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千金裘
    在前,恐献了丑,如今一看小雀那七扭八歪的几个字,也都放了心,便纷纷提笔,不在话下。

    这厢里正说着笑着,见那李全走进院来,他看众人也都齐全,道:

    “这正好你们未散,便有件事要仔细说来。”

    玉山闻言狐疑,暗忖这大过年的,有甚么值得仔细来说。却看那院门处露出点反毛官靴的靴尖,再过一刹,便现出一段锦绣面天马皮里的华贵袍子,一寸狐白裘。那琵琶伎见状,舒了眉眼,却听李全猫着腰,热络的迎道:

    “留神脚下,这边请,这边请……”

    盈珠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有意刺他:

    “李管家,你被那王大公子拿了把柄不成,怎么这样客客气气了?”

    李全闻言却斥他,

    “胡说什么,如今要称王东家了!”

    话音未落,众人都是一惊,愕得说不出话。

    王进却从从容容,走到他们跟前,道:

    “我接手后,园中诸般照旧,仍由李全打点,各位尽管放心。”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忙给他行礼,口中称道:

    “见过王东家。”

    那王大公子只笑着摆手,又拉了玉山往琳琅阁去,一路上嘘寒问暖,蝎蝎螯螯,说了许多,玉山倒不嫌他聒噪,只觉恍惚如梦。他直着眼睛,将那纤纤玉手伸到嘴边,张开口就要咬。王进唬了一跳,连忙把他揽进怀里,

    “怎么了?”

    玉山听着那蓬勃心跳,心想这大约是真的了,便恼怒起来,捶他:

    “这么大个事,也不和我商量!”

    “那前主人死活不撒手,我怕走了消息,教你空欢喜一场。如今不是好了,恼什么?”

    那琵琶伎闻言,忽想起他前几日还在琳琅阁打秋风,便又问:

    “你又哪里得了钱了,买得起这园子?”

    “不是我的钱,斥国公府要采办几处产业,我便出了个主意。这锦园一者利润丰厚,二者来往间非富即贵,父亲听了高兴,就许下了。我只不过当个说客,哪出了半分钱?”

    “浑鬼,斥国公府的钱不是你的钱?”

    殊不知,那琵琶伎往日便担心他浪掷奢靡,恐难长久。如今锦园易主,内心更是不安,眼见他仍不醒悟,又急又气。但暗忖过犹不及,事缓则圆,便只好软了腔,劝道:“我也知你府上刚得了圣上荣宠,风头正劲,但做人哪有顾头不顾尾的?不是我咒它,今日是好了,明日可如何呢?该减省时仍需减省,似你这般挥霍惯了,将来若有个好歹,如何使得?”

    他说到“好歹”二字,又念及当日延兴门外惨状,贫富殊异,心绪更是不平,险些落下泪来。王进见他红了眼眶,连忙把人抱在怀里安抚,想着他此言此语,必是思虑到了极长远处,更有些厮守一生之意。一时间,那王大公子心中五味杂陈,千头万绪竟无从顺起,最后只得说:“我这买都买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你且安心,又不是赔本买卖的。至于你说的话,我从来句句都存在心里,且宽慰着!”

    玉山的这些话,实然在胸中积了许久。如今说出来,倒觉松了口气,似移开了一块大石,浑身上下都轻捷起来。他听王进应声,便不再多言,又忖着那浑鬼到底是个牛心的,自己还需多替他节俭些。

    如此一路无话,到了那琳琅阁门前。

    只见永禄穿了件松花绿罗绡面羊毛里夹绵袄子,头上带着绵风帽,正指使着一班杂役抬那衣箱藤箧等物。他见了玉山,笑道:

    “公子,如今这两厢并到一处,也算一家人了。”

    那琵琶伎听了惘然,便看向王进,问:

    “怎么的,谁和谁并到一处了?”

    王进听了哭笑不得,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好指着那衣箱慢声道:

    “那是我的衣服,我和你并到一处了!”

    “你……我……琳琅阁?”

    “可不是。”

    玉山闻言,脸上蓦地就红了,暗啐一口刚说那王大是个牛心,原来自己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定了定神,半晌才找回那点拿腔拿调的样子,促狭道:

    “我见你前呼后拥惯了,片刻都不能离了人的。锦园里缺衣少食,老夫人竟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她还与我说,要我好生历练,改了那些富贵毛病。但话又说回来,她仍不知你是个男人,只担心你我之间有不才之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明媒正娶。”

    “去你的!”那琵琶伎瞪他一眼,转身打起花毡帘子,往楼上去了。可待他甫一转过楼梯,见了屏风外面夕阳下闪闪烁烁的雕花屏风榻,陡然又想起一事。这事可比那衣箱藤箧大得多,他双手颤颤,呆在当场,挡了仆役搬运也不自知。半晌,方回过神来,抓了个下人的肩膀,劈头盖脸就问:

    “你家进大爷可把床也搬来了?”

    可怜那仆役云里雾里,又见他瞪着眼睛要吃人一般,过了好久才瑟瑟道:

    “小的,小的,不,不曾见到有床。”

    王进与永禄交代了些琐事,此时刚转上二楼来,当头便听那下人答了这么一句。又见玉山抓着那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倚着那门框,又是拍,又是喘,看那琵琶伎变了脸色,方道:

    “你就认命罢!”

    玉山被他抓了个现行,气势上便先输了一截,之后又被那王大公子调笑,真真的伶牙俐齿也说不出话来。但幸而此时小雀来传晚饭,救了那琵琶伎一命,否则他非得羞死不可。

    李全在锦园主屋摆了几桌筵席,那主屋原本是歌伶乐伎训练用的,因听闻王大公子要搬来便收拾妥了,怎料他转身去了琳琅阁,因此正空闲着。李全起先把一干奴仆的桌子设在廊下。王进没有那些架子,平日里与下人厮混惯了,见那天气寒冷,又恐饭菜凉得快,便做主让人将桌子移到了房内。之后,便领了玉山,又请盈珠、绾娘、李全等人,一同坐在上桌。只见堂内灯火通明,映得那织锦桌布熠熠生辉。桌上菜色虽不豪奢,山珍海味倒也齐全,更兼喜事临门,又是过年时节,竟莫名让那见惯了辉煌的王进都觉得很好。

    李全见满座坐定,便站起身来,向那王大公子敬酒,说:

    “王东家,以后小的为人处事若有不周,还望您提点照拂。”

    王进陪他饮了一杯,正色道:

    “哪里的话,此间利害关系,你只比我更清楚,以后,还望你多多照拂才是……”

    这一席话让李全大喜过望又受宠若惊,他原本担心锦园易主,自己这差事难免不保。但如今看来,那王大公子似不愿改弦更张,对他又器重有加,他这颗心才放回了腔子,真心实意的欢喜起来。众人见李全敬酒,便也跟着上前贺喜道谢,宾主尽欢。

    到了月上中天,李全恐自己到底是个管事,满座当着面不好玩乐嬉闹,便径自去了。那盈珠见他走远,便拉上小雀香柔,撺掇着行令划拳,自己喝了几盅歪在一边,又推玉山去和王进玩。那王大公子,最擅这些的,见玉山掺和进来

    ,便要换个花样,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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