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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依向采青之意,三夫人安氏,只是一味药引子而已。

    以其欲令娘家侄子读书入仕的迫切之心,诱之入局,让她做下她当做之事,最终,将另一个人牢牢攫住,为朱氏所用。

    这才是向采青真正的用意。

    然朱氏却觉不足。

    一枚棋子如何够使?设若那个人竟没被套住,岂不两头皆落了空?

    是故,她必欲将安氏也算计在内。

    向采青起初是不愿的。

    她极言安氏虽亦堪用,然其幼年失恃、继母刁难,作养得一副偏狭脾性,狠毒有余却聪明不足,只怕还颇有几分反骨,万一反噬,恐受其害。

    殊不知,这一番话,却深深地刺痛了朱氏的心。

    徐玠不正是如此的么?

    这个天生反骨的逆子,不正是将她这个嫡母给反手捏死了么?

    而身为一府主母,身为东平郡王妃的她,辖制不住那贱种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辖制不住一个小小的庶子儿媳?

    就凭安氏?

    哪怕她反破了天去,还能反得出她这个当婆母的手掌心?

    这念头一经泛起,便如野草般疯长起来,直刺得朱氏蠢蠢欲动,大有以安氏代徐玠一雪前耻之意。

    向采青到底妥协了。

    朱氏执念太甚,劝亦无用,且在向采青看来,将安氏拿捏住,也未始不是一个好法子。

    而谋划亦随之更改。

    是故才有了朱氏对安三娘的格外疼宠、以及“娥皇”凤头钗之事。

    这一切,皆是向采青针对安氏设的套。

    安氏与安老太太多年积怨,本就难以化解,若换作从前安氏身微势弱之时,她可能还会再忍一忍。

    可如今却又不同。

    安氏已有一子傍身,在王府立足正稳,而她心底压抑多年的怨恨,只消稍加引动,即可呈燎原之势。

    安三娘,便是点燃这场大火的那一星火苗。

    以安氏对安老太太之恨,转嫁之于继妹之身,她想必会下狠手,弑杀继妹。

    这是很容易预料到的。

    为此,向采青还提前将另一枚棋子——亦即那个牛婆子——早早搁在了安氏手边。

    当初,就是这个牛婆子偷偷向安氏示好,并透了好些消息予她,才令安氏对其深信不疑,将之视作了帮手。

    有此助力,安氏自是如虎添翼。

    她果然上了钩。

    诚如向采青推断的那样,她确实足够心狠手辣,竟真的勾结那牛婆子,对继妹下了手。

    当牛婆子前日偷偷送来安氏将于昨晚动手的消息时,朱氏满心以为,此局已定。

    就在昨晚,她还做了一个美梦,梦见梅氏百货并五房名下所有产业,终归为己所有,而她嫡嫡亲的女儿徐婉贞,亦觅得一门上好的亲事,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至于五房,只消徐玠死在外头,那连环局亦此做成,则向采青手里的那份绝子药,也就有了用武之地,不是么?

    可朱氏却再也没想到,一觉醒来,铁定无错的筹谋,竟还是出了大问题。

    丁长发居然死了!

    初初听闻消息时,朱氏险些没背过气去。

    丁长发是她的助力,若没有他,庄子上的那几个又怎会俯首称臣?

    可他却死了。

    与安三娘相拥着赤身而亡。

    大惊失色之余,朱氏多少对向采青乃至于周妈妈皆起了疑。

    而此际,听其言、观其色,朱氏却又觉着,她似乎疑错了人。

    周妈妈不像在说假话。

    再者说,向采青乃是朱老太太荐来的,她既是一心帮着自己,就断没有自己人杀自己人的道理。

    此时,周妈妈想亦听出了朱氏语中疑意,遂抬起头来,将一张惨白的脸望向朱氏,抖着嗓子道:

    “王妃恕罪,奴婢那个时候是真真儿的吓得半死,脑袋里就像灌了铅似地发沉,委实是甚都想不起来。且也实在离得远了些,天又黑,奴婢真没瞧出来那男尸就是五庄头。”

    见她满脸悚然,犹似心有余悸,瞧来绝不像作伪,朱氏本就不甚浓的疑惑,亦消去了大半,遂强笑着摆了摆手,道:“罢,罢,我也不过问一声儿。”

    目今,周妈妈是她最倚重的臂膀,于她有大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她还是知晓的。

    念及此,朱氏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说来也不能全怨你。昨儿晚上是我自个儿要吃安神汤的,睡得沉得很,你便要来禀了我也是不成。唉,皆是天意罢。”

    这事儿也确实怨不得周妈妈。

    为防露出行迹,朱氏早便与之议定,事发当晚她会一早入睡,吃安神汤也是朱氏的主意,为的是瞒过徐玠安插在明萱堂的眼线。

    此事向采青亦一早言明了。

    也正是为着避人耳目,这位深明大义的向妈妈才会自污离府,隔着一个朱家帮朱氏出主意,而周妈妈则居中递话,偶尔也帮着朱氏周全一二。

    却未想,朱氏做足了全套戏码,却偏偏就出了篓子,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周妈妈垂下头,低声说道:“主子早些睡下是对的,不然,奴婢一慌神,说不得就要禀到主子这里来,万一再有个什么,惊动了那起子小人,奴婢便是死罪了。”

    言至此,她探手入袖,取出一方折得平平整整的帕子来,双手呈上,语声极轻地道:“天幸这东西被奴婢拾到了,昨儿晚上也不算白跑了一遭儿。”

    朱氏微愕地看着她,并不去接,只皱眉问:“这又是什么?”

    “回王妃,这是昨儿安氏丢在小莲塘边的耳坠子。”周妈妈沉声回道。

    朱氏怔了怔,旋即大喜过望,忙伸手接过,果见帕子里裹着一枚珍珠耳坠,细看去,正是安氏素常戴着的。

    “哟,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朱氏笑问道,灰败了大半日的脸上,终是有了几分鲜活之意,眉眼也生动了起来。

    这可是个好东西。

    有了它,就算牛婆子这个人证不在了,安氏也还是落下了把柄在自个儿手上。

    周妈妈一脸肃然,并不居功,只道:“回王妃,奴婢便接着前头的话往下说罢。只说牛婆子发现那塘子里的男子尸首之后,直是吓得半天动弹不得,反倒是三夫人,只怕了一会子,就又能说话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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