阿瑾是世上最好最善良的人。”

    “你本来就是……”俞桉话没说完,蓦地想起宗主腹内的花枝,瞬间就说不下去了。

    阿瑾有可能不是一张白纸吗?

    或许是俞桉的目光太过专注,宋瑾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师尊?”

    “……嗯?”俞桉回神,勉强笑了笑,“许久没好好给你把过脉了,手伸出来,师尊看看你近来状态如何。”

    宋瑾闻言顺从的将手腕放在了石桌上,俞桉伸出手指探了上去,一丝灵力不动声色地从指间迸出,在他周身上下几十处大脉络里巡游个遍。

    还是熟悉的弱脉,并未查到一丝修炼痕迹。

    宗主因共生花而死,但共生花自身的力量她先前也见识过,应该敌不过金丹巅峰的宗主,哪怕宗主已是濒死之人。

    可阿瑾也没有偷偷修炼,没有力量可以加持共生花……所以宗主是怎么死在共生花下的呢?以阿瑾的体力,又如何能避开所有仙门耳目,将宗主尸体送回闭关之处?难不成有人相助?

    也不是没可能……那么问题来了,阿瑾几乎从未离开鸟语峰,偶尔外出也有她一直跟着,哪来的时间能认识修为高深的修者?更何况那日的花田只沾染了宗主和她的灵力气息,并无第三人的,应该不存在所谓的有人相助。

    俞桉排除一种可能,却只觉得越来越多的疑团浮现了,她却没有解开的能力,只觉脑子乱糟糟的。

    她一时想得入神,忘了收回把脉的手。

    宋瑾见她眉心紧锁,也跟着蹙起眉头:“师尊,可有不妥?”

    “有……嗯?没有,你身子还不错,”俞桉将手收回,“只是还需按时服药,多多调养。”

    宋瑾颔首答应,见她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静了静后给她夹了一块土豆:“师尊,吃饭。”

    “哦,好,阿瑾也吃。”俞桉笑笑,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是专心用膳。

    师徒俩谁都没有说话,石桌之上彻底静了下来,等一顿饭吃完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

    俞桉长时间保持一个坐姿,这会儿有点脚麻,放下碗站起来时,酥酥麻麻的感觉如过电一般,叫她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师尊怎么了?”宋瑾第一时间看过来。

    俞桉表情似痛非痛,扭曲一瞬后刚要说话,他带着药香的气息便席卷而来,等她回过神时,他便已经从背后扶住了她的胳膊。

    当后背碰触到他的怀抱,俞桉仿佛被烫到了一般,下意识的转身避开了,等站稳之后,腿上的麻意瞬间汹涌而来,她瞬间屏住了呼吸,紧咬牙关才没哼唧出声。

    俞桉站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腿上的麻意渐渐消了,她轻呼一口气,正要回寝房,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静谧的院子中,宋瑾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午后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在他的轮廓上修饰出一道柔和的毛边。

    他眼眸漆黑,专注的盯着她看,眼底少了平日的温润,叫俞桉有一瞬间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宋珏。

    俞桉想到自己方才的闪躲,顿了一下后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

    “阿瑾是心悦师尊。”宋瑾只一句话,便彻底打断了她的思绪。

    俞桉怔怔的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但阿瑾也尊敬师尊,”宋瑾不紧不慢的说话,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所以绝不敢对师尊做出半点不敬之事,方才搀扶师尊,也是因为看师尊要摔倒,担心师尊受伤才如此,绝非要轻薄师尊。”

    “我没有那个意思……”俞桉底气不怎么足。她知道阿瑾没有坏心思,但这几日都快被宋珏折腾出毛病了,他稍微一靠近,她便忍不住避开。

    宋瑾依然看着她:“我知道,我的心思让师尊不喜,阿瑾日后也定会注意避开师尊,不会让师尊产生半点不适,还请师尊不要将阿瑾当成什么脏东西,恨不得退避三舍。”

    他说完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道倔强的水光:“太伤人了。”

