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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诓我?我那小儿子是死是活都不分明,你如何又知道了?”

    老斥国公听罢,暗叹一声“无可救药”,遂与他说:

    “我诓你作甚么,还是说……我称他‘玉山’,你便明白了?”

    余敏听闻“玉山”二字,心下一凉,满面嘲讽顿时冰在脸上,再掀不起一丝风浪。那老斥国公见他如此,也是感慨唏嘘,却听门前来人报说:

    “方才在房中抄出一大箱文稿书信,俱是买官卖官凭证。又并两大箱账本地契,恐怕也不干净。”

    岂料那人话未说完,便又有人来报:

    “府中东西枯井,寻出两具陈年白骨,不知是何身份。”

    老斥国公闻言也骇,转身骂道:

    “好一个余国舅,这世上还有甚么事是你干不得的!”

    余敏听罢,心知大势已去,便也不再分辩,只闭眼流泪,恍惚已是个半死之人。如此,众人从戌时起,一连抄了四个时辰,搬出绫罗铜钱无数,光是造册用的纸张,便费了成千上百。

    天蒙蒙亮时,雪还未停。

    那司员冒雪站在堂中,沉声宣读所得物件,

    “金佛一堂,玉观音像三尊,金玉如意十二柄,古玩软片二十箱,玛瑙玉盘八个,錾金酒杯十七对,镶金牙著二十八双,各色银碗百三十件,各色金碗八十件,金银执壶十六把……”

    那余敏听着听着,脑中唱报之声竟渐渐远去,只觉耳畔有人歌道:

    “也曾丹墀玉笏参王驾,

    也曾锦衣貂裘醉春宵。

    芙蓉曳地珠帘帐,翡翠积户玉窗寮。

    却原来,都是春冰难续雪易消。

    说甚么良辰美景,脂浓粉娇。

    眼看着兴亡满目风雨萧。

    挣一世荣华富贵,心比天高,

    谁料那大梦成空竟无聊。

    放悲声,唱到老!”

    歌罢,他仿佛被魔魇住一般,猛一睁眼,直直向那火盆撞去。

    一时噼啪乱响,火星四溅,鲜血迸了满地:

    不多时,便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回(其实是一回半)嗷嗷嗷~

    第39章 第卅八回

    话说冬月十七日晚,老斥国公领着一队人马,奉旨查抄余府。那余敏自知避无可避,索性一头碰死在了火盆之上。众人见状,又惊又骇,都是唏嘘不已。当到了清晨时分,一箱箱金银被装上马车,一列列仆役被带出府门。官兵熄了火把,将那朱漆大门用铁链封了,落下铜锁,呼哨一声,如北风席卷,将那些荣华富贵一径扫空。

    白雪落在皇城内外,一片皓皓皑皑。

    却说那老斥国公回了府上,横竖睡不着觉,又不愿聒噪,索性在堂屋里坐着喝茶。葛氏清早起来,便见他披风半解,怔怔愣愣,脚边熏炉凉了未觉,因笑他说:“忖甚么这样出神,都忘了让人添炭?”

    那老斥国公闻言,浑身一激,回过神来,抚着胸口道:

    “嗳,你是没见着,余府里抄出来的东西……那些铜钱珠玉,别人瞧着稀罕,我倒未曾在意。只是那几大箱子的书信、地契,你说这面上越光鲜的,背地里怎么就越腌臜呢?”

    言罢,兀自一叹,又沉声道:

    “我忖着,你我是安定了,那进儿也早过了惹事的年纪。就算他真和那个甚么……甚么琵琶伎,好上一场,也不过小儿女之事。但我们那些个分家,那些个门生、同乡,他们就必定不会捅出篓子来么?到时候,牵累连坐,天子一怒,如何担当得起?”

    葛氏听他说话,知他是生了兔死狐悲之心,便说:

    “咱们不比别家,是世袭的侯爵,想塌也塌不倒,想走也走不脱的。如今至多不过告老归田,寻个替儿罢了,哪有真能一了百了的。再说,你若是脱开手去,少不得阿进来撑,且舍得呢?”

    斥国公闻言,冷笑道:“阿进那个牛心的!要是这偌大府上扔在他手里,恐怕我九泉之下,百年之后,都要与他罗唣不休。”

    葛氏听罢也笑,一叠声念“阿弥陀佛”,又道:“阿进也是,那么个没心肝的,非要看上个玲珑玻璃人。你是与玉山见得少,那孩子心思又细,嘴又甜,更难得还仗义仁慈,天底下再寻不出来的。”

    “罢了罢了,再与你说,恐怕都要说出花来了……”

    琳琅阁中,王进与玉山二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喷嚏。

    那王大公子揉着鼻子,蝎蝎螯螯的问那琵琶伎好歹,被他厌弃得无可不可。王进怒将起来,气势汹汹,扯着玉山的衣襟要拿他,却被一个吻噎了回去,动弹不得。那琵琶伎见他一副无奈无法又恋恋不舍的古怪神色,笑得前仰后合,鬓发散乱开去,铺在屏风榻上,如山水流墨。

    二人闹了会子,便听永禄在门外求见。那小厮见了王进与玉山,便将街上那些风闻细细详说,言余家如何一败涂地,余敏如何身死,余贵妃仍按贵妃之礼下葬,如此种种,听得二人感慨唏嘘,不消细说。

    如今且说,到了冬月二十光景,那赵亭却忽然登门来贺,带了好些谢礼,又说了一叠好话。原来抄家当晚,虽余敏已死,却依着文书凭证,揪出朋党无数。三司使连夜而动,伙同禁军诸卫,将京中所涉官吏,无一幸免,悉数擉进牢去。那辜玉清首当其冲,被人半夜惊醒,拖出府门,攘了官袍,除了乌纱,顷刻间变作阶下之囚。而次日,便有人往赵府宣旨,将赵亭右迁京兆府牧,金玉披挂,绫罗加身,一时风头无两。

    那赵亭穿一袭银狐裘,碧蓝绣海水夹绵袍子,意气风发的打帘进来。他见了玉山与王进二人,便笑说:“这几日光倒腾那些个来来往往,竟忘了此间诸事,头一个便要来谢你们,实在该死。”

    玉山二人先前因着盈珠之事,与赵亭颇有罅隙。却不料何远入狱,最先赶来帮衬的外人竟也是他,一时倒说不分明。玉山忖着,此一桩,彼一桩,便仍亲自烹了热茶,与他好言好语的招待。

    王进见了此景,也笑说:

    “哪里的话,还未庆贺你荣华及第,是我等不好。”

    “哎,甚么荣华及第,分明是千斤重担……”赵亭闻言连连摆手,又道:“辜澈甩下那么个烂摊子,纵容京兆府里外上下,尸位素餐。如今不过拣几个得力的,一人当三五人来使,方才没教你们看了笑话。而这风气旧例,哪是容易改的,只怕要慢慢磨去。”

    玉山听他说话,为他奉上茶来,弯着眉眼道:

    “刮骨之痛,本该如此。只盼朝中文武百官,以此番为训,心中多警醒着些。”

    “这又谈何容易?大江水清,大河水浊,清清浊浊,自古分明。但俟百川入海,却到底还有甚么分辨?这便是世道……”

    那王大公子因见赵亭眉眼戚然,遂拉过玉山来,与他二人说:

    “好容易得几天高兴日子,又要说这些江山社稷,打起哑谜来,快住了罢!”

    那琵琶伎闻言,道一声“是我不好”,便岔开话题,又去说京中掌故了。三人聊了一会儿

    ,那赵亭拿出两柄象牙骨,画金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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