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野,等了她两日。

    一等两日,温阮不上门。

    她有空去救一个与她无关的于悦,有空在玖瀚楼跟人干嘴仗,没空去找他拿扇子。

    直到这日,他怀中揣着那把檀香扇再次碰到温阮,见到温阮手中执着一柄绢面团扇。

    殷九野瞬间感觉,自己的恶作剧,毫无意义。

    这日是温西陵带温阮出来听曲儿,听曲的地方也是个茶楼,但这个茶楼不是“玖瀚楼”,叫“春华楼”。

    “玖瀚楼”古典雍容,格调高雅,一看就很贵,适合身份矜贵的名流闻人小坐低谈,乃装逼圣地。

    而“春华楼”热闹喧哗,平价近人,钱兜子里稍显富庶的都能进来坐坐,喝喝茶,听听曲。

    温阮更喜欢春华楼,适合她这种俗人。

    台上唱曲儿的小姑娘生得水灵,一把嗓子更是空灵,温阮看着养眼,听着悦耳,极为舒心。

    殷九野看着温阮轻摇罗扇,闲适听曲,心口莫明有点郁闷。

    “阴公子,过来这边坐。”温西陵瞧见了殷九野,冲他招手。

    殷九野按了按怀中的檀香扇,入座,看了温阮一眼。

    温阮冲他点了点头,就算是礼貌地打过了招呼,然后继续认真地看着台上的小姑娘,真好看,真水灵。

    但她没发现,台上那唱曲儿的小姑娘望向她这方时,眼色微滞了一下,不是滞在温阮身上,而是在殷九野身上。

    就连手中轻甩绢帕的弧度都有些不自然了,甩到一半就顿住。

    殷九野扫了一眼台上的人,那小姑娘忙敛了眉目,继续歌唱。

    “温姑娘前几日落了把檀香扇在我那儿。”殷九野说。

    “是吗?”温阮随口应话。

    “姑娘不曾发觉?”

    “不曾。”

    “……”

    台上的小曲儿刚好唱完,满堂喝彩,小姑娘行了个礼,步子轻快地下台,走得略有些急了。

    温阮收回目光,见殷九野还看着自己,她不由得想了想自己是不是没有回答他的什么问题。

    扇子?

    她估着可能是这个问题,便解释道“那日买回去的扇子我还没打开盒子看,全放着了,所以不曾发现少了一柄,有劳阴公子帮我收着了。”

    殷九野“……”

    殷九野抿了口茶,笑说“我并未收着。”

    温阮瞧了他一眼,是么?你身上带着檀香味,那日你救我时,身上不是这个味道哦。

    但温阮没说什么,她可没有专揭人短的毛病,只是拿了块点心轻轻地咬了一口。

    要死不死的是,温西陵这时突然来了一句“阴公子近日礼佛?身上倒是有股檀香味。”

    殷九野“……”

    温阮放下点心,转过头去望着已空无一人的台上,唇角抿笑意。

    “好尴尬啊,尬得我毛都要竖起来了!”二狗子喵爪捂脸,在温阮怀里打滚。

    温阮按住打滚的二狗子,淡定,悄悄地笑就行了,不要笑得这么大声。

    又听得温西陵愠声道“他怎么来了,真是冤家路窄!”

    温阮闻声看去,看到纪知遥。

    而且他应是提前订了位,走进来后,就直接坐在了自己身后的座椅上,桌上放着早已备好的茶点,按书中描述,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二狗子又开始打滚“我草我爱这个任务,我爱修罗场,我爱了我真的爱了!阮阮你这是自带撕逼体质!”

    温阮挠它。

    温西陵嘲讽一声“想不到听惯了月姬姑娘天籁之音的纪大将军,也会来听这等呕哑嘲哳?”

