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斐什

正文 第020回:这吻是苦涩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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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声,凤染赶紧平躺回去,把脑袋用被子遮盖得严严实实。

    隋器捂着小嘴,冲义父偷笑,轻声说:“爹爹,娘亲她没有睡着。”

    隋御微眯着眸子,低首缓笑。

    “那个,大器去找芸姐姐玩会儿。”隋器凑到隋御的轮椅旁,踮着脚尖对义父道:“爹爹,大器和娘亲哪都不去,要一直守在你的身边。”

    说完就捯着小腿跑了出去,隋御却有点不可置信,那孩子的嘴真甜,搞得他心里一阵阵的发暖。

    像海市蜃楼,像镜中倒影。

    “昨晚……谢谢。”他放低了姿态,郑重道。

    我的妈呀,太阳打西面出来了?隋御居然跟她说谢谢?凤染把被子往下拽了拽,一双灿亮的水眸望向他,“你今儿没有吃药?”

    “你才没有吃药!”隋御的火气“腾”地一下窜出来,“你就是有病,现下是三九天不知道么?昨晚连件外衫都不披就跑出去,你不生病谁生病?活该你躺在这里,我看还是病得不重,不然哪有力气继续胡言乱语!”

    见隋御又跟只豹子似地吼起来,凤染反而放心了,他就是这副德性,对他能“从良”就不能抱有一丝幻想。

    “就你好,属鸭子的。”凤染干脆把被子推下来,懒得再装下去,“那酒……我知道是什么作用了。我可没有勾引你的意思,就是单纯地不知道而已。你们主仆清楚却都不告诉我,你们安得什么心?”

    “我们安得什么心?”隋御反问,颈子和耳根又溢红了一片,唇齿发抖地说:“还不是担心你难堪?你好歹是朱门大户里的女儿……”

    “打住!”凤染扬了扬手,就势从被子里爬起来,“别提曹家凤家的,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隋御转首轻哼了一声,手下挪动起轮椅准备离开。

    “难关会挺过去,你的腿……也有好的。”凤染似自言自语,“等我攒够二百两银子,我就带着大器离开侯府。走之前替你纳两房妾室回来,那几坛金鞭酒还能派上用场。”

    “我用得着喝那个?!”隋御嗥叫一声,他真后悔跑进来看她这一回。

    凤染盘腿坐在暖炕上傻乐,头次觉得故意气隋御发火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

    当晚,众人托凤染生病的“福”,终于吃上一顿炖肉。凤染又按灵泉所说,好好泡了一个热水澡,当真立竿见影,第二日便精神抖擞活动自如。

    岁末将至,大家终于松了口气,以为可以好好地过个年,然后春天就要来了。

    凤染等都不想过度渲染在这个冬季里所历经的艰难,毕竟他们还有这座宅邸避风雪,没有露宿街头,没有真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凑一凑,当一当,也就这么囫囵过来。

    众人当然不清楚,凤染在背地里又拿灵泉帮大家做了多少事情。

    可隋御还是毫无征兆地发了病,他浑身烧得滚烫,四肢百骸都酸痛不已,怎么都止不住咳嗦,整个人躺在床榻上,像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水生和金生急的团团转,他们已无钱再去请大夫。

    凤染跑回随身空间里,疑惑地问灵泉:“我日日给隋御喝灵泉水,还拿乌拉草给他泡脚,他非但没有好转,怎么还病重了呢?”

    按说灵泉的功效用在隋御身上应该最强才是。它犯了迷糊,要凤染回到隋御的卧房里,好好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其实灵泉这么一说,凤染就明白过味儿来,它怀疑隋御根本没有老老实实地吃药、用药。

    凤染一面从灵泉岸边采了些车前草和靛青根等草药回来,一面又跑到隋御的卧房里左右翻腾起来。

    果不然,在窗台一处不起眼的缝隙间发现了药汤干涸的痕迹,另在几个花盆里闻到些草药的味道。

    隋御做的非常隐蔽,吃半碗倒半碗,看似身子骨比先前强了不少,实则是“回光返照”。他怕太明显就被众人发现,但又打定主意这么去做。

    他一早就打算放弃自己的生命了?难怪要赶走侯府里的所有人,难怪要散尽最后的家财,难怪连“棺材本”都舍得通通当掉。

    凤染本以为侯府拆伙那阵儿,她把他刺激得够狠厉,让他可以想明白一些,舍弃一些,放下一些。

    原来隋御之后表现出来的平静和释怀都是假象,他在悄无声息地准备去死。

    凤染凝望那具消瘦的身形,终于明白:“你不是他,你不懂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凤染一步步走到床榻前,低声道:“你别放弃,咱俩一起活到最后吧?我帮你。”

    隋御阖着眼眸,紧蹙着眉头,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嗦。

    水生“咚”地一脚踹开房门,把熬好的汤药火急火燎地端上来。凤染侧了侧身子,给水生让出些施展空间。

    水生半跪在床前,用勺子慢慢喂隋御喝下汤药。但床上那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三口均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水生急了,带着哭腔道:“夫人这可怎么办啊?侯爷连汤药都喝不进去了。”

    “你上去把侯爷推扶起来。”凤染抢过药碗,指挥水生跳上床榻。

    水生架着隋御的腋下,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他弄起来。凤染端着药碗上前,慢慢舀了一勺送到隋御嘴边,然他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办?夫人,这可如何是好?”水生掉下眼泪,凄哽道:“年关是到坎儿啊,好歹让侯爷把这个年跨过去呀!”

