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她低眼,知冷暖懂进退,听得他那字戾气有多重,当垂袖,伸手从袖袋里摸本薄折,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呈至额前,“昨夜诸位学士、承旨奉命拟诏,臣以修撰之身在旁祗候,待草诏拟毕后誊抄入宣。可臣之前位低历浅,未曾于夜里留院祗候过,昨夜乃是头回,因而不懂规矩,错将废稿当成草诏誊抄了份。晨舍人将抄本呈去内都堂给殿看前也未及详查,乃致殿如此动怒,竟不顾坏了祖制而夜里来院问罪,此俱都是臣之失责,这是臣请罪折,还望殿息怒。”

    人人愕然。

    身后翰林院诸人谁也未想到她会说这么番话来,可纵是心再惊再奇,面上也作不动声状。

    他脸亦是遽变。

    怎能想到,日令大内禁内都堂六部乃至秘书省同诸馆阁大为震动这封草诏,竟会被她言两语间就化作误会场。

    更想不到是,她竟然连请罪折都拟好了,好似是早知他会来,所以特意在此等着他来问罪样。

    这是在逼他不得不信她说话。

    可他又如何能真相信她说这番话?

    即便她从前了无经验,也不可能当真会傻到把废稿当成草诏誊抄入宣,而拟好诏书在发往内都堂前又怎会没人再查遍?

    但她既已这般说了,翰林院老臣们更不会开相驳——她个人把所有罪责都揽了,他们只怕是兴都来不及,又怎会说她所言不实?

    然而废稿终究是人写来,纵是因失误而错誊流,也足以证明翰林院众臣对王奇被罢青州通判事态度。

    可他却没法再详究。

    她双手直举着,十指微曲,那封薄薄折安静地躺在她掌心里,亮白如雪芒,刺眼万分。

    他火不仅没有消褪,反而被她这主动请罪戏码激得更加旺盛,可脸却已不似先前那么黑——他自十岁那年便入都堂视事,观风起涌大小政事无数,又岂是不会演戏之人?

    于是他微微扬唇。

    然后伸手接过了她折。

    心底却是狠狠地——

    孟廷辉,日为博翰林院众臣之心而自甘领此乌有之罪,日可莫要后悔失了他信任。

    他边翻开折,边低声:“如此重责,岂容这般儿戏?罚俸半年,从此夜里不得留院祗候,倘是……”目光在扫遍折后突然滞,话也跟着顿了,眸又重新瞥向她,然后才:“倘是以后再误事,便永不得再入翰林院。”

    语气虽寒肃平缓,可着折两指却紧得要命。

    她伏身叩去,开:“谢殿不贬之恩,臣以后在翰林院定当竭力尽心,再不敢犯差半错。”

    他看向她身后众人,翻肘立案,指间着折哗地垂落开来,上面字不算小,足以让众人看清,然后他晃腕,那折角便挨上了案边烛青苗,嘶啦便着了起来。

    她听不见他开,便直叩在那里,两手压地方满是碎瓷,扎得她掌心疼。

    方怀突然列上前,躬身:“殿恕臣直言。孟廷辉自入翰林院以来便兢兢业业、恪尽己责,此次誊错诏书事也是偶例,倘是罚她从此夜里不得留院祗候,臣以为过重了。”

    此言,其余众人皆是纷纷附和。

    她犹然跪着,动不动,额首伏地,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神情。

    他看着那折被火吞噬殆尽,搓了搓指尖沾到灰,竟是痛快地应:“便听方学士之言,只罚她半年俸禄。”

    她立时:“谢殿。”

    声音轻轻柔柔,直直敲进他心底。

    他起身,脸转缓,对着方怀及其余几人:“如她所言,未经先行请旨,我夜来此确是坏了规矩。”

    屋人皆言不敢,垂了头恭送他门。

    待他走了去,远远地没了影儿,才有老臣转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疼惜:“这地上冰冷,又有瓷渣,跪了这么大半晌,只怕是难受坏了罢。”

    她笑着摇头,“不碍事。”

    方怀撇眸,定望了她阵儿,遂:“夜便先回去休息罢,明日早再来找我。”

    她乖静地应了来,去收拾了自己物件,披了厚袄,便了门。

    外面寒风刺骨,官裙面被茶浸湿了地方瞬时结了层薄冰,硌硌地敲着她膝头。

    翰林院大门,转向御街,没走几步,她便被人把扯了过去,来不及反应时足绊,身蓦然跌进男人双臂膀。

    章十六 锋芒()

    静夜,御街上了无人声。

    不远处翰林院朱墙檐泄昏黄光线斜漾过来,淡淡映亮了她眼前男面庞。

    张脸寒如千年冰壳,异双眸满满都是怒意。

    夜风轻过,撩起她绯襦裙,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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