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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车,温鲤贴着车门坐下,手包规矩地搁在膝盖处,与叶清时拉开礼貌而安全的距离。

    直到车子开出去,她才说:“今晚的局很重要吗?叶老师穿得这样正式,让人怪紧张的。”

    叶清时朝她瞥来一眼,淡淡的,“知道什么叫‘女为悦己者容’吗?”

    温鲤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顿了顿,反倒笑了,四两拨千斤:“我说过我心里有人。”

    “两年了,”叶清时侧头看她,“两年前我第一次问你要不要跟我,你就拿这句敷衍,如今还是这句。温鲤,你能不能动点脑子,换个套路?”

    “叶老师,别这么聊天,”温鲤并不看他,“这么聊,会让我误会这两年你一直在等我,等我改变心意。”

    “等你?”叶清时笑了笑,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嘲弄,反问,“你觉得你值得我等吗?”

    虽然温鲤一口一个叶老师叫得恭敬,但叶清时并不是真正的老师,他是主持人。

    飓风卫视是桐桉电视台旗下的王牌频道,开播二十余年,号召力非同凡响。频道内有三档黄金栏目,其中一档法制类的叫《利·鉴》,拿过多项大奖,家喻户晓,这档节目就是叶清时主持的。

    叶清时容貌英俊,又有法律和哲学两个硕士学位傍身,与《利·鉴》高端严肃的风格不谋而合,强强联合,互相成就,节目成了卫视的金字招牌,人也是台内的红人。

    如今,业内谁不知道飓风卫视的一哥是叶清时。

    温鲤坐姿端正,听见这句反问也不见羞窘,依旧看着窗外。

    车窗之外,霓虹如水,整座城市灯火辉煌。

    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浅浅笑着,说:“值与不值,叶老师心里最清楚。”

    前后排的隔断没有升起来,两人的对话司机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替温鲤捏了把汗。

    看上去那么温柔无害的漂亮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给自己留余地呢?

    她这样话里带刺儿地应对,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让叶清时从车上请下去了。

    可是,这一次,叶清时却没发火,仿佛是叫温鲤那句话给噎住,失了聊天的兴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车厢里陷入沉默,温鲤继续看着窗外发呆,一路再无话。

    今天开业的那间酒吧位于商圈,一栋热门商厦的最顶层,是间清吧,名字取得挺有意思,叫“不让尘”。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温鲤进去时,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偌大一个场子,被灯光一照,有种流光溢彩的暧昧。

    长沙发那边开着牌局,叶清时走过去,一堆人立即起身跟他打招呼,一口一个叶少,态度十分恭顺。

    人多,地方又窄,落座后温鲤裙摆下的小腿频频蹭到叶清时的裤脚,冰冷的触感好似蛇吻。

    她正别扭,一个染着蓝头发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过来跟她搭话,问她学什么专业的,在哪高就。

    温鲤说出签约舞团的名字,蓝头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说:“reborn舞团?唐和传媒旗下的吧?前天我带着几个姑娘在市郊的赛车场试车,你们猜我看见谁了?陈鹤征!唐和老总的亲弟弟。当年就他妈够耀眼的,几年没见,更有范儿了,往那一站,我带去的几个姑娘眼睛都直了,追着我打听他是谁,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他妈的,人比人得死!”

    “陈鹤征?哪个陈鹤征?”

    “你新来的?桐桉市还有几个陈鹤征?”

    “我听说他定居国外,不是不回来了么,怎么……”

    ……

    不等话音落下,温鲤已经站了起来,她借口去卫生间,离开时,脚步匆忙得近乎凌乱,未曾留意叶清时看向她背影的眼神,幽深如古老的井。

    第02章

    当年的陈鹤征有多耀眼,没人比温鲤更清楚。

    黑色的眉眼总压着戾气,英俊桀骜,反骨鲜明。他不爱说话,也不常笑,但是,一记眼神就能让女孩子心跳悸动。

    大学的时候,温鲤在桐桉舞蹈学院读书,陈鹤征则是隔壁桐大的风云人物。

    他有一辆川崎h2,通身冰冷的机械感,犹如贴地飞行的猛兽。

    他第一次出现在舞蹈学院女生宿舍楼下时,身边就停着那辆川崎。

    高瘦的身形挺拔傲岸,腿很长,脖颈处细长的锁骨链沁着冷质的光,下颚弧线利落分明,瞳仁如墨黑的夜,锋利而震慑。

    气质极冷,偏生五官好看得惊人。

    摘下头盔的刹那,整栋楼都沸腾了。

    女孩子们站在宿舍楼的窗边向下张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陈鹤征?隔壁桐大金融系的陈鹤征!我的天,真的是他!”

    “来找谁的呀?我从没见过他交女朋友!”

    “温鲤?谁是温鲤?”