    水生哭得悲切,惹得后赶来的金生、芸儿和隋器都倚在旁边泫然泪下。

    “芸儿,你带着大器出去,今晚的晚饭不是还没有做呢?”凤染略略侧头,“还有金生,家里的柴火已没有多少,你再不去后山上捡些回来,咱们明日要烧什么?”

    “夫人……”众人齐声道。

    “你们既然还叫我一声夫人,就应该听我的话。侯爷不会死,他会好起来的。”

    闻及此,众人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凤染歪头朝水生笑笑:“水哥儿,你也别哭了,小心侯爷醒了以后骂你。”

    水生怔怔地望着凤染,泣不成声道:“夫人,你有法子让侯爷喝药?”

    “我当然有啊!”凤染挺了挺腰身,挨着床沿儿坐下去,“隋御,得罪了。”

    话落,凤染直接含下一口汤药,当着水生的面便送到隋御嘴里。

    水生只觉自己眼前一花,哭声戛然而止,他看到了什么?!侯爷夫人竟当着他的面……

    隋御的唇瓣很僵、很凉,因着被凤染用唇齿堵上去而呼吸不顺,一声声地咳嗦起来。汤药趁着这个档口浸入口腔,继而缓慢地吞咽到食道里。

    隋御有了点意识,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眸。凤染见初显成效,又赶忙喂了他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将整碗汤药全部喝光。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睨向张大嘴巴的水生,警告道:“这事儿要是被侯爷知道,我就敲碎你的脑袋。”

    水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眉清目秀的脸上红得跟火烧云似的。

    凤染把空碗递给他,“收拾下去吧,再拿几床被子过来,得让侯爷发汗发透了。”她思忖一下,补充道:“嗯~再端来一盆热水、脸帕,还有……”

    “还有什么?”

    “净桶吧,他醒了会需要的。”

    水生遵意,立马退下去准备。

    从下晌到深夜,凤染就没有离开隋御半步。起初他冷得不行,盖了好几层被子还是浑身哆嗦。凤染无计可施,只能钻进他的被窝里,用自己的体温使他觉得暖和一点。

    到了掌灯之后,隋御又开始浑身发汗,不停地掀被子,整个人的意识逐渐清醒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地闷哼,两手动弹的次数亦越来越多。

    凤染疲惫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就是不能见死不救吧?隋御好歹是她要抱的大腿,虽然这大腿早就名存实亡。

    不知是几更天了,烧得迷迷糊糊的隋御终于清醒过来。厚厚的被子里不仅有他,还有凤染。她睡在他的怀中,与他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

    隋御的记忆慢慢回溯,昏沉时发生的事情他貌似都有些印象。长指拂去额头上的细汗,放下来时却不知该放到哪里才好。

    他不想把她碰醒,尽管他心里还在恨她。

    没错,是恨她。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就让他这么死去不好么?他这个累赘死了,所有人都能得到解脱。这是从侯府拆伙那时起,他就在慢慢酝酿的事情。

    他在这世上本就没有甚么亲人,与他私下里称兄道弟的元靖帝已离世,他年少时心中的白月光也死去。曾经为了北黎抛头颅洒热血,打败不可一世的西祁王朝,年少有为,获得武将最高荣耀时才二十二岁。

    那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如今,他对这个尘世早没了留恋。

    他本以为以自己的身子状况能拖到年后,却不曾想发病得有些早。他心里感到抱歉,让大家在年前添堵了。

    凤染为什么要救他?他轻轻地感喟一声。怀中的凤染蓦地抬眼,冁然一笑,身子已不动声色地往外挪去,喃喃道:“你醒啦?你终于醒啦。”

    “救我做什么呢?”隋御攒动了下喉头,“你不是很讨厌我么?”

    “哪那么容易死啊?我拜托你想死的话,给自己捅刀子、上吊、撞柱子,哪个法子都贼快。”凤染边说边抬手去摸他的额头,“终于不烫了。”

    “那我下一次试试吧。”隋御偏头,刻意躲开凤染的素手。

    “王八蛋,你还敢有下次?我今天就把你给结果了算了!”

    凤染扯过被子就去蒙隋御的头,隋御挣扎两下之后就不在还手。这下可把凤染给吓坏了,好不容易弄活过来的人,再让自己给捂死,她可就成了谋杀亲夫的凶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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