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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葛壹眼尖, 最先发现练习室的后门外立了两道人影,笑着叫了一声:“陈总、蒋总。”

    “陈总”这个称呼,尤为惹人敏感, 房间内立即浮起一阵微弱的躁动, 还有人互相使着眼色,表情隐晦地往温鲤身上瞟。

    温鲤的耳尖也颤了一下,心跳声似乎变得清晰起来,她没回头, 第一反应先去看镜子墙, 想看看自己的头发是否整齐,满身热汗的样子会不会过于狼狈。

    在恋爱里,心软的女孩子似乎总是有很多微妙又敏感的小心思。

    等温鲤检查完头发和衣着, 门外, 哪还有陈总的影子,只剩一个舞团总监蒋瑜桉。

    蒋瑜桉走进练习室,跟排演《芳问》的一众演员说了两句话,不外乎鞭策和鼓励那一套。

    温鲤刚刚进行完一小段算得上精彩的舞蹈表演,蒋瑜桉自然会注意到她,又单独跟她多说了几句。

    宋闻溪立在一旁,表情说不清是忿忿, 还是遗憾, 而温鲤的心思却不在这些小事上。

    她只想知道, 刚刚那声陈总到底是不是在叫陈鹤征啊?

    以及, 如果是陈鹤征的话, 那他看见她跳舞了吗?他也觉得好看吗?

    真着急, 好想知道!

    可惜, 正在集体排练, 连出去打一通电话都不行。

    温鲤频繁往后门张望,心不在焉的,动作明显到连陶思都觉察了。

    陶思悄悄绕到温鲤身边,带温鲤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声音很轻地跟她说:“温鲤姐,刚刚那个人的确是小陈总,我亲眼看见了!你跳舞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你,看得特别专注。他注意到我在看他,还朝我使眼色,让我不要打扰你。”

    说到这里,陶思的声音更低一些,跟温鲤咬耳朵:“小陈总的眼睛可真漂亮,鲤鲤,你跟他对视的时候,不会心跳加快吗?”

    也不知是练习时出汗太多,热得厉害,还是被人道破心事,面子挂不住,总之,温鲤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口是心非地嗫嚅:“什么小陈总啊……”

    陶思给她一个“你别装傻”的眼神,周围人多,陶思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声感慨了一句:“小陈总是真好看,特别迷人的那种好看。”

    迷人两个字,让温鲤脸色更红,眼神飘忽着,不太自然地抬手抓了抓耳朵。

    *

    排演一直进行到傍晚,天边起了晚霞。练习室里人人都是满身的汗,连郑嘉珣这种端着高冷范儿,不屑低头看人的,都伸出手去,握住了墙壁上的扶杆——

    不行了,不扶一下,实在站不住,腿疼,肌肉直哆嗦。

    陶思这种体力一般的小姑娘,直接累瘫了,平躺在地板上耍赖,说今天就睡在练习室吧,她一步都走不动了。

    温鲤的状态相对好一些,艺考的时候她就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练习。她抹掉额角处的薄汗,先把陶思从地板上拎起来,说:“我扶你去浴室吧,冲个澡会舒服些。”

    陶思转头扑进温鲤怀中,嘤嘤嘤地说:“鲤鲤,你真好啊,你就是小天使,我要嫁给你!”

    祁赫拎着东西准备走人,刚好听见这句话,忍不住笑起来,“小妹妹,你也太能撒娇了。”

    祁赫年过而立,但是保养好,单从面相上,看不出来年纪。他高个子,腿很长,蓝灰色的碎短发,耳朵上一排金属耳钉,潮帅潮帅的。

    陶思脸皮薄,让他调侃了一句,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到温鲤怀里去。

    温鲤安顿好陶思,转身出来找郑嘉珣,而练习室里已经没了郑老师的身影,问其他演员,都说没看见,温鲤没再管她,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坐在更衣间的长椅上,温鲤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拿手机拨陈鹤征的号码。提示音响了许久,始终没人接听,温鲤猜他大概进了录音棚,于是,切换到微信,问傅染宁晚上想吃什么。

