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郎君原来是卿卿
    裴舜钦在家里关了许久,今夜陡然得了自由,只觉心情分外爽朗。他晃荡着走向城门,打算先找家旅店落脚,明天等天一亮就出城。

    靠近城门的地方灯火寥落,裴舜钦哼着小曲儿走在路上,快活得像逃出了笼子的鸟儿。

    “你要去哪儿?”

    弥漫的夜雾里飘出句语气熟悉的戏谑,裴舜钦心里一咯噔,立时慌张地扭头向四周张望。

    “出息了啊,还晓得离家出走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从裴舜钦斜前方的树影里缓缓走出,英朗的脸上还带着调侃的微笑。

    裴舜先长得和裴舜钦很像,气质性格却决然不同。

    “大哥……”

    裴舜钦底气不足地喊声裴舜先,手心沁出了层冷汗。

    在裴舜钦心中,裴舜先就是一个一辈子都不会出错的人,他是裴由简人生的败笔,大哥则是裴由简的骄傲。

    裴舜钦不知所措地摩挲一下后颈,讪讪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不如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明天该和乔姑娘见面的好弟弟,现在不在府中,而是在这儿?”裴舜先眼中笑意不减,明知故问。

    裴舜钦无话可说,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外边冷,你我进去说话。”

    裴舜先无意给弟弟难堪,他指指数丈外的酒馆,示意裴舜钦跟上。裴舜钦见裴舜先已守株待兔多时,更觉沮丧。

    进到厢房,小二送来壶温酒,便退出去留二兄弟自己说话。裴舜钦倒杯满酒一饮而尽,苦闷道:“我不想娶乔景。”

    “但你答应了要娶她。”

    “那是权宜之计!”裴舜钦抓着头发烦躁地反驳。

    事情到这一步,已容不得裴舜钦这样任性。全城都晓得他和乔姑娘的婚事,他这时候逃跑,无疑会将乔家姑娘推到风口浪尖。

    裴舜先皱眉摇头,“阿钦,你若不答应,就应该咬死了不答应。”

    他一走了之,让一个弱女子去承受悠悠众口,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我现在跑,总比插钗之礼行定之后跑要好。大家都晓得我是个混球,我走之后,他们无外乎多骂我两句果真是个混球。我连那姓乔的长什么样都不晓得,盲婚哑嫁,我是受不了的!”

    裴舜钦完全没顾虑乔姑娘的处境,裴舜先甚是失望。

    “你觉得这应该是出尔反尔的理由吗?”

    他一沉脸,裴舜钦登时不敢再胡说八道。

    裴由简忙于公务,对兄弟俩疏于管教,裴舜先身为长兄对弟弟事事关心,所以相比起父亲,裴舜钦更害怕的其实是他的责骂。

    “大哥,你不能因为自己娶到了心上人,这时候就帮着家里人逼我娶乔小姐。如果我们兄弟反过来,今日是你未婚配,乔老看中的是你,你会乖乖听话做他的孙女婿吗?”

    裴舜钦不服气地重重一哼,“我才不信呢!”

    当年他哥为了娶到他大嫂,闹得京城满城风雨。现在他娇妻麟儿别无所求,就开始帮着父亲逼迫他,这不能够吧?

    裴舜先不妨弟弟旧事重提,一时有几分尴尬。

    他摆手将话题重新带回来,“那和这事儿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裴舜钦豁出去了,干脆一说到底。

    “你用尽一切手段想娶心上人,我也想啊!凭什么你能娶到你想娶的姑娘,我就要被爹安排去娶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姑娘?!”

    “等等!你小子有心上人了?”裴舜先急忙打断弟弟。

    裴舜钦对婚事反应如此激烈,现在又这么急着跑,怕不是在外面惹出了什么风流债?风月牵扯最是难缠,要是牵连进另一个女子,事情可会棘手不少。

    裴舜钦哪里会想到他大哥在想这些?

    “没有啊。”他大大咧咧地否认。

    裴舜先一声嗤笑,放下了心。

    “那你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裴舜钦自信满满地一挺胸:“但我迟早会有的!”

    裴舜先顿时哭笑不得。

    “大哥,你就让我走吧!你晓得的,我这桩婚事完全就是个买卖。那时家中的情况你也清楚,你说那乔小姐得有什么毛病,才会让乔太师上赶着又是帮忙又是嫁孙女儿!”

    “慎言!”

    裴舜钦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些,裴舜先喝断裴舜钦,瞪了弟弟一眼。裴舜钦识趣噤声,但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裴舜先从袖里取出一封信,推到弟弟跟前,道:“你拿着这封信,先去青崖书院读两年书。”

    “哥!”裴舜钦不妨裴舜先突然松口,激动得大叫一声。

    裴舜先面露无奈之色,马上将弟弟翘起来的尾巴摁了下去,“是要你去读书,不是要你去胡闹。”

    成亲是难事,念书一样也是件难事,裴舜钦喜悦之情冷却了三分。

    “要么读书,要么成亲。你要是不乐意,不如还是跟我回家?”裴舜钦一边说一遍将荐书在裴舜钦面前晃去晃去,裴舜钦怕他反悔,连忙一把抢过荐书往怀里塞好。

    只要不让他和姓乔的成亲,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横竖一出宣城门,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谁也管不了他了。

    “你身上揣的银票一张也兑不出钱,我劝你别想些有的没的。”裴舜先轻轻一笑,一语戳破了弟弟心里打的小算盘。

    他从怀中取出个钱袋,从容往裴舜钦那边一推:“二十两,够你舒舒服服到书院了。束脩你不必操心,辛先生会照顾好你的饮食起居,你只管好好读书。”

    今晚裴舜先准备周全的一切,只让裴舜钦觉得自己是瓮中捉鳖一词里的那只鳖。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哥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舜先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看到月影西斜,夜色渐浅,便转身向裴舜钦道:“天快亮了,爹不知道你要走,你得准备准备出城了。”

    裴舜钦大吃一惊,“爹不知道我要走,那荐信是怎么来的?”

    裴舜先只觉弟弟这话问得好笑。

    “你说呢?”他反问。

    裴舜钦眼睛一转,反应过来了。

    啊,是他娘。

    他姥爷作为中原一带有名的富户,曾经帮助过出身贫家的辛九山上京赴考,辛九山金榜题名后不忘旧恩,始终与张家人保持着来往。

    青崖书院收受学生十分严格,裴舜钦这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如果不是为着他娘的情分,是绝对进不去书院的。

    爹知道了实情定然会大发雷霆,裴舜钦良心发现,担忧道:“那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裴舜先不以为意地一耸肩,“家里有娘顶着,爹横竖就骂我一顿出出气。你走你的,不必担心我们。”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裴舜钦懂,难道其他人就不懂?但当时情势紧急,乔用之在伸出援手的同时提出婚事,裴由简根本没得选择。

    裴舜先不是无情之人,裴舜钦为了摆脱婚事在家里作天作地,他和张氏明面上不敢反抗,却一直在暗地里筹划。

    他们本想等插簪之礼行定后,找个理由将裴舜钦送走,再想办法退掉这门婚事,却没想到裴舜钦这般按捺不住,会选择连夜逃走。

    天越来越亮,外间响起沉闷厚重的嘎吱声,裴舜先走到房间门口,催促弟弟道:“城门开了,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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