    他是真的很讨厌纪知遥,也很讨厌盛月姬。

    一个祸害了他妹妹,一个祸害了他哥哥。

    他每天都在诅咒这对狗男女原地暴毙。

    纪知遥没理他,坐下啜了口茶,望了望温阮。

    近几日倒是巧,他总能遇到温阮。

    若放以往,他会认为这是温阮故意的,但现在,他有点没把握。

    温阮早就回过头去了,等着下一个上场的演出。

    很快,温阮就知道了为什么听惯了盛月姬天籁之音的纪将军,今日会来这里听呕哑嘲哳。

    因为下一个上场的神秘嘉宾,正是盛月姬。

    台上隔了薄薄的纱帘,一个女子立在纱帘后,隐隐约约只能看出她身形纤秾合度。

    但这不重要,盛月姬之美貌,哪怕只是一个剪影,也足以让人心神向往之。

    宾客间已是哗声四起。

    原书里用了大量的笔墨来详尽描述盛月姬的动人之处,温阮看书时虽直奔床上的主题,对这些描述尽量略过,但对盛月姬的形象依旧印象深刻。

    总之,原书作者对盛月姬之美貌极尽赞美,对她的歌喉更是用尽百度。

    台上的小铃轻响,宾客的喧哗声止。

    丝弦起,盛月姬启唇而歌。

    她的声音有种独特感,极是魅惑。

    听着直搔人,搔得你耳朵和心底都迫不及待地发痒,想挠却挠不着,急呀,急得抓耳挠腮扯了颈扣,恨不得扑到她身上去。

    于是她起先微沉的嗓音忽地一扬,就能给人止了痒,熨熨帖帖地舒适了,似有股在胸间团了许久的气瞬间得到释放。

    那些急不可耐都变成了荡气回肠。

    书里说,有幸听到盛月姬歌声的人,在听曲时总是如痴如醉,不知身在人间,而曲终后都能在余韵中见到最想见的人,或潸然泪下,或幸福微笑。

    她是如何用歌声做到这种事的,并不重要,反正是作者设定。

    但温阮闻其歌声却也没见到什么人,她只是觉得,不愧是十八禁文作者写出来的歌声。

    因为这样的先抑后扬,像极了男人i欲i望疯长至巅峰后的喷薄而出,有种相近的爽感,就连贤者时刻都类似。

    “还不错。”温阮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这是你情敌!”二狗子不客气地吐槽,作为ai,它莫得感情,听不出这曲中真意。

    温阮摸了一把它的下巴,别说她不是自己的情敌,就算是,也不能因为情敌身份就罔顾事实,她唱得本就不错。

    刨去可以引申出来的含义,的确是天籁之音,可绕梁三日而不绝,无怪那么多人喜欢她的歌声。

    同样听歌声而见不到什么人的还有殷九野,他比温阮更离谱,温阮至少对盛月姬的歌声听得认真,殷九野干脆走神。

    他看着温阮,从温阮的眼中,他看到了欣赏,认可。

    偏偏没有嫉妒,厌恶。

    一曲终了,盛月姬隔帘行礼,而满座听客,或潸然泪下,或幸福微笑。

    温阮,低头取茶。

    取茶的时候看到了另一只手,手很漂亮,指骨修长,是殷九野的。

    她抬头看了殷九野一眼,殷九野也看向她,不知何故,两人相视而笑。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因为歌声而看到什么人?

    “她唱得不错。”温阮说。

    “不过尔尔。”殷九野却道。

    “你很挑剔。”

    “我品味高。”殷九野知道刚才纪知遥一会儿看台上的盛月姬,一会儿看台下的温阮,很是三心二意啊,殷九野起了坏心思,故意说“靡靡之音,何来雅意?”

    纪知遥果然看向他两。

    温阮不知殷九野何故要这样说,她只是诚实地道出自己的想法“各有所爱。”

    殷九野却道“劝姑娘多爱高雅,爱多了这等不堪入耳之曲,易成俗人,比如,某些将军。”

    温阮取走了茶,不再跟他讲话。

    他要奚落纪知遥,倒也不必拉上自己。

    而温西陵,他将堵耳朵用的两团锦帛放下,举杯对殷九野“阴公子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种高品味的人,干杯!”

    干完杯他又对温阮说“小妹我不是说你没品味,我小妹善良,对什么都赞扬。”

    温阮抿了口茶,笑,“二哥过奖。”

    纪知遥看着他们三人你唱我和他搭台的也没说话,只当看戏。

    他还没有肤浅到跟吕泽瑾似的,听见旁人说了盛月姬几句是非就要大动肝火。

    若真如此,那他一天天地什么也不用做了,天天跟人动肝火好了。

    因为,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襄国的人,十中有八,提盛月姬而不耻。

    他只是奇怪,温阮以前看见盛月姬就脾气发作,恨不得上去挠花了盛月姬的脸才甘心。

    今日居然坐得这般安稳,甚至还不同意阴九所说的“靡靡之音”。

    他想不明白其中原由。

    但异变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盛月姬行完谢客礼,正欲下台,忽听得一个女子的高喊叫骂声“狐狸精,这一杯是替我温妹妹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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