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书怀久久抱着宣荣翁的尸体不肯放开,叶素琴蹲下去劝他,“至少先把老爷子抬回屋里去吧。”

    宣书怀回过神来,点点头。

    他与宣悠扬一起把宣荣翁抬回了客厅,平放在沙发上。

    宣书怀就这么在沙发旁边跪着,哪里也不去。

    叶素琴在旁看的很心疼。

    她女儿已经进了精神病院,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精神上也受到打击,叶素琴扛不住的。

    叶素琴再次瞪了苏蔓一眼,要不是苏蔓牙尖嘴利,不至于把宣荣翁逼死。

    宣悠扬和童小颜也瞪着苏蔓,觉得苏蔓是个杀人凶手。

    苏蔓捏紧拳头,默默的忍受着这些人的白眼。

    “爸……”

    宣佩佩跌跌撞撞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小才跟在后面,着急的叫着:“外婆,你慢点!不要摔着了!”

    宣佩佩头上还贴着纱布,大家都没想到她会醒的这么快。

    宣佩佩一下楼便看到宣荣翁了无生息的躺在沙发上。

    宣佩佩眼眶一红,扑到尸身上嚎啕大哭,“爸!你怎么了!”

    她意识到宣荣翁早就没气了,湿透的衣物下,身体冰冷。

    宣佩佩泪流不止。

    叶素琴又说起了风凉话,“你不是盼着老爷子快点升天吗,你在这里嚎个什么劲儿?”

    “我没有盼着爸爸死啊……”宣佩佩哭的心碎欲绝,“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忤逆爸爸,爸爸只是害怕孤独而已……当年……妈妈也是跟人私奔了,所以爸爸特别痛恨我用那种方式离开家门,他把我当成了妈妈,才会惩罚我的。”

    众人一听,都大惊失色,没想到宣荣翁还隐瞒着这样一件往事。

    怪不得他一听到私奔便怒不可遏,原来是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背弃他的结发妻子。

    苏蔓在旁幽幽的说:“妈,你不能这么说,不管宣荣翁经历过什么,他都无权虐待你。”

    宣佩佩无力的哭着,“可我私奔确实不对。”

    苏蔓激动起来,“你胡说什么!你昏头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想私奔到天涯海角都行,宣荣翁无权掌控你,更加无权拿电击棒来电你,他犯下的罪行都不可原谅,妈,你给我醒醒吧!”

    可宣佩佩醒不过来,她已经被父亲驯成了一个软骨头,“是我的错,是我顶撞爸爸,才害死爸爸的,我就不该离开暗门,我要回去住,这样爸爸就不会再生气了,这样他就能醒过来了。”

    苏蔓忽地走过去,把宣佩佩牵过来,“妈!要是没有爸爸,你已经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了!我们一家四口都能团聚在一起,我和姐姐也不会被人送到孤儿院去,你也不会变得这么疯疯癫癫!你不要为一个人渣开脱!”

    宣佩佩被骂得懵住了,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叶素琴在旁边怼起苏蔓,“瞧你那张嘴!死者为大,你不懂得尊重活人,你连死人都不尊重吗!不管爸做了什么,他都已经去了,你嘴巴放干净些!”

    苏蔓指着宣荣翁,“他死了活该!是他自己要自杀的!没人逼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自杀动机,他无非是觉得我把妈妈放了出来,还公然威胁了他,让他在晚辈面前丧失了身为男人的尊严,我碾压了他在这个家里的权威,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控制我妈,从而联想到他无法控制自己妻子的那件往事,他终于认清他是个废物,是个没有能力的男人,而且还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于是想不开,就以死谢罪了。他明知道自己做错了,却始终没有勇气认错,他就是一个只会逃避现实的孬种,我凭什么尊重他!”

    “蔓蔓,你少说两句吧。”宣书怀悲伤的转过头来,“爷爷是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我求求你,别再指责他了,让他安心上路吧。”

    看着宣书怀绝望的眼神,苏蔓涌起了几分同情。

    宣书怀肯定很伤心,跟苏蔓的体验不一样,苏蔓恨死了宣荣翁,可宣书怀却很爱宣荣翁。

    宣荣翁是这个世上最疼爱他的人。

    宣书怀为了给他治病,投入所有的精力去研发抗癌药,爷爷就是他的指路明灯,如今爷爷没了,宣书怀感觉自己的前路一下黑了。

    他已经疲于应对苏蔓那番犀利的言语,他此刻只想安静。

    苏蔓稍微退让了些,她松开宣佩佩,宣佩佩立即跪回沙发前,跟宣书怀一起守着宣荣翁的遗体。

    苏蔓转身走进餐厅,坐在空荡荡的餐桌旁。

    小才走过来,把椅子推到她身边,贴着她坐下,乖乖的陪着她。

    苏蔓泪流不止,她也说不上是难过,还是不甘。

    宣佩佩在宣荣翁手里吃了那么多苦,可至今仍然执迷不悟,丝毫没觉得是宣荣翁做错,甚至还为宣荣翁进行开脱,这令苏蔓十分的内伤。

    孩子年纪小,扛不住困,最终趴在桌上睡着了。

    苏蔓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把他抱起,将他带回儿童房。

    她静躺在孩子身边,一直守着他,人的生命太脆弱,说没就没。

    苏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她睁开眼时,陆裴的脸映入眼帘。

    苏蔓吓了一跳,慌忙从儿童床上坐起。

    陆裴用眼神示意她安静些,孩子还躺在她身边,睡得很熟。

    苏蔓放轻手脚,走下床,跟着陆裴一起离开儿童房。

    她刚把房门关上,陆裴便紧紧的抱住了她。

    苏蔓愣了愣,随即放弃所有的抵抗,把身体的全部重量都交给了他。

    在他怀里,她感到异常的安心。

    “昨晚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吧,我在家里等了你好久,发现你没有搬回来,于是我一大早就赶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宣老就这么去了……”陆裴轻抚她的秀发,“我昨晚就该来陪你的,我来迟了。”

    苏蔓在他怀里轻轻转动小脑袋,“你来的刚刚好,昨晚简直一片乱……”

    陆裴又说:“我在客厅里见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她长得很像你,她到底是谁?”

    苏蔓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她就是我妈妈。”

    陆裴很是震惊,失踪了这么多年的宣佩佩居然回来了。

    苏蔓把找回宣佩佩的过程跟他说了,陆裴听罢更加惊讶,宣荣翁居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关押在地板底下长达20几年,这是何等无情无义的畜生才能做出来的事。

    听到陆裴这般义愤填膺的描述,苏蔓挤出一丝苦笑,“这个家里,只有你能理解我的愤怒。”

    也只有陆裴跟她是一条心的,其他人都只会说风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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