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比任何人都隐约明白他欲与李东锦联姻的背后目的,尽管对仇愬的爱意早压抑不住,可此时此刻,尔书雅却依然不希望自己,是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他的妻……

    「你该不会认为李东锦是路上随手将你捉来的吧!」当尔书雅心痛欲裂之时,她的耳旁突然传来仇愬的低沉嗓音。

    「什么……」缓缓望向仇愬,尔书雅望着他虽望着自己,可眼眸却没有直视她,而是凝视着她手中那只沾血绣帕。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是个闲来无事爱逛绣坊的人,并且一辈子也没进过什么绣坊。」将尔书雅手中的绣帕取走,仇愬缓缓将它在床上摊平,「唯一的一次,就是令天都城全以为我与你一见倾心、两情相悦的那回。」

    「什么?」听着仇愬那似乎话中有话的言语,尔书雅有些愣了。

    「你当我们走出来时,你那一脸的嫣红与被吻肿的红唇没人瞧见?」轻抚着绣帕上的红梅,仇愬的嗓音依然那样平静,「你当我走时拿走你那条绣帕,没人发现?」

    「你……」听着仇愬如此形容着那日两人的相见,尔书雅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了。

    「我本就估计李东锦为了让我与他的关系更加密不可破,一定会想法子将你送我为妾,如此一来,我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可让你再度重回我的书房中,只是没想到,被人这么一搅局,你倒成了我明媒正娶的妻。」

    「你的城府…真的好深……」听着仇愬以那样淡漠自持的神情述说着一切,尔书雅轻咬着了唇,有些心伤地喃喃说着。

    其实,对于仇愬的能耐,她从来都不曾感到任何怀疑,但此刻的她,真的很想、很想知道,他之所以要她,是因她是她,还是因为她是苏拉?

    「我必须这样。」听到尔书雅的话后,仇愬静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背过身去,「可你知道吗?这世上,我唯独不想听到对我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你。」

    「你……」听着仇愬那低得不能再低的语声,听着他话声中的苦涩与苍凉,尔书雅的眼眸,缓缓蒙胧了。

    「我有一半鬼族的血统,来自我那全勒琅国都以为是东琅族人的母亲身上,而如今这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超过十个……薛密,是其中之一。」

    尽管早就猜想到仇愬与鬼族的关系密切,但尔书雅从没有想到他竟有一半的鬼族血统,而且他还将这个极可能威胁到他生命的秘密如此直白地告诉了她!

    「曾经长达二十年,鬼族想以武力与心狠手辣又位居高位的李东锦为敌,但结果就是,鬼族几近于灭族,留下来的,只剩手无寸铁的女子,与行将就木的老人……」

    听着鬼族那曾经的痛苦往事,纵使未曾亲身经历,但尔书雅的身子,也不禁微微发寒着。

    「所以,她们只能等、只能期盼、只能咬牙让自己成为东琅族人,然后以时间换取空间,等待着她们的孩子们长大晟人,在政、经、财军……等等各方面成为足以与李东锦莫大权力相互牵制、抗衡,甚至合作的力量,为鬼族寻求与其他族人同等的生存权力。」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在做的!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他宁可背负着全天下的骂名,也要令自己那样无情、那样坚定,那样毅然决然、义无反顾地投向权力的核心。

    「你们……做到了……」再忍不住心中激动地轻轻由身后搂住仇愬的颈项,尔书雅的心是那样的疼,「做得很好很好……」

    「不,还不够好。」仇愬痛苦地低下头,「在李东锦力量依然如势中天的今天,在那些离散于天都之外的鬼族同胞们依然无法抬头挺胸地回归家园的那天前,我们做的永远不够!」

    「会有那么一天的,而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心痛着仇愬肩膀上扛着的重担,心痛着一直以来他一个人孤军奋斗的辛苦,尔书雅再忍不住地哭倒在他的后背,「因为我也是鬼族的一员。」

    「谢谢。」任着尔书雅的泪水透湿了自己的后背,仇愬微微一闭眼后缓缓说道:「现在,你的安全已彻底无虞了,若你想去十九——」

    「我哪里也不想去!」未待仇愬将话说完,尔书雅便将他的话打断,然后低下头轻轻凝噎,「因为除了鬼族的苏拉之外,我还是……还是一个……对你……对你……」

    对你有着深深爱慕之情的女子啊!

