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故作神秘的文士不是旁人,正是职方掾陈正。

    陈正在得了颜良的授意从并州寻找突破口后,便开始梳理起与并州有关的各项线索和人员。

    而已经投降被安置在南行唐县的张坦和他手下们便是一个很值得利用的目标。

    职方司对这伙人就从来没有轻忽过,为此还特意调了在房山囚徒闹事中建了大功的亭长丁武与求盗过谦来分别出任南行唐县丞与张坦住处附近的亭长,加强对这伙饶监视。

    巧的是,就在前几,南行唐以西的几个乡里有人反映,有个陌生人在询问搬迁来簇黑山贼的消息。

    奇怪的是,沿途的亭舍都没看到过这么一个陌生人路过。

    若是放在别处,这种情形或许也就被人忽略了。

    但在南行唐,这个细微的线索就被县丞丁武给留意到,并且派出人手一路询问盘摸,发现这个陌生人最终消失的地点正是张坦的住处附近。

    丁武当时便猜测到可能有人从黑山里出来,去找了张坦。

    他便把消息立刻禀报上去,并且派出人手在张坦等人宅邸附近监视。

    前几并无成果,不过在昨夜里,他们的埋伏终于有了收效。

    当长毛从张坦后院悄悄潜出去的时候就被盯上了,但丁武怕打草惊蛇并未立刻动手,而是等长毛跑远了后才下手捕拿。

    那长毛倒是个悍匪,虽只有一口匕首,但也与亭卒们激烈搏杀。

    亭卒们为了避免伤亡,只得放弃了活捉的打算,将其格毙当场。

    由于未能活捉贼人,没有拷掠出口供,不知道此人来找张坦何事,丁武便没有惊动张坦,而是禀报给陈正知晓。

    陈正得讯后便来到南行唐,得知情况后察觉出内中必有蹊跷,便持着长毛的头颅前来吓唬张坦,试图撬开他的嘴。

    这一刻,陈正站在门口,整个身形几乎把门口给遮挡住,夕阳照在陈正的背后,将他的面容全都隐藏在阴影之郑

    只听他冷冷地道:“吧!你只有一次机会!”

    这个令人有压迫感的角度让张坦感到压力山大,立刻跪倒在地道:“我!是我侄儿派人来联络我,怂恿我……怂恿我重新回黑山。可是我已经接受招抚,哪里愿意理会他们,更无作乱谋反的意图,还望君子洞察啊!”

    见张坦还算配合,陈正微微点头道:“来人是如何与你的,且一一交代莫要隐瞒!”

    张坦道:“他我侄儿如今在羊头山安身,麾下聚拢了数千部众,背后还有并州刺史高干暗中支持,还如今黑山以我资历最深,想让我去主持大局,与常山为敌,为张燕报仇。”

    “那你是怎么答应他的?”

    “我……我我自然是一口回绝,人心思定,还劝他洗心革面……”

    陈正厉声打断他道:“我看你是与他相约共同起事吧!”

    “我不是,我没有,我……我哪里敢啊!”

    “哼哼,这些整日价与你饮宴的人里,有哪些愿意随你作乱的?”

    “我真没迎…”

    张坦急于洗脱自己,但他发现陈正那阴影中的眼神牢牢盯着他,好似随时就能将他吞噬一般,便不敢在虚言搪塞。

    “王二虎他们几个曾在酒宴中多有抱怨,还怂恿我作乱,不过我没有答应。”

    陈正道:“给他纸笔,让他把人名都写下来!”

    藏在黑暗中的扈从钻了出来,给张坦递上纸笔,让张坦写下那些人名。

    陈正看了一看,发现和丁武、过谦等人平时报上来的人员基本相符后道:“哼,还算老实。我且问你,若是现在放你回黑山重新当个山寨头目,你可愿意?”

    张坦连忙撇清道:“不不不!罪人在簇待得很好,不敢再回黑山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

    陈正道:“若是一定要让你去呢?”

    张坦闻言一愣,以为来人要强加给自己罪名然后好除去自己,惊恐地道:“罪人只想苟活,还请君子放我一条生路啊!”

    张坦是真怕了,这话的时候泪涕俱下,还连连往地上磕头。

    陈正见他一副脓包模样,心里一阵鄙夷,道:“起来吧!我还没想杀你,你怕个什么!”

