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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四、军情

    姬苏领着大王很是顽耍了一番,大王久不见自己的饲主,咬着他衣角不肯松开,姬苏无法,便哄着大王回了船。

    武帝又是好笑又是生气,越看大王越觉得弟弟当年抱回来这么个混帐玩意实是失策,就该扒了皮做成虎肉宴吃了才是它的最好结果。现在得了儿子喜爱,满满占了他的眼,连眼角都不肯分给自己一分,实是叫人难受。

    可儿子喜欢,他能怎么办?只好如他的意,把这晚时候让一点出来给那畜牲罢。武帝想着,心下不平得很,只好转而去想:还好只是只畜牲,非男男女女,倒还能叫人忍下这口气些。

    姬苏哪知道大父心思千回百转,搂着大王干脆把它当床垫子,美滋滋的头靠虎头,美美的睡了一夜,早上睁眼,刚与大王打过招呼,门便叫人敲响了。

    “殿下,紧急军情。”

    伪装成常孟人的武帝推门而入,借着弯腰递送八百里加紧的密信之机不动声色打量了儿子一眼,见他精神饱满,脸上还残留着笑与讶,天真懵懂得很,压下心里的微微不爽。

    姬苏愣了一下才接过密信,他方醒来,脑子里这会还在回味紧急军情四个字,还当自己听错,悠闲这么多年,紧急军情也就早几年曾听闻,但有武帝亲征,军情皆是往他那里过去,流传到朝中的,都过了时,亦以捷报为多,说白了,姬苏就是个活在父亲羽翼下的不知人间疾险的娇贵宝,故乍一听到军情四字,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密信字不多,仅写道:“禀上:蒙下、燧商、魏国、朱陶忽生前朝余孽反军,曰:反胤复国,除暴安民,十余日,因州府失两县。”

    卧槽,这是这几个小国约好一起搞事了?

    这下姬苏不清醒都格外清醒了,嗖的站起来。他一动,大王便感觉到主人似是不安,跟着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沉沉的咕噜声,一对巨大的虎目死死盯着立于门前的武帝。

    “大王,退下。”姬苏安抚对侍卫产生警戒的大王,扬声唤人:“来人,饲虎。”

    门外早有侍卫候着,听令赶紧抬了装肉的大盆进来,大王甚是紧张,在姬苏周围走动着,虽然抽动鼻子闻到肉味唾液便不由自主的从嘴角流下,然而它抵抗着天性,又拿头来蹭姬苏。

    姬苏心里一片柔软,摸着它的头,又挠大王的下巴处,轻声哄道:“去进食,吾亦要用膳,用过膳了再陪汝顽耍可好?去罢。”

    他连哄带骗半推半拖的把大王哄到大盆边,又拿了肉块丢进它嘴里喂了,大王才算得到安慰,不再紧盯姬苏开始大口进食。

    武帝看得来火,儿子都未曾这般好颜好色的哄自己开心过,怎就叫个畜牲抢了先去,果然回京后还是得把它扒了皮做毯,天天踩在脚下才舒服!

    安抚住大王,姬苏迅速抽身往外行,边走边嘱咐常侍卫:

    “父皇可有何旨意下来?”

    “陛下欠安,听了此事只让内侍传话,道此事交予太子殿下您既可。”

    姬苏听了这话微怔了一下,不期然又想起吐血一事,想到昨日去见武帝,却为御医拦下之事,心里梗得有些不好受,便不多言,只打定主意晚上再去多陪一下大父,嘴上却是道:“速唤连将军、守备议事。”

    “不,还是先请连将军过来。”

    “是。”

    连锐来得很快,姬苏刚整好晶容,听了报忙让连锐进来,免了连锐行礼又赐了座,道:“燧商、蒙州、魏州、朱陶突生叛军,此事汝等可知晓?”

    连锐与姬苏作伴读时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武帝许了他作武伴,却不是一味把他按在宫里习文学武,比起谦谦君子遵守礼法的文伴,姬苏与连锐感情更好,两个人上房揭瓦,糟蹋御花园的花花草草,气得姬霆两年前把姬苏招揽到的江湖人士编了个队,丢给连锐拉去了军营。

    几年军营并游走全国各地收取情报的经历,连锐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天真,有了沉稳的青年气息,身形也高大威猛起来,听到殿下问话并不慌张,只是微一点头道:“禀殿下,臣知晓。”

    连锐两年里经常与姬苏通信,并无生疏,坦然看着太子殿下:“殿下莫为此事忧心,陛下前几日有手信传来,吾二兄与李羁李将军受了陛下密诏,已率大军前来秘密围剿。”

    姬苏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他爹能故意放出什么太子被掳陛下气急病重的消息,在姬苏这个已经摸透他套路的儿子看来,这渣爹根本就不怀好意思,原来是打算搞这么一出大事。