    手机屏幕上页面交替,温鲤看到微信置顶的群聊,多了一个红色的消息标识,她挪动指尖,下意识地点进去。

    群聊是舞剧《芳问》的项目群,参与排演的所有演员,包括两位编导老师都在,但没有蒋瑜桉之类的舞团领导,氛围相对轻松,偶尔有人闲聊几句,拼个外卖优惠券什么的。

    温鲤点进去时,刚好看到宋闻溪发送的一个链接。链接源自豆瓣吃瓜小组,黑字标题写得挺抓人眼球——

    “没人淘内娱某知名富二代么,前女友曝他多次出g还养胃……”

    温鲤眨了下眼睛,不等她将链接点开,宋闻溪已经撤回,转而发了一个“抱歉抱歉”的卖萌表情包。

    一时间,群聊中没人接话,只剩表情包留在屏幕上,一跳一跳的,好像挑衅。

    温鲤发现,在给她添堵这件事情上,宋闻溪还真是不遗余力。偏偏她天生不会跟人吵架,脾气上来,想说句有力度的话回击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腔火气全憋在了心里。

    手机忽然再度震动,温鲤低头,看到群聊中又有新消息。

    这次是陶思,她也分享了一个链接——

    【陶思:《伊索寓言》选读:“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链接在群聊里停留了好一阵,赶在撤回功能失效之前,才从屏幕上消失。

    与此同时,陶思已经换好衣服,从过道的另一端走过来,见到温鲤,立即腻过来跟她邀功,说:“我是不是好聪明?懂得以牙还牙!”

    温鲤终于觉得没那么憋屈了,她笑着摸摸陶思的脑袋,很认真地说:“谢谢你啊。”

    “不客气不客气,”陶思大大方方的,“好朋友就该一致对外!”

    说完,她又有些好奇,低声问温鲤:“鲤鲤,你跟小陈总是在谈恋爱吧?”

    温鲤唇角浅浅勾起来,羞怯地笑,眼神亮晶晶的,点头说:“是啊,而且,我们认识很久了,是彼此的初恋。”

    “初恋”两个字,自带一种美好的氛围感。

    陶思觉得连她一个外人都被甜到,对温鲤说:“鲤鲤,你不要理那些无聊的人,我觉得他们就是嫉妒!嫉妒小陈总能拥有这么好的鲤鲤,也嫉妒鲤鲤身边有那么好的小陈总。”

    脸颊似乎有些发热,温鲤借着揉鼻梁的小动作,遮掩了一下,同时,她心里忽地涌起一股渴望——

    好想见到陈鹤征啊,想亲他,也想抱抱他。

    温鲤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喜欢他的那种感觉,不断累积着,加深加重,丝毫没有变淡的趋势。

    而且,只是一天没见他而已啊,就已经想得厉害。

    谈恋爱真是一件让人心软的事情啊。

    *

    跟陶思告别后,温鲤收到傅染宁的消息,她说有论文要赶,晚点回去,让温鲤早点休息,不要等她。

    陈鹤征暂时联系不上,回家也是一个人守着空房子,温鲤忽然空闲下来,想去舞团顶楼的天台吹吹风。

    天台平时少有人来,积了不少杂物,还有灰尘。温鲤踩上最高处的那级台阶,推开门,不等她开清周围的情形,先闻到一阵烟草味,似有若无的薄荷香。

    郑嘉珣依着顶端的石栏,半回身,细长的指间一根同样细长的烟,依旧是那副懒散又傲慢的调调,对温鲤说:“你也到这来躲清静啊?”

    温鲤没开吹风机,头发只用毛巾擦了擦,这会儿还有些湿润,被风吹得摇摆。她偏着头,一手从颈后绕过去,将长发拢在一侧,松松握住,说:“这里视野不错,挺适合看风景。”

    郑嘉珣的烟瘾似乎不太大,手上那支烟,只抽了两三口就不再碰,任由烟草烧着。

    她双手搭着护栏,回身,朝温鲤望一眼,说:“金域那件事,我该向你道歉。我只想带你去玩一玩,没想到后续会发展成那个样子,吓着你了吧?”