    尔书雅口中的话却没有说完全,但仇愬懂了。

    所以,他缓缓转过身,望着尔书雅双颊的嫣红,眼底盈起一阵喜悦与温柔。

    「我不是个闲来无事就爱进饭馆吃饭的人,更不喜欢在病得都快走不动时,还得去个烦死人的地方,听某个烦人的人大谈你与他如何两情相悦的事由。」轻轻抬起尔书雅绝美的小脸,仇愬哑声说着。

    「我……我没有……跟谁两情相悦……」望着仇愬眼底那抹再不必,也再无法掩饰的似水柔情,尔书雅的脸更红了。

    「跟十九爷也不曾有?」仇愬又问。

    「不曾。」尔书雅回答得那样没有迟疑。

    「

    跟我呢?」

    「你……」望着仇愬那似笑非笑的迷人神情,尔书雅羞得连小脸都抬不起来了,「我……」

    尔书雅虽没有回答,但她那娇美的涩羞,与怎么也不敢望向自己的目光,早让仇愬明白了她心底对他的爱恋。

    「那日,在绣坊里,我本只是忍不住地想去看看你,若不是你主动地吻住我的颈项,我也不会明白你对我的心,更不会做这样的安排,让你受到今日的惊吓。」轻轻抬起尔书雅的小脸,仇愬的嗓音喑哑道:「你,怪我吗?」

    轻轻地摇着头,因为在明白了他的真心与苦心后,她又怎舍得怪他?

    「六年了,我从没让你拥有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过,还那般残酷地伤害过你。」紧紧拥住尔书雅,仇愬爱怜又心疼地轻轻叹息着,「你,怨我吗?」

    听着仇愬口中的自责,想着这些年来他一路走来的艰辛与孤独,尔书雅依然摇着头,摇的泪滴都滴至床上。

    「我自小,身上没有任何的贵重之物,只有我母亲送给我,一直陪在我身旁的这枚铜戒。」由颈间掏出一枚挂在红线上的古旧铜戒,仇愬拉断红线,将铜戒戴至尔书雅右手的无名指上,「你……会喜欢吗?」

    「喜欢……」望着那枚一点不名贵,甚至不美观,却意义那样重大的铜戒,尔书雅在泪眼中笑了,笑得那样的幸福与满足,「我好喜欢……」

    「由于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是万千鬼族同胞的性命与未来,所以,我从不让自己的心有机会产生过任何动摇。」望着尔书雅那个绝美的笑容,仇愬忍不住地用手轻抚着她的唇瓣,「只是我没想到,一个意外,竟将你送至了我身旁。」

    将头轻靠至仇愬的怀中,尔书雅又甜蜜、又心疼地聆听着这名如同冰山似的男子,第一次亲口诉说着对她的爱恋……

    「我永远记得你由十四岁起至今的每一个变化,更忘不了你十七岁那年,坐在梅影旁双手掬月的绝美模样。」

    「那你也不该……欺负人……」听到此处,尔书雅的小脸微微红了起来。

    「我情难自禁……」仇愬无奈又怜爱地苦笑,「我一直以为我够坚强、够冷酷,可到头来,我也只不过是跟所有男子一般有着七情六欲,并且妒意强烈到一旦见不到我钟情的女子,便会仓皇失措的平凡男子。」

    「若你早些告诉我……」

    「我不能,也不敢说出口。」仇愬轻叹了一口气,「毕竟我明白,总有一天,你的身分会为人所洞知,而在我完全做好全盘计画,并确认你的安全彻底无虞前,我都希望你还有机会可以像个寻常人般的在天都活下去,就算我曾伤害过你,就算到时,也许我早已不在……」

    「但没有你的天都……」轻轻跪起,尔书雅紧紧拥着仇愬的预项,「不是我的天都啊!」

    「没有你的书房,又何尝是我的书房?」不断轻吻着尔书雅颊旁的泪,仇愬的嗓音是那样的低哑,「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冰冷囚牢啊!」

    微亮着灯火的喜屋之中,语声渐落,两个轻轻相拥的身影,相合的是那样毫无保留。

    或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口中的书房,往后竟会成为天都那最不可思议的不朽传奇之一,但此时此刻,

    他们却明白,往后,他们的书房里,只会充满幸福与甜蜜的笑,再不会有任何苦涩与孤单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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