    骂了句无耻,姬苏拍掌,军士们搬来一个大砂盘,姬苏唤连锐:“虽有后手不至惊乱,但本殿身在汾城,与蒙州相近,且亦曾为蒙人所绑,想来他等必有心思要前来捉拿本殿与父皇。汝且与本殿说说,汾城驻军布防如何,水、陆前往蒙州燧商所需时日如何,粮草如何,不怕一万,只防万一。”

    连锐赶紧起身,拿起树枝在砂盘上绘出简陋的地图,并把四个曾经的小国写上名字圈起来。

    武帝伪扮常侍卫,常侍卫之职实是禁卫尉令,官拜将军,故他大摇大摆站于姬苏身后不曾离开,听着儿子迅速抓住重点与连家六郎商议布防之事,武帝在心底点了点头,尤其听到姬苏竟吩咐连锐派人兼程潜去此四处散布谣言责问带着起事者将来是否能保证他们的生活时,对儿子的喜爱更是上了一层楼。

    他只心下一转便明白了姬苏的想法,这才更加赞叹,并特别想听儿子明明白白的说出原由,不由得趁着空子出声相询:“殿下,恕臣无状,不知殿下您让连小将军遣人前去散布谣言,有何作用?”

    姬苏见连锐也一脸好奇,招呼他二人重新坐下,伸指在四个州上轻轻点过:“吾皇当年东征,铁骑之下完巢少之,故多迁胤人及散乱南边小国百姓前来繁衍生息,余孽滋事,乃祸害百姓,为的不过一己之私,大胤在父皇治下,生活不知比从前强过多少,故他等生事,第一受难者,乃百姓。殃及自己,百姓许是能忍,可若把后果明白告之他等,他们可能忍受下去?”

    “为吾民兮,何招铁骑?为吾民兮,何断民生?为吾民兮,何置民水火?眼下歌舞升平,寒士白身不得吾父之荫庇,何来书读?何来官考?何来武举?何来粮富税少?敢起事,也不过是打着光复旧朝,为的不过是自己重归高位重享奢糜,若真为百姓着想,就让百姓们去问问他们,光复了旧朝,他们能做得到人人有书读,有官可考做,有武将可选举,有全家可吃饱么,能保证他们在吾大胤铁骑之下活下来么。做不到,自然便不用吾等出手,百姓们自是不肯答应的。”

    姬苏说着叹了口气。

    若是他爹暴虐不仁还鱼肉百姓弄得民间怨声载道,这几个地方要闹事,那肯定能成,别说他们起事,姬苏自己都有可能会想搞点儿事。

    可偏偏大胤有他,有他两个爹在,他爹虽然爱杀人,可智商没丢,大刀阔斧搞改革,把朝廷弄成了一言堂,也没傻乎乎的像宫斗文里事事依赖朝臣,而是借由新鲜血液的不断可提供,牢牢把死朝臣们怕被别人挤换掉的心理,稳坐高台,展现的是一个真正的帝王的气魄手段,

    更漫说他还特别能打仗,能搜刮人家老底,对下头又大方,向世间普及教育,弄出科举,画了个人人都可能当官的大饼吊在半空,也听得进自己意见,推广各种农具,招揽人才对土地、粮种进行试验改革,促进东西南北商业交易,硬生生把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这富养了几年,人日子过得正好,正有盼头着呢,你们突然跳出来要搞事,拿百姓的命和家破人亡当垫底来搞,百姓也许一时会被光复旧朝的口号给唬住,可等他们明白过来这事触及了自己的自身利益,他们能答应?

    比起卷入更多无辜,比起他们闹出大动静,大胤的八万人马前来围剿,让百姓们自己把他们那一小撮人拿下,这个事情的牺牲化和损失才会压到最小。别人过了好日子就会慢慢淡忘一些事,他姬苏可知道得很,他这两爹爱杀人,八万大军真到了,那就不是你无不无辜了,很有可能,就像北地蛮夷那样,烧杀个片甲不留寸草不生了。

    他这万般念头,武帝只一想便猜了个七八,又是怜爱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小崽子还是心软,不过他想少死些人,便依得他不屠城罢。

    武帝愉快的在心底作了决定,开口道:“若换成在下,此时虽说趁着陛下欠安太子被掳朝廷混乱之机作案是好时候,却也许,只是作幌。”

    姬苏一听来了兴致,看着常孟人道:“哦?常将军有何想法,快说说。”

    “正如太子殿下所言,他等行事,乃是依据陛下病重太子被掳,以致朝中混乱,此时故意反叛,却更是有可能暗里派遣厉害杀手潜入汾城,欲对陛下不利。”

    他说完,连六郎一拍腿,道:“不错,本将军亦在心里奇怪,陛下当年东征,可是有李渡在内,然而李渡风平浪静,那四处却是结成同盟同时发难,怎的四家结盟,却独忘了李渡呢?怕正是埋伏在此。”

    姬苏亦想到这点。

    “暗中戒备,大军现行至何处?离汾城可有多远路程,且让连二将军与李将军派出五千人马秘密潜伏过来保护父皇。”

    听到此话,武帝心头滚过一阵暖流。

    陌生,却舒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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