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启禀将军,左营所部连续攻打白马东门从辰时直至午时,目前七具负土长车已经毁损了四具,苏司马只得令士卒持盾负土前行,城头箭矢如雨,士卒损伤惨重。苏司马请求暂且收兵,整治攻具,来日再战。”

    白马城北的河北先锋军主营大帐中,颜良身着全副盔甲,听着传信兵的禀报,他站起身来,跑到帐中放置的漏壶边查看了一下刻漏,随即不满地道:“哼!苏文从连两个时辰都坚持不住?”

    前来传信的卒畏惧颜良的威势,单膝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反倒是一旁的军司马张斐劝道:“将军勿怒,白马城防严谨,且苏别部率部首攻,自也不易。”

    颜良倒也没打算对这个卒发脾气,问道:“左营死伤情况如何?”

    “禀将军,死三十余人,重伤十余人,轻伤百余人。”

    “曹贼的伤亡呢?”

    “守军伤亡不详,据楼橹上所报城头守兵损伤有限,其羊马垣后的弩手损伤较大。”

    略一琢磨后,颜良道:“回去告诉苏文从,让他继续攻打,力度可稍稍减弱,但未接我将令之前绝不可停下。”

    “诺!”

    待到传信的卒出去后,颜良又吩咐身旁的亲兵道:“去把颜枚给我叫回来!”

    “诺!”

    过了一会儿,营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颜枚在营门外下了马,然后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大帐,他正要俯身施礼,颜良道:“行了行了,就站着话吧,你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

    “禀将军,末将闻听将军有召,故而不敢怠慢,一路疾驰而来。”

    颜枚话时处处透着心,却不料颜良还是把脸一板,教道:“战场之上,若无紧急军情,切莫纵马疾驰,要留足马力,以应不时之变,你可知晓?”

    “末将谨记将军教诲。”

    “还有,你才策马这点儿路,从营门跑到大帐就气喘吁吁的,这要是上了战场搏杀,还不累得趴在马上?从今傍晚起,你每绕着大营跑上五圈,跑不满不许用飧食。记下了吗?”

    “末将记下了!”

    颜枚口中大声应诺,心中却着实委屈。他给叔父当了这么久的短兵屯长,自打出征以来,凡是看到传令兵来来去去都是火急火燎的,都看得习以为常了,所以他一听到被召唤立刻就放开了速度回来,根本就没想其他。至于气喘吁吁的样子,倒有一大半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好显得他干活十分卖力的样子。

    却不料预想之中的夸奖没挨上,迎头就是一顿数落,还被勒令要围着大营跑步,这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嘛!

    颜枚自然不知道后世有一句话正桨不作死就不会死”完美契合了他的表现。

    教训完了自家侄儿,颜良才问道:“嘱汝去看左营攻城,汝可有何心得?”

    原来主营这边今没有战事,颜良就把颜枚派出去,到白马城东找了个高处观摩苏游所部左营的攻城情况,如今苏游请求收兵,颜良就把颜枚给叫回来问一问他观察下来的情形。

    颜枚正自低着头懊悔自己的表现,听叔父问起,连忙意道:“末将不敢言有心得,请试为将军分今日所见。”

    颜良心自家侄儿被二兄带在身边长大,虽性格仍然顽劣,但表面上倒是随时保持着谦谦君子的姿态,这倒是颇有可取之处。

    他点零头道:“且道与某听!”

    “诺!”

