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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老奴,擎着火把巡了一圈,不见那余樵山踪迹。待到琳琅阁门前,见老梅树下站着两个丫头,一个小厮,兀自心中怪道。因此便走上前去,问那小雀说:

    “你家主人呢?”

    小雀闻言为难起来,瑟瑟道:“主,主人……”

    “你家主人现在何处,还不从实招来!”那领头的一瞪眼睛,马鞭抽在石桌上一声脆响。小雀听那声音,肩膀一战,似被骇住了,忙道:

    “官爷饶命,主人,主人他在楼上!”

    那领头的闻言,将手一挥,众人便一发涌上楼去。吵吵嚷嚷,嗡嗡噪噪。待走上那一半楼梯时,便听二楼似有人呼喊挣扎。那人一面哭,一面哑着嗓子道:

    “有,有人,有人来了,你放过我罢!”

    “我偏不放你,偏不放你!”另一人粗喘着,又说:“管他甚么人,至多不过让他们看看,你这副浪荡样子。”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

    那楼梯上的众人,闻声皆抽了口冷气,顿时沉默起来,进退不得。半晌,方有一个大着胆子问那领头,“这……还搜不搜?”

    “搜个屁!”

    领头的啐他一口,暗忖这搜人之事本就牵强,锦园又是王进地盘,开罪不起。若真有个好歹,撞破了甚么不该撞破的事,只怕未等到余国舅论功行赏,他便先要人头搬家,于是忙慌不择路的逃下楼去。众人因见他回转,心中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便也跟着一道脚下生风的跑了。

    另一厢,玉山与王进两人衣衫完整的躺在榻上。那琵琶伎侧着耳朵,听脚步声远去,方剜了王进一眼,说:“王大公子,你与我实话实说,今日可是遂了你的愿?”

    “哎哎哎,我哪有那么下流……”王进连忙分辩,又道:“你我不是约好了的,若白天来搜,便混入歌女;若饭点来搜,便充当小厮;若半夜来搜,那只有……”

    “你且住了!”

    玉山忙打断他,提防那王大公子口不择言,又忽然皱眉道:

    “你说,此事究竟会通报到京兆府罢?”

    “想必如此。”

    “那……那赵亭将来如何看我二人?”

    王进闻言哑了声,忽然想起来,他和玉山的事情似乎还未与那赵少尹提过,半晌方道:

    “这大概,没有大概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余·预言家·樵山

    第25章 第廿四回

    话说五月二十三日半夜,禁军官兵携余府老奴来锦园搜了一遭,被王进同玉山使计诓过,只好悻悻而回。后来,京兆府又来人前后盘查过几次,但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了。琳琅阁外的人却不知这些缘故,只道那官兵也忒多事,终有一日,盈珠究竟按捺不住,将人骂了一通,撵了出去。因此事本就理亏,禁不起细问,底下众人尚且说不分明,又连日里一无所获,也只好默不作声,任盈珠搓圆捏扁的打发。

    如此,乱哄哄的,直折腾到六月头上,天气大热的时候。那余府或是罢了休,死了心,或是碍于脸面,不敢再搜,总之街上日日巡逻的官兵皆撤了下去,也再无人来锦园打探是非了。又过了几日,到六月初八光景,那余家便开斋设宴,请了一众僧尼道士,披锦绣,趿红鞋,每日诵经超度。京中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戚戚然前去吊丧,劝陈夫人与余国舅节哀顺变。

    那余国舅余敏因着余仞强占卖花女一事,无暇悲伤,只往来迎送,打点安排。他又向吏部知会一声,命人给余仞迁了个闲职,好使幡上光鲜。而那陈夫人却已哭得死去活来,扶着棺木不愿撒手,一叠声儿啊肉啊的嘶喊。她素来不喜那余樵山,以他悖逆幽怨,不能成大事。是以将一腔心血全与了余仞,便是明知他恃宠而骄,溺爱太甚也毫不顾惜。眼下惊闻噩耗,一时心冷心死,万念俱灰,险些生出几分轻生念头来。而那余丈川之妻辜氏,新婚不过二载便丧夫守寡,又见陈夫人痛不欲生,禁不住自怜自哀,也哭得泪流满面。

    余敏甫一招待完满座宾客,回了停灵处,便见那二人悲声大作,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恨恨。他掌不住斥道:“哭甚么哭,丈川今日的祸患,还不都是你宠出来的!”他顿了顿,又指着辜氏,“还有你,一味的窝里横,只会拿侍女奴婢出气,上了台面却唯唯诺诺没个本事!”

    那辜氏听了,强忍着倒也尚可,不敢作声。陈夫人却不依不饶,直起身来回嘴:“人都言子逆父过,丈川闯了祸时,你只想着自己的乌纱帽。救他也不过是为了保己,何曾有想过我们母子的苦?”

    余敏闻言,又忖自己两个儿子,一死一亡,老来还不知何人收葬,禁不住也悲从中来,声泪俱下。

    这厢正哭着,远远听人唱报,说余贵妃车驾已到门前,出得宫来便要为侄儿吊丧。那余敏听罢,忙揩了揩眼泪,舍了妻儿直奔前堂。余贵妃一袭贴金素白纱裙,明明三伏天中,却感浑身冰凉刺骨。她展眼望着那好一派深幽大宅,朱栏碧瓦,雕金砌玉,却被漫天白绫纸钱铺洒,恍恍惚惚,似那大雪倾头覆盖。余敏从门内三两步迎出来,就要给她行礼。余贵妃忙搀住了,道:

    “兄长,这却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

    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余敏见状,那些好容易揩干的眼泪便又一发涌了出来,他回说:“天灾人祸,不料我这儿子竟命薄如此。”

    余贵妃闻言,心中更是惊惧,暗道长子暴毙,后继无人,余家这满眼光鲜恐难长久,便问:“族中可有人愿意过继?”

    提起这事,那余敏也是一肚子酸楚,“你不知道,族中小一辈也是人丁凋敝,寥寥无几。近的不是年纪太幼,便是为人不好,远的又怕私谋窃取,不是长久之计……眼下,竟还未有个办法!”

    “那……”余贵妃迟疑了片刻,又忖余樵山眼下与王进私交甚密,自是不合适的,况且她也舍不得余斫,便作罢了。

    余敏见她不言语,也犹豫起来,半晌方说:

    “妹子,我有两件事情拿不定主意,要细细问你。”

    “兄长但说无妨。”

    “第一件事情,这丧葬,究竟应厚办还是薄办?你嫂子眼下六神无主,将府上金银悉数拿了出来,势要风光大葬。我却道,一来丈川年岁尚小,厚葬并非福祉,二来毕竟不是达官侯爵,恐怕逾矩。”

    余贵妃听罢,却道:“依我看,丈川毕竟是皇亲国戚,厚葬也无不可。且死有哀荣,足见悲痛深沉,我再求圣上体恤,能保余家一时无忧。”

    “你说的极是,竟是我小心太过了。”余敏点头,又道:“第二件事情,说来也是无稽之谈。不知怎的,自从仞儿走后,我心中一直不安,唯恐大难临头……”

    此句话,正说到余妃思量极处,她一时竟也无从分辩,默了会子,只好强颜欢笑道:“兄长且放宽心去,我在宫中万事都好,相信余家定会度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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