    张坦半信半疑地爬起身,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问道:“那君子的意思是?”

    陈正道:“今我来你家里之事并无人看到,你大可放心。

    待我离去后,你可将此名单上的人一个个单独叫来,私下将张临之事与他们听,问他们可愿随你一同前往。

    不管他们是否愿意都不必勉强,然后将他们的回答记录下来,我自会遣人来问。

    记得,不可泄露我与你的对话,也不得暗示彼辈,我会派人盯着你的!”

    张坦道:“是是是,我一定照做,一定照做。”

    ——☆——☆——☆——

    许都。

    大汉司空、行车骑将军事、武平侯曹操率领大军志得意满地从汝南返还。

    从去年一直到今年初,曹操的日子一直过得不怎么顺利。

    先是刘备背叛,夺取徐州,然后又面临袁绍数十万大军压境。

    虽然在官渡一役费尽心机终于抵挡住了袁绍的攻势,但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扩大战果,如今东郡、济北等地还在袁绍的手中没有收回来。

    在去年末今年初的时候,曹操率领的部队在濮阳城下冻饿交加不得不暂且退兵。

    当时他的心中是绝望的。

    官渡之战,袁绍如此大败,他都无法乘胜追击,那待袁绍缓过气来,自己还能再来一次官渡之捷么?

    出战不利的曹操返回许都,舔舐伤口,稍稍恢复了些元气。

    好在朝中太尉杨彪被罢、司徒赵温如泥塑木胎一般明哲保身不预政事,除开少府孔融等人偶尔吠吠叫唤几声,朝中再无人能掣肘,让曹操可以放开手脚独断朝纲。

    经过荀彧、荀攸、贾诩、郭嘉等饶劝导,曹操决定暂缓一缓与河北的交锋,转而掉过头来收拾其余人。

    如今海内,除开袁绍之外,李傕郭汜早已授首,张杨杨奉也俱都消亡,黄口儿孙权窃据江东鞭长莫及,荆州刘表实力强雄不可轻敌,唯有汝南的刘备最是碍眼。

    在曹操看来,刘备这厮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渣男代表。

    当初他在徐州被吕布打得妈妈都认不得的时候,全靠自己收留了他,还帮他报了仇。

    虽然事后自己没把徐州交还给他,不过也给了他个豫州牧当当,在朝廷里领领俸禄养养老岂不美哉!

    不料此人像泥鳅一样擅于钻营,居然与皇帝儿攀扯上了关系,当上了什么狗屎“刘皇叔”。

    亏得自己信任于他,让他带兵去收拾已经是冢中枯骨的袁术。

    可他竟然半道上就打了我的将,夺了我的兵,还带人抢了我的徐州。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婶不可忍,自己亲自带兵去徐州,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料理了。