    陈家兄弟齐齐露面,在金域外的小巷子里大动干戈,这种事,封得住媒体的嘴,封不住圈子里一众看客的嘴,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更何况,郑嘉珣也算半个当事人。

    温鲤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好脾气地摇头,说:“跟你没关系,不怪你。”

    走到近前,温鲤才发现郑嘉珣手里拿的是煊赫门。这烟的背后,还有一句现在听起来挺土的流行语。想到那个句子,温鲤险些笑出来。

    郑嘉珣斜了她一眼,问:“你笑什么?”

    温鲤眨了下眼睛,“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

    郑嘉珣噎了一下,半晌才骂出一句:“我曹,什么鬼!”

    温鲤皱眉,推她一下,“别总说脏话,很难听。”

    说话间,有烟雾飘到温鲤脸上,她侧头咳了几声,声音同她的身段一样,纤纤弱弱。

    郑嘉珣见状,将还剩好长一截的烟按灭,同时,听见温鲤问她:“那天你是被陈鹤迎的人从金域带走的吧?你们两个有没有好好聊一聊?”

    那天,过了午夜十二点,就是郑嘉珣喜欢陈鹤迎的第十年。

    又一阵风吹过来,郑嘉珣的长发微微扬,她看着远处林立的楼宇,说:“陈鹤迎的人把我带去近郊的一栋别墅,我也以为我们可以聊一聊。可是,那栋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我吃了她煮的宵夜,睡了她整理的客房,还找茬泼了她一脸水。泼完之后,她没哭,我哭了。”

    郑嘉珣听过的最残忍的话,大概就是陈鹤迎亲口对她说:“阿珣,我知道你想跟我要爱情,可是这东西,我天生就没有多少,与其残破不全地交给你,不如不给。”

    郑嘉珣自己都说不清胸膛里那颗心,到底是酸还是痛,她堵着气,回他一句:“那你就别再管我,我成年了,可以对自己负责,包括选择和谁上||床!”

    陈鹤迎对她的怒气视若无睹,只说:“挑伴侣这种事,我还是要问一问的,配不上你的人,不可以。”

    这是什么逻辑呢?

    不爱她,不要她,却又限制她。

    郑嘉珣忽然觉得无力,可是,看着陈鹤迎的脸,她又那么心动。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也是真的得不到。

    陈鹤迎大概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走过来,往郑嘉珣冰冷的手心放一杯温热的茶。陈鹤迎年少时是街头干架的一把好手,叫得出名字的行凶器械,他全都会用,因此,指腹上也留下了茧,质感粗糙。

    他的手贴上郑嘉珣的脸,摩挲着,像观摩某种心爱的宝贝。

    “阿珣,”他叫她的名字,看着她,一双锋利的眼,暗光沉如深渊,他说。“在我心里,你跟阿征有着同等的分量。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阿征,同样的,我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郑嘉珣躲开陈鹤迎的手,莫名的,险些笑出来。

    她想说,怎么会有人伤害我呢,除了你,任何人都伤不到我的。

    可惜,这个道理,陈鹤迎永远不懂。

    *

    天台上。

    风声接连不断。

    温鲤的鼻尖也开始酸起来,她离郑嘉珣更近一些,想抱抱她。

    郑嘉珣却说:“不用觉得我可怜,珣姐谈过睡过的男人,加起来能拍一部新版《水浒传》,一百单八将呢!”

    温鲤只觉耳根一烫,险些被风呛到,茫然地“啊”了一声。

    郑嘉珣伸手捏了捏温鲤的脸,笑着说:“小姑娘,阿征很会疼人吧?把你宠得都忘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多么糟糕。”

    温鲤不愿在这个时候提起陈鹤征,没接话,沉默着。

    郑嘉珣忽然高举起手臂,吊带连衣裙衬得她身段玲珑,风情盛大如一株夜色下的红玫瑰。她迎着风,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放开什么。

    温鲤听见郑嘉珣说:“人生啊,短短几十年,痴情归痴情,痛快归痛快。我爱陈鹤迎,如果他也爱我,那么,这辈子,无论生老病死,我都只守他一个人,守寡都行。可他不肯爱我,那我就去找顺眼的,不谈感情,只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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