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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作的,便又道:“我那里多的是嫣红、茜红、海棠红,选一件穿了就好,费甚么裁剪工夫?”

    王进见他不依,便又说:“裁都裁了,你好歹穿一回罢!这样,纵然它压在那箱底,也好与那些袍儿衫儿的,有个谈资。”

    “瞎贫!”玉山被他说得笑了,暗忖他恐是惦念着成双成对。便也由他去了,将那袍子接过来,唤小雀与环儿伺候着穿了。王大公子在旁看着,眼里笑意不断,也不知有甚么计较。

    那琵琶伎究竟未知这些,见彼此收拾停当,又想起今日秦澍等人来访,少不得提前预备,遂拉着那王大公子的手,与他一道下了楼梯。玉山又自堂内架上取来手炉围巾,因见窗纸上人影绰绰,暗道一声恢诡谲怪,更疑心是王进有所图谋,便与他道:

    “你这唱的是甚么本子,快与我来分说。”

    王进闻言却笑,与他携着手,将那琳琅阁锦帘打起。

    只见帘外站了黑压压一片人影,俱穿着各色红衣,笑容晏晏。而众人身后,四面红罗满墙,锦绣铺地。琳琅阁外,檐角上挂着红绸绢花,垂下三尺长的璎珞宫绦。玉山见了那络子,方想起来,是前日里盈珠打的那个,一时又惊又喜,又赧又气,直推那王大公子。见王进笑得志得意满,心中窘迫更甚,跺了跺脚,转身便要回房。

    王进却拉着他,道:“跑甚么,这会儿才羞见人了?”

    “你,你敢编排我……”玉山气急,正要与他争辩两句,却被那王大公子打横抱起,带进人群。

    小雀凑上来,抿着嘴往那琵琶伎手里递了个红锦荷包,里面满满当当的新造制钱。玉山见状,恍然大悟甚么是“串通一气”,却又无奈无法。平日里向那王大公子讨饶的种种手段,层层花样,他是宁愿一头碰死也不会在人前施展。

    这厢里正天人交战,只听众人高呼一句:

    “新妇子!”

    那琵琶伎已骇得呆了,闻言还在脑中忖了片刻,这喊的究竟是谁。王进见他怔怔愣愣,在他耳边吹气,道:

    “你还不与人发钱去,为夫又腾不开手。”

    “浑鬼,没脸没皮的东西,下流无耻的小贼……”

    玉山一叠声骂着那王大公子,却还是依言照做,与众人分钱。

    只是恐怕再没有这样恶狠狠的新妇子了。

    后来秦澍等人来访,那何子疏因是个惯擅风月的,见状已明了得七七八八,暗自与那王大公子道了声“佩服”,面上却平静如常。明玉纵然看出了端倪,忖着不好开口,直把自己折腾得煎心熬胆。唯有那秦小公子,眼大无神,看着挺明白一人儿,见了只会问:

    “伯飞,我与你相识一场,何必这样见外,设下这等排场。那红绸红罗,虽说前日里圣上赏下好多,却到底也都是钱……”

    聒聒躁躁,侈侈喋喋,听得何远明玉忍笑到肚痛。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还有半回加后记和集锦~

    第40章 第卅九回

    话说冬月二十五日,那王大公子在锦园设下一水儿鲜红罗帐,又诓玉山穿了吉服,方出了门去。那琵琶伎见了满园光景,心里已明白得清清楚楚,却横竖拗不过他,只好红着脸与人发钱问候。后来何远与秦、明二人来访,见状也心下了然,争先恐后的道喜。唯有那秦小公子一截雕花木头,半晌方摸着了头脑。他三人见此情此景,纷纷差人回府,将贺礼加了好些。

    及至晌午时分,众人吃了些精致茶食,听了几首曲子。又到了傍晚,那王大公子按去年形制,在主屋设下流水筵席,邀三人与锦园上下一同吃了。王进是个酒篓子,倒无人敢与他多喝,只是抓着秦小公子与何远,将二人都喝得烂醉。秦澍发起酒疯来,拉着玉山要闹他,被王大公子一手拍开。

    月上中天时,众人纷纷散去,辞行复辞行,珍重复珍重,一连说了好些方休。那王大公子携着玉山的手,把人带回了琳琅阁里,与他喝了合卺酒,铰了青丝作证。只是他未免太志得意满些,当他口口声声,说到第九个“为夫”时,终于被那琵琶伎踹下了床。

    又过了几日,到了腊月初二,王进鬼鬼祟祟的,让玉山同自己出门一趟。那琵琶伎先前已被王进诓过一回,此番无论如何都是不依,却到底耐不住那王大公子蝎蝎螯螯的本事,遂胡乱穿了衣服,恶声恶气道:

    “罢,罢,罢,前面带路!”

    王进笑得一脸子小人得志,在门前骑上那匹漆黑色大宛骏马,又拉了玉山同骑,飒沓如风,往城北去了。

    那琵琶伎起先以他是要往斥国公府,道一声恢诡谲怪,待行到永福坊附近,方有些着慌。一颗心掌不住砰砰乱跳起来,暗自惊疑不定。玉山见王进左拐右拐,到了一条大街口上。眼前一面白玉牌坊兀自矗立,上书“祥瑞街”三字。玉山见了,忙对那王大公子说:

    “好端端的,来这里作甚么?”

    王进却不答话,策马将他带至远处一扇高大朱漆门前。那王大公子翻身下马,又扶了玉山,携着他的手与他近前去看。玉山见那门上朱漆依旧光鲜,铜钉人影可鉴,门环却用三指宽的铁链锁着,再不能开启。

    王进从怀里摸出把钥匙,将那铜锁开了,铁链卸了,猛然用力一推。只听一声刺耳脆响,灰尘四面分扬,那扇大门里便现出好一派深幽府邸。

    前几日,皇城下了大雪,覆在那草木楼台之上,白皑皑一片琉璃世界。堂前雪花积了三寸高,未见一丝脚印,未见一丝杂点,浩浩然鸿蒙初开,皎皎似明镜月华。

    玉山慨然道:“从前觉这府上,是没一处不腌臜的,如今看来……腌臜的竟只是那些人。人去了,这上下内外,倒也落得干干净净。”

    那王大公子闻言,携了他的手,带他走进那一片白雪,与他说:

    “这钥匙从前押在三司使处,如今结案了,才交还给京兆府。我听见消息,便向元直借了,忖着让你看看……”

    玉山点了点头,抿嘴一笑。又见那画堂蒙尘,四壁空空,从前金玉不在,向日荣华散尽。主屋堂前,那斑斑血迹依旧,却已近黯淡,已近看不出轮廓清晰。这偌大余府,似乎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身披五彩锦绣,却已浑浊了双眼,苍老了肌肤,斑白了鬓发。

    萧条,萧条。

    人生悲欢显达,便是一出出无情帷幕的开张落下。画片似的翻过,迢迢远去,再不回头。

    玉山由那王大公子牵着,与他一处一处的指认,哪里是从前顽乐处,哪里是今日歌舞所。他们又转过那名叫余斫的人,昔日曾倚靠的栏杆,徘徊的游廊,吟诗的树下。那琵琶伎看着看着,只觉被埋葬的往事一一开启,那些笑容,那些笙歌,那些泪水哀哭,刹那间如波澜壮阔,一齐奔向心头。

    王进见他怔怔然望着珠帘残破,忽然说:

    “你消气了么?”

    那琵琶伎听罢,心头一跳,转身看他。王进却笑:

    “我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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