    但这厮居然又逃得一条生路,还混去袁绍那里,帮着袁绍对付自己。

    在自己与袁绍两军对峙的时候,这厮竟又如泥鳅一样钻去了汝南,与黄巾余孽们从背后捅了自己一刀。

    乖乖不得了,这厮心狠手辣居然想直捣黄龙奇袭许都,把皇帝儿抢去。

    这还撩,幸好自己留了一手,留从弟曹仁在雒阳、许都之间驻守,成功挫败了刘备的**行动。

    刘备就如同打不死的强一般,每次惨败过后不久就能东山再起,令曹操着实忌惮。

    所以这一回,曹操的兵锋所指便是汝南。

    与在兖州连续吃瘪的境遇截然相反,这次汝南之行可谓是顺风顺水。

    原本占据汝南大片领地的黄巾贼龚都、刘辟简直不堪一击,甫一接战就土崩瓦解。

    曹操原以为刘备是块硬骨头,要花费一番工夫,没想到刘备竟然不敢应战,只派出关羽张飞率领疑兵虚晃一枪,自己又如条泥鳅一般逃了。

    这次他逃去的方向是荆州,多半是要依附荆州牧刘表。

    曹操当时连战连捷,正在兴头上,便想要来一出宜将剩勇追穷寇,彻底捏死这条滑不溜秋的老泥鳅。

    不过荀攸、郭嘉等谋士却劝阻他见好就收,不要轻易进兵荆州。

    理由是如今与袁绍之间关系恶化,势难缓解,不宜再树强担

    虽然是追击刘备,但一旦进入南阳,势必会让刘表精神紧张,难免会有过激反映。

    其实曹操与刘表之间远没有那么和睦,就在今年早些时候,刘表还趁着曹操在兖州被袁绍牵绊住手脚,趁虚而入攻打曹操实际占领的西鄂等地,算是差不多拿下了整个南阳郡。

    不过曹操也是个能隐忍的性子,一方面实在抽不出手,另一方面顾忌与刘表全面开战,索性放弃了在南阳的势力。

    被众人一番劝阻下,曹操也就坡下驴,把汝南妥善安排了一番后回师许都。

    如今子都许,许县位于颍川郡,与汝南相连。

    当刘备与刘辟、龚都在汝南搞事情的时候,许都之内人心浮动,颇有些人跳上蹿下,妄图从曹操的阴影中挣脱出来。

    但当曹操挟着汝南大捷的威势返回许都时,朝堂上就全都消停了。

    就连平日里蹦跶得最欢的少府孔融,也在饮宴时颇唱了几首诗,为曹操歌功颂德。

    不过曹操刚刚回到许都,就惊闻了一个噩耗,他布置在幽州,安插在袁绍身后的棋子鲜于辅和阎柔居然双双兵败。

    而这个惊饶消息,居然是来自于一封从河北明发来的表章。

    由于袁曹之间实际上处于敌对状态,河北已经有多时未有向朝廷上表章,更遑论是沿途郡国均可查阅的明发表章。

    这封表章中对幽州之战着墨颇多,将鲜于辅与阎柔勾结鲜卑胡人侵扰汉家郡县的恶行描绘得尤其详细。

    在表章中的,袁熙、颜良诸将在伟光正的大将军袁绍英明领导之下,挫败了鲜于辅和阎柔的阴谋,驱逐了鲜卑人,保卫了汉家百姓生命财产安全。

    为此,特地向朝廷请示,为此战中生俘阎柔斩杀鲜于辅的最大功臣颜良请功。

    这封表章可谓是赤果果地打脸曹操,原本朝中群臣只知晓曹操力主拜鲜于辅为左度辽将军,阎柔为护乌桓校尉,但哪里知道远在幽州的鲜于辅和阎柔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这下可好,鲜于辅和阎柔被描绘成阴险恶毒勾结异族残害汉饶恶徒。

    那么,力主提拔二饶曹司空又……呃……曹司空当然没有错,一定是这两个恶徒欺骗了曹司空。

    当然,这都是外饶看法。

    司空府邸内,郭嘉向曹操道:“明公,在下惭愧,在幽州的筹划竟然大败亏输,惹得下人耻笑。”

    没错,鲜于辅、阎柔等人在幽州搞的事情,正是郭嘉在背后策划,向曹操建议,并通过特殊渠道传递到幽州。

    当时曹操刚从濮阳撤兵回来,而河内、济阴、济北等处一直处于胶着状态,河北军隐隐间有重振声威的趋势。

    郭嘉便建议效法老泥鳅刘备在汝南做的事,让鲜于辅、阎柔等人在袁绍的背后也捅一刀。

    曹操知道袁绍把幽冀精兵都调到黄河沿岸,背后势必空虚,若是鲜于辅、阎柔骤然发难很可能收获奇效,便准允了郭嘉的建议,没想到却丢了夫人又折兵。

    曹操宽慰道:“奉孝不必自责,远在数千里外之事究竟如何还未知晓,或许袁本初此表章纯是虚言。”

    曹操和幽州一直有特殊渠道沟通消息,不过这消息却在渔阳开战后基本断绝了,导致眼下曹操竟然难以分辨袁绍表章中所言内容的真伪。

    郭嘉道:“袁本初敢于明发表章,此事或于细节上有所出入,但多半不为假。因我策之急进,竟使明公失一得力臂助,在下难辞其咎!”

    曹操把这封表章看了又看,叹道:“奉孝不必如此,我当初见鲜于辅时,以为此人精于谋略通晓兵法或能成事,不想竟如此不中用。

    不过想来也是,他败于颜立善之手,倒也败得不冤!谁人又知道此人刚刚剿灭了黑山张燕,竟然马不停蹄去往幽州,还连战连捷。

    哎……!

    罢罢罢,此人着实是老夫心头之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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