    说罢,他没有给俞桉反驳的机会,便转身回了寝房。俞桉看着他越行越远,忍不住张了张嘴,却因为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丧气的沉下脸,皱着眉头回屋了。

    两人似乎开启了新的一轮冷战,只是这次的发起人换成了宋瑾,且是单方面的。

    接下来的两日,俞桉发现宋瑾更用心的躲着自己,即便见了面,也是极尽规矩的打声招呼,再找理由飞快离开,总之将他说的‘避开师尊’四个字做到了极致。

    这样彼此冷静一下似乎也挺好。

    如果他没在一个人的时候、像个游魂一般的话。

    俞桉想找个时间跟他聊聊,但眼看着宗主发殡的日子到了,她这个宗门的边缘人物也开始忙了起来,只能将聊聊的事暂时搁下,专心于宗门事务。

    合仙宗上上下下忙了两日,总算将宗主的丧事办完了,随着棺木被沉进墓里,俞桉也彻底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担心有人开棺木发现她划出的伤口了。

    丧事是正午时分结束,全宗门一同吃了饭,便就地召开了竞选新宗主的大会,赵平和作为主峰峰主,亲自主持了大会。

    “今日便是竞选新宗主的报名日,只要在宗门待了十年以上的人、不管是内外门弟子还是洒扫仆役皆可参与竞选,望诸位为了报效合仙宗踊跃报名,多多参与!”赵平和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才慢悠悠的把最重要的事说了。

    俞桉打了个哈欠,闲闲的看着下头各个弟子排队报名,时不时与其他峰主们说说话。眼下参与报名的,基本都是各峰长老弟子,他们这些峰主若一同去排队,未免太跌份了,所以要等到其余人都报完名,其余人才会过去。

    老顽固就是爱脸皮,俞桉都习惯了。

    合仙宗是个小门派,小到连筑基都少有,所以报名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各峰峰主叫来充场面的。她悠哉悠哉的看着下面报名的人逐渐减少,这才含笑看向其他几位峰主。

    然而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像想报名的人。

    俞桉表情一顿。

    一直没说话的周茵茵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对台下登记的弟子道:“将本小姐的名字也写上。”

    “是。”弟子立刻将名字写了。

    俞桉清了清嗓子,试探的看向几位峰主:“各位也将名字记下吧,若是只有咱们这些人里只有大小姐参加,未免不太好看。”

    有金丹修为的三位峰主对视一眼,都客气的摆手:“还是不了。”

    “老朽岁数大了,实在无心争斗。”

    “是啊是啊,大小姐一人参加就行。”

    看到他们连连推拒,俞桉嘴角抽了抽,余光扫到赵平和笃定的表情后了然。合着各位收了好处,不好再参加了。

    “各位峰主,大小姐,所有报名之人的名字都已登记在册,册子可要封存?”登记的弟子询问。

    年纪最长的刘峰主表情微微一动,不舍地看了名册一眼。

    俞桉扫到了他脸上的松动,立刻热情道:“刘峰主年纪最长,又是我们中修为最高的,若是不能参加,未免太遗憾了。”

    “刘峰主不想参加,你方才没听到吗?”周茵茵不耐烦的问。

    俞桉只当她是空气,含笑看着刘峰主:“刘峰主德高望重,是合仙宗如今最受敬仰的人物,若是屈居人下,未免太可惜了。”

    刘峰主表情更松动了。

    “虽然不知道刘峰主为何放弃,但切忌不要因小失大,做了宗主,整个合仙宗都是您的,什么宝贝拿不到?”俞桉这句就差点明他收了好处的事了。

    刘峰主闻言脸上有点挂不住,可内心疯狂躁动。

    赵平和看出不妙,立刻呵斥俞桉:“刘峰主都说了不想参加,你这么鼓动是何居心?!”