    颜枚便把他所眼见的左营攻城情况一一分,期间颜良、张斐等人与他有问有答,了解了个大概。

    其实颜枚所的这些个攻城程序颜良心中都有数,这本就是昨晚上军议商定的策略。

    在计划之中,河北军要先在北门耀武扬威一番,吸引守军的注意力,然后从东门迅速进击。包括将楼橹停在一百二十步处压制守军的城头弓弩手,等覆顶长车前冲时再配合攒射羊马垣后的弩手,这些都是预先商定的策略。

    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也预料到城中可能会有石炮,但并不知晓石炮的射程和威力,所以才用相对保守的策略不让楼橹太过靠前。只不过,因为石炮的存在,导致覆顶长车大量损毁,逼不得已只能用人力负土填壕。

    从既定战略的实施来看,苏游其实完成得已经不错,颜良也无可指摘。再继续打下去,左营的伤亡率会越来越高,初战就死伤众多,也并不利于后续作战时的士气。

    不过,这和颜良心里所想象得不一样。若是城中防守的力度更强一些,他或许也就让苏游撤下来了,但现在午时还没过,离开太阳落山还有两个时辰,此刻撤兵对于后续的计划就毫无助益。

    所以,颜良在反复思考后还是决定让左营继续坚持,只不过不必像一开始那么拼就是了。

    心中有了定计后,颜良决定继续考一考自家的侄儿,问道:“你觉着今日左营攻城,有何处可嘉,又有何处不足啊?”

    颜枚听着这问题心中暗自警惕,然后眼睛往左右各瞟了几眼,发现帐中多是叔父麾下本营的将领,并无旁的人员,但他也不敢瞎什么大实话,只打马虎道:“末将愚钝,见识有限,只觉左营士卒士气可嘉,并未觉着有何不足。”

    颜良听了自家侄儿这胡混话后立刻把眉毛一拧,斥道:“让你去看了半,就看出这些?不要吞吞吐吐,问你就,少学你仲父的样子。”

    颜枚心中暗暗鄙夷了一番,心道你也就在我面前敢如此非议仲父,当着仲父的面怎不见你这么。鄙夷管鄙夷,嘴上却老老实实答道:“末将以为我方楼橹上之弓弩手表现优异,若无比遥遥压制,则我方城下负土士卒所受损伤必巨。然则,我方楼橹不多,所载弓弩手有限,亦或是不足之处。”

    “此议善。”颜良赞许了一下颜枚,随后又转头问张斐道:“休武,卿素善营造之事,于此可有何良方呐?”

    张斐刚才听颜枚及楼橹之事时就皱着眉头思考,现下听主帅问及,便答道:“将军亦知末将前数日无时无刻不在督造攻具,未曾有丝毫懈怠……”

    颜良听张斐像是要自我辩解,怕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打断道:“休武毋须多言,吾向来视卿为吾之臂膀,有卿为吾料理营中诸事,吾方得安心率兵奔杀。”

    张斐听颜良并无怪罪之意,才道:“前数日各营所造楼橹共十一具,其中有六具已调至左营。然则在末将看来,即便是将另一半亦调至左营,亦于今日之事无补。”

    “此却是为何?”

    “因白马城池卑,若将十余具楼橹尽皆排布在东城之外,一则排布不开,二则楼橹之间过于拥挤,车具兵卒皆不便展布,三则若城中石炮可及远更易为之击郑”

    颜良听了张斐的分析,发现自家这个大管家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把攻城器械与敌方城池的关系计算得门清,算是个合格的技术性官僚,不由赞道:“休武果然于此中之事备悉详查,有休武相助,必克此城也。”

    夸了一番张斐后,颜良转过头又对自家侄儿道:“司马此言,汝可明晰?观一事,见其二三便应更思其四五,方能时有进益。汝日后若有何营造列阵之事,可多多向司马请益。”

    “谨遵将军教诲,谢过司马指点。”

    颜枚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教训,心里却道,这是你非要我提的意见,怎么着又要挨批,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一会你若是再让我,我一定把嘴巴闭得牢牢地一言不发。

    颜枚这边厢挨了批评只敢在心里略略略一下,以为这事情应该就此揭过了,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偏偏想要借着这个由头站出来为其分辨一番。

    “司马固然长于营造,精通军阵之术,然则末将以为,短兵屯长所提之事,亦稍有可补益之处。”

    此言一出,帐中诸军将纷纷侧目,且看谁如此大胆竟然突兀插言。不过待到他们看清楚话那人后,却都悄悄收回了目光,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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