    “今年的新生,古典舞专业的,挺漂亮一小姑娘。”

    “能有多漂亮?桐大法学院公认的那位院花,听说过没?够漂亮吧,倒追陈鹤征俩月,愣是没追上……”

    ……

    *

    卫生间里,温鲤站在洗手台前,双手撑在光洁的台面上,迟迟未动。

    她好像失掉了全身的力气,只剩胸口荏苒的酸提醒她,那些已经是五年前的旧事。

    都过去了。

    她再不能骄纵地告诉那些人,陈鹤征是我的,他爱我,只爱我。

    温鲤在卫生间停留的时间略长,回去时,长沙发前的茶几上已经堆满了酒。

    人多,气味混杂,烟味酒味脂粉味,闻起来很不舒服,她走到叶清时身边低声说要先回去,明天一早团里有活动。

    叶清时被敬了几杯酒,听见这话明显有些不高兴,冷笑着说:“温鲤,你可真能扫兴。”

    周围的人见叶清时撂了脸,都有些紧张,温鲤已经拿起手包,头都不回地进了电梯。

    走到一楼大厅,才发现外头正下雨,温鲤身上只有一条吊带裙,肩膀手臂都露在外头,风一吹,凉得透骨。

    她站在旋转门前发了会呆,低头打开手包,准备用手机叫个车。

    手包很小,装不了多少东西,翻动间一支细管唇釉掉出来。大理石地面光滑如镜,唇釉一路向前滚动,温鲤迈步追过去。

    外面风雨愈发急促,雷声撕破云层,沉闷落下。

    滚动的唇釉被什么东西挡住,停了下来。

    于此同时,温鲤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皮鞋,黑色的,款式看上去是某个大牌的季节限定,价格不菲。

    接着,是修长的手。

    皮肤冷白,骨节分明,腕间一块银表,处处都透着干净凛冽的气息。

    掉落的唇釉被鞋尖挡住,然后,被那双漂亮的手捡起,攥入掌心。

    温鲤像是预感到什么,呼吸不由变轻,她缓慢抬头,目光一路向上蔓延——

    黑衣黑发的年轻男人,腿很长,轮廓偏硬,站在一行西装革履的人中间,众星捧月似的。

    雨天昏暗,浮沉不清的光感加深了他的轮廓,本就英俊至极的人,历经几年岁月洗礼,更显倨傲,气场强大得几乎带了侵略性,割裂空间与时光,扑向她。

    温鲤几乎喘不过气,她试图叫出某个名字:“陈——”

    “鹤征!”

    一道男声横插进来。

    叶清时从电梯的方向快步走来,很亲密地站在温鲤身边,和对面的男人客套寒暄:“好久不见啊鹤征,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鹤征扫了叶清时一眼,似乎对这个男人的存在与寒暄毫无兴趣。

    他垂眸,盯着温鲤看了半晌,然后伸手到她面前,语调平平地说:“你掉了东西。”

    他的手指长而清瘦,此刻握成拳,捡到的东西藏在手心里,外人看不见到底是什么。

    叶清时挑了下眉,故意说:“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还要麻烦陈先生特意还回来?”

    雨太大,连空气都是湿润的,温鲤觉得呼吸凝滞,她清了下喉咙,勉强解释:“是一支……”

    话没说完,陈鹤征打断她,“你是他手里的木偶吗?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向他报备解释?”

    不加掩饰的嘲讽,温鲤骤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气氛有些僵持,叶清时虽然不清楚温鲤和陈鹤征是什么关系,但是,他非常不喜欢两人之间那种纠缠不清的感觉。

    于是,叶清时也伸手过去,浅笑着说:“鲤鲤胆子小,陈先生又名声在外,大概是把她吓住了,东西递到眼前都不敢接。不如先给我吧,我替她收下,也替她道声谢。”

    “我听说叶先生是飓风卫视首屈一指的主持人,语言精妙,风格锐利,独树一帜,镜头下控场播报还不够过瘾,”陈鹤征避开叶清时的手,语气冷淡,“生活里也要处处替人发言吗?知不知道什么叫物归原主?”

    陈鹤征丝毫不顾及情面,只差直说一句——要你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叶清时鲜少碰见这么扫他面子的,直接被气笑了。

    这一笑,不但没缓解,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温鲤周身紧绷,陈鹤征毫不掩饰满身的攻击性,让她十分无措,只想逃开和躲避。

    陈鹤征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目光愈发深厉,逼问着:“怎么,我经手的东西,你连接都不敢接,还要让别人代劳?”

    陈鹤征身后跟着几名工作人员,各个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实际上都快让八卦和好奇给淹死了,暗自揣测这小姑娘什么来路,能让陈鹤征抛下一群人,疾步走过来,只为帮她捡东西,之后还这样不依不饶。

    气氛僵在这里,温鲤别无选择,她沉默着伸出手,指尖先是碰到陈鹤征手上凸起的关节,触感冰冷,似某种玉石。

    这个人好像连骨骼都是冷的,温鲤恍惚地想,凛冽如霜雪,没有半分烟火气。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掌心朝上,摊放在陈鹤征眼前,等待着他将捡来的东西还给她。

    陈鹤征的手,手指很长,偏骨感,骨节精巧,几乎能将温鲤的手完全包住,他动了动,有什么东西自指间露出来,在雨中暗淡的天光下发着亮。

    一支打火机。

    看上去造价不菲。

    叶清时不由半眯起眼睛——

    打火机?

    温鲤掉的东西是一支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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