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掖庭宫花事
    宽长袍摆便往宫外踅去。交泰殿露台上落满积雪,他的步履轻健,背影在黄瓦红檐下渐远,略略几分帝王的孤落与萧索。

    其实说的是没错,谁都道中宫失宠,楚湘嫁出去后也会着人看轻。杨家再好,也免不了成亲后需要在各个世族之间交往应酬。

    孙皇后伫在殿内不语,回想三年前那道带着山中清凉的伟岸,那时候有多么爱,捧着脸百般亲着舍不得放,后来的坎就有多么深。而那道坎,对他而言,也是他与她横跨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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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皇子世子聚众打架,被皇帝关在文华殿里罚抄书。这种大寒天的,文华殿内可没有烧暖。几个王府急乱了套,这些个王爷幼年担心受怕,没过过几天踏实日子,等到建府成亲后,便把自家的儿子们一个个当成了宝,哪里舍得受这等苦头。

    酉时的东华门外围着一群王府里的车马,当爹的被王妃、侧妃们眼泪鼻涕哭出府,唤来一群奴才又是裘衣、又是汤钵的候在宫门外。其中不乏东平侯府的老大人。

    宋岩命人守着不让进,他自己的儿子也在里头关着呢。楚妙的第二胎生了个闺女,他宋家长房就独独这一个宝贝小儿子,那是阖府上下疼进肉里的。然而也得忍着。冬天暗得早,灯笼打出幽黄不清的光泽,他便只作是没看见老父亲。

    又收买贿赂,叫内廷的太监们进去送食,但都被张福挡在了文华殿外。

    御膳房里刚过去一拨送膳的太监,锅灶旁显得不那么忙碌。小麟子垫了张矮凳,在蒸笼屉里夹了三块桂花拉糕,用红绸布包着,悄悄摸着漆红的殿门走进来。

    张福抱着拂尘守在殿门外,见是她来,也就半闭着眼睛放过去。

    窸窸窣窣,冰冷的大理石砖打照着青光,十多张黑木的长条桌子在殿内隔成三排,每张条桌上放一盏幽黄的烛台。

    一众发束玉冠、衣着锦袍的世子皇子们各坐其位,安静的藻井下都是翻纸着墨的声音。太冷了,早先的时候还哭丧着脸,妄图引起同情;后来看老太监张福板着张脸,知道不抄完死活是出不去,倒各个识相的专注起来。

    小麟子在桌道旁转悠,乌亮的眼珠子扫量着各个低垂的脑袋,偶有哪家世子抬头看到她,复又迅速埋下去疾书。看到第三排最左角一道熟悉的俊影,头上戴着午间被扯坏的爪拉帽,撕裂的袖口随着手肘动作轻拂,便吸了一口气折过去。

    “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楚邹一个“争”字正待收尾,眼角余光便瞥见有东西掂着脚,把一个红绸子推到了自己跟前。

    楚邹顿笔,问小麟子:“是给我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很意外她能混进来。

    “嗯,奴才怕柿子爷饿了。”小麟子嘟着冻得粉红的腮子,点点头。

    凑近了看自个柿子爷,气宇堂正,凛眉薄唇,其实多数的时候都是淡漠的,今儿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的煞气狰狞。然而那样狠鸷的柿子爷,她竟然也是心疼呢。

    是带着热气儿的食物,莹白的糕点上撒着几点黄绿的桂花,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在此时此刻的冷殿冷柱下是非常诱人的。

    众世子不由转头看过来,目中难掩羡慕与贪渴,楚邹便因此感觉良好,拿起来咬了一口。软糯清甜,唇齿沾丝,反正经她挑出的食物就没有不好吃的。

    叫她:“去给我三哥也分一块。”

    小麟子虽然舍不得,到底还是挑出来一块最小的送过去。

    这文华殿平素少有人来,并未烧暖。三皇子楚邺体弱,这会儿正冻得容色苍白,见伸来一只小手,便笑着道了声谢。

    那暖热的糕点溢出馨香,似把整个殿宇的气氛浮动。楚邝微抬下巴,楚邺忙问他:“二哥要不要来一半?”

    哼。楚邝冷笑着剜小麟子,小麟子不敢与他对视,只侧着小脸蛋好像没看见。但楚邺竟也不主动给他递过来,三口两口吃完了……就那么好吃么?

    楚邹的条桌上余着一块,放在那并不去动。老二也饿着不去拿。

    小麟子垫着脚尖看他写字,他写字也如他性情,笔走龙蛇,并不成既定章法,却入木三分。她看他软尖的墨毫在纸上行云如流水,乌眼珠子里便满是崇拜。

    “好玩吗?”楚邹抬眼问她。

    “好玩~”小麟子手臂撑着半面桌子,背上的饕餮张牙舞爪。

    他因着她的给面儿,便难得对她好言语:“等你主子爷有空了教你。不过在我写完之前,你不许走。”

    寂静的殿宇下两个的声音清轻,脑袋都快贴一块了,老太监张福看见了也跟看不见。

    第49章 肆玖少小冤家

    蜡油点点,光阴游走真慢。

    殿脊下空幽空幽,小麟子摸着黑长条的桌子,从楚邹的左边晃到右边,又从右边晃到左边,时而走过来看看他写字,时而打两个哈欠在桌角一趴。整个殿堂下,就他这里围着点儿人暖气,楚邹偏是不放她回去睡。

    楚邝瞥眼看着,眼里是有点嫉妒的。宋玉柔便低声说:“该叫我姐姐进来陪二殿下。”

    三皇子楚邺冻得手指发僵:“你祖母和母亲能肯吗?定舍不得。”

    宋玉柔就不说话了。他虽然在这群贵胄骄子中年龄最小,从始至终倒一句也没埋怨,很是埋头苦干地写下来。

    等到抄完的时候都已过夜里子时,十米宫墙下更子打过三声,天寒地冻,呵出的气都能看见白雾。守在东华门外等待的奴才换了两拨,怕汤羹凉却,轮流地送回府去重新热了来。

    王爷们到底混进值班房里取暖,垫着脚尖频频张望,老远眼瞅着那暗影下黑红的殿门打开,一个个七八岁、十一二岁的孩子从殿里头晃出来。哎唷,心里头那个叫割着疼,拦都拦不住。唤来奴才们连忙的围过去,又是包衣裳,又是填点心。瞧小脸儿冻得白僵僵,没血色了,肚子也瘪进去。心里头可没把皇帝爷恨死,就算要收拾,你老十一有种冲我当爹的来,对个孩子你下手也能这么狠。

    但其实都已暗里听说了风声,晓得是几个孩子在墙根下嚼皇后舌根子,皇上明面上不怪罪,已经算是很网开一面。便又心疼又气恼地便掌孩子屁股:“看你小子下次还多嘴!”

    东平侯府老大人也跟着人群过了桥。空敞的殿门外,看见个四岁多大的小娃娃,帽儿玲珑地跟着人群晃出来,冲上去就抱住她小脑袋:“天可怜见,我的乖孙儿诶,可没把你祖父担心死。”

    他的肩膀宽瘦,一件柔暖的狐狸毛小裘套上来,瞬间把小麟子包裹得严严实实。那老者清瘦削长的脸骨贴着小麟子,带着一股书香甘涩的味道,是个常年吃茶品书的雅意人。

    小麟子木怔怔地被他揽着,显得很不习惯。陆老头儿吴爷爷他们对她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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