    “不错,你再这么胡闹,本小姐就要将你打出去了!”周茵茵也厉声教训。

    俞桉呱唧呱唧为他们鼓掌,鼓完漫不经心的加一句:“二位真合拍,等大小姐做了宗主,赵峰主又掌管主峰,日后怕是没有我们这些人说话的份了。”

    她这句话直接戳中了其余峰主们的心,刘峰主等人更加松动了。

    周茵茵一阵心乱,立刻朝捧着册子的弟子使了眼神,弟子慌慌张张地转身离开。

    眼看着弟子要走了,俞桉立刻看向刘峰主:“刘峰主,宗门规矩,名册离了大殿,报名可就结束了。”

    刘峰主愈发挣扎。

    周茵茵心急地看向往殿外走的弟子,若非怕太刻意,她恨不得呵斥他快点滚。

    即便她什么都不说,弟子也在急急地往外走,在他距离门框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俞桉终于急了:“刘峰主!”

    刘峰主仿佛瞬间做了决定,高声叫弟子回来,赵平和眼神一凛,指尖一道灵力击了出去,还有一步远的弟子脚下一软,直直朝前扑去。

    只要名册出了这道门,任何人都没有再报名的权力。

    赵平和和周茵茵对视一眼,刚要松一口气,就看到险些跌出门外的弟子被一道灵力牵引着,拉回了殿中央。

    俞桉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弟子,轻轻吹了一下自己的指尖,面对周茵茵和赵平和的怒火淡定道:“幸好,我虽然不太会用灵力,但召回个弟子还是可以的。”

    第27章 只有你

    一看抱名册的弟子被弄了回来, 周茵茵瞬间便急了:“俞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 刘峰主明明已经唤他停下了,他反而跑得快些,我怀疑这个弟子的耳朵不好使,所以主动将人召回来,免得耽误了刘峰主报名。”俞桉一脸无辜。

    周茵茵黑着脸:“你是怕耽误刘峰主报名吗?分明是不想让我当选宗主!”

    “大小姐这话说得有意思,莫非你觉得刘峰主若是报了名,你便无法当上宗主了?”俞桉笑眯眯的,“若真是这样,那刘峰主更要参加了, 毕竟咱们宗门选宗主, 自然要选最强的。”

    “你!”

    “茵茵!”

    周茵茵本来还想再说什么, 赵平和直接打断了, 她只能不甘心的看了俞桉一眼,咬着牙不说话了。

    俞桉淡定的看向赵平和:“赵峰主有话要说?”

    赵平和冷淡的和她对视一眼, 便扭头看向了刘峰主,若有所指道:“刘峰主年岁大了, 想来也不愿意处理宗门杂事, 有这个时间, 用心修炼早日突破元婴不好吗?”

    刘峰主抿了抿唇,下意识看向俞桉。

    赵平和表情当即不好看了:“刘峰主年纪最长,怎么今日说话做事还要看一个小毛丫头的眼色?”

    “赵峰主说话真有意思,字字句句不离岁数二字, 您到底想说什么呢?”俞桉施施然问。

    刘峰主不由得皱起眉头。

    赵平和见刘峰主蠢蠢欲动,干脆黑着脸挑明了:“我是觉得刘峰主若再不突破,怕是时间也不多了, 与其将时日浪费在争宗主之位上,不如寻些灵丹妙药延年益寿。”

    说罢,他压迫地上前一步:“我这儿刚好有些灵药,对修为增长很有裨益,刘峰主先前说要来拿,可是忘了?”

    他就差把‘我们不是私下达成交易了’这句话写在脸上了,俞桉心里嘲笑一声蠢货,果然看到刘峰主脸上挂不住了:“赵峰主,你这是何意?”

    “是啊赵平和,你这是什么意思?”俞桉赶紧煽风点火,“莫非是觉得我们刘峰主缺你那点药?”

    赵平和都快被她东戳一句西戳一句的气死了,偏偏又不能发作,只能咬着牙道:“我只是提醒刘峰主一句,莫要失了轻重缓急。”

    “是啊刘峰主,千万别失了轻重缓急,”俞桉不急不慢的补一句,“还有什么比宗主留下的那些灵药更好更有助修为的吗?更别说专供宗主修炼的灵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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