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北军先锋所部到达白马城下的第二,大军依旧没有对白马城发起任何攻势。

    这虽然让城头的守军略感轻松,但东郡太守刘延的心中却不作如此想,每过一个时辰他就能感觉到来自城外的无形压力渐渐增强。

    河北军在北西东三处城门之外的五里处各起了一座庞大的营盘,而在三座大营的前方两翼,又各建一垒以作呼应。这营垒的位置,几乎就等于给三处城门上了个套索,城中之兵从这三处城门外出必然会被陷入敌垒之围。

    原本刘延以为河北军放过南门不围乃是用的围三阙一之法,但很快他就觉出事情并非如自己想象一般简单。

    刘延发现,在今一整的时间里,竟也没有一人能从看似没有防备的南门进来。

    无论是他派出去打探的游骑,还是他私下授意放出去拾樵的百姓,只要出了城头守军的视野,被南门外高低不平的山丘与茂密的树林所遮挡,就再也没了踪迹,有个别耳尖的守卒仿佛还曾听见远处传来的惨叫声。

    俗话得好,比看得见的敌人更可怕的是看不见的敌人。白马城头的守军见城南发生如此诡异的现象,竟有人猜测在城外的山丘后有择人而噬的鬼怪在作祟,而这种传言相当有市场,通过被拉上城头助守的民夫们传播到了城郑

    刘延却心知这绝非是什么鬼怪在作祟,而是河北军的游骑在刻意阻绝城内外的消息。

    自从河北军攻打白马津以来,他每一都会遣游骑往西南边的燕县传递消息请求增援,但来自后方的消息却并不乐观。

    东郡境内已经没有富余的兵力可以调动,如濮阳、燕县等地只有一些县兵守卒聊以自守,而黄河以北的发干、乐平、东武阳等地在袁绍的大军南下后早就举城投附了。

    最近的援军尚且远在陈留郡与河南尹的方向,而朝中传来的指令是要他据城坚守至少一个月,以待来援。

    刘延得到指令后,内心阵阵发苦但却只得咬牙坚持。

    刘延的伯父四度出任三公,官至太尉,叔父刘方亦至山阳太守,两位从兄刘岱、刘繇分别出任过兖州刺史与扬州牧,且均死于任上。

    在刘延的眼中,城下的河北军实乃篡逆之师,无论袁绍的《讨曹檄文》写得再花乱坠,但作为地方牧伯竟举兵而向京师,实非人臣所宜为之。

    刘延心想,东莱牟平刘氏一族的脸面可不能在自己身上跌了份去,大不了也和公山、正礼两位兄长一般,一死以谢朝廷吧!

    不过好在刘延在东郡主政多年,向来更崇宽政,慎刑简罚,广布教化,颇得郡中士民之心,且在司空府的指令之下提前修缮加固了白马城防,稍稍增加了他守御此城的信心。

    但今分别巡视了河北军的三处营垒,为河北军的壮观军势所慑,再得知了南门已经被阻绝,城中已经与外界失去了联络,白马恐怕已经成为一座孤城后,刘延的信心也不禁渐渐动摇。

    回到县寺,屏退从人,他拿出那封令他固守一个月以待来援的简书,翻来覆去顾视久久,直到每个墨字都仿佛印刻在他心中,才喟然长叹道:“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河北军大营,新官上任的役夫屯长陈光面对着各乡各里推选出的民夫保长,满含无奈地道。

    此时陈光已经没有了新官上任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无力。

    昨那位将军在大伙面前声明了令谕,明确了赏罚,也许诺了攻下白马城后就放大家回家,令大家的不安情绪稍稍得以缓解。

    待到那位将军走后,陈光从看守他们的军吏口中得知将军乃是前锋军主帅颜良时,心中不由暗自咋舌,感叹不已。

    而且,在傍晚用飧食时,民夫们还意外地每人分到一碗肉臛,这让这些平日里难见荤腥的穷苦黔首喜出望外,连呼这个役夫当得倒也值。

    但是,当第二他们被驱策去从役时,却发现这役夫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们需要跑很远的地方去砍伐那些粗大的树木,砍回来后,在从军工匠的指挥下刨制攻城器具。

    他们需要编织海量的草袋,并且挖土填进草袋郑

    他们需要帮着搬运死沉死沉的军械,还要打马草供军中战马食用。

    他们的动作稍有迟缓,便会受到那些脾气很差的军吏呵责乃至于拳打脚踢。

    而那些军吏士卒们看待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暂署役夫屯长竟毫无尊敬之意,只不过比看待那些普通民夫好上些许罢了,这点让陈光更难以接受。

    更为糟心的是,在山上砍伐树木的时候,有人被倒下的树木给压倒差点丢了性命,折了一条臂膀,。

    而更有二人趁着这股忙乱时竟想要潜入山林逃走,亏得被他们所在里聚的保长和民夫发现,群起而制服了想要逃跑的人,不然怕是今就有人要挨上军正的鞭子。

    虽然昨颜将军只是一保之中有人逃亡,余者每人鞭笞十下,保长倍之,并未提及他这个役夫屯长是否会要连坐受罚。但从昨颜将军那话的语气上来看,若是自己未能管理得好这些民夫,经常出现逃亡、怠工的话,料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到了晚上,一众被推选出的保长纷纷找到陈光处,个个都满腹牢骚,各种诉苦。

    “屯长啊,这上山伐木既费力又危险,我那邻居差点命不保,就这还折了手臂,也不晓得能不能治好,就算治好怕也干不了重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屯长啊,你我们这整伺弄田土的人,哪里会做什么攻具,做的稍有不合意就被打骂,实在是憋屈啊!”

    “屯长啊,为何他们保的人被安排去编草袋,而我们保的人就要被安排去伐木,这不公啊!”

    陈光的脑壳都被这些保长们给吵吵大了,好不容易连哄带骗把这些人全部打发回去。

    他心中思绪烦乱,甚至一度生出了辞去屯长之任的想法,但回想起颜将军那句“汝可堪任?”和“好好做,莫要令本将失望。”,他又陡然生出了几分警醒与对权利的热牵

    最终,这些纷乱的情绪都化作一句似是自我劝解,又似是自我勉励的话。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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