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前往天坛祈雨。

    五十岁以上的老臣,原则上都不需要去,徐程是阁老,要以身作则,还是颤巍巍地跟在朱凌锶后边。

    巳时起,百官在圜丘站好,朱凌锶在最里边,身边有道人九位,口中念念有词,又有钦天监官员站在一边。

    朱凌锶知道,今天自己的工作是站着就可以了。

    他知道会很热,没想到会这么热。

    到了午时,谢靖身上已经全都汗湿了,站在他前边的人,个个背上是一团水迹,便上前和刘士昆问道,能不能让皇帝先休息一会儿。

    刘岱也是满头大汗,快要睁不开眼睛,却说,“谢少卿,日晷才走了一格,你让皇上现在去休息,百官可都看在眼里。”

    谢靖忍了忍,退了回去。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徐程身形一晃,旁边的何烨赶紧扶住他。

    “快把阁老扶到阴凉处休息。”

    谢靖满面忧愁,远远看了一眼朱凌锶的背影,他看上去一动不动,也不知还受不受得住。

    朱凌锶苦中作乐,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空调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可惜这里没有。

    来架鼓风机也行,汗水湿透的衣服,紧紧扒在身上,就算是真丝的,感觉也很不好。

    后明需要一个雨神。

    “摇晃的红酒杯嘴唇像染著鲜血

    那不寻常的美难赦免的罪……”

    朱凌锶在心里轻哼,猜想后明的老天爷,吃不吃这种玄学。

    “啪嗒。”

    咦。

    难道是……下雨了?

    朱凌锶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一颗汗珠子掉到地上,很快就被地面吸收干净,再也不见一点儿踪影。

    唉。

    可是为什么又感觉到浑身发冷?莫非降温了。

    朱凌锶晃了一晃,天旋地转。

    在场官员脑子都晒到麻木了,只想撑到未时赶紧回家,不料一错眼的功夫,站在最前面的小皇帝就不见了人影。

    钦天监官员大喊,“不好了,皇上晕倒了,”谢靖心一紧,冲了过去。

    朱凌锶醒来的时候,是在乾清宫的龙床上,看见点着灯,才发现已经到了夜里。

    他知道自己该是中暑。

    朱凌锶一动,谢靖就发现了,赶紧叫御医过来诊治,御医说虽然还有点发烧,但已无大碍,需卧床休息几天。卢省赶紧给朱凌锶喂了几口水。

    他喝得急,有点呛,谢靖坐到床沿,扶着他的肩膀,轻拍后背,又接过卢省递来的手巾,给他擦了擦嘴。

    朱凌锶一抬头,额头擦过谢靖的下巴。

    他皱着眉,伸手摸了过去。

    谢靖这一天,熬到后半夜都没合眼,于是下巴上冒出了几根胡子茬。

    扎手。

    朱凌锶嘴巴噘起来。

    “谢卿”,谢靖一听,轻轻放开他,退回床边正坐好。

    “臣在。”

    “朕不许你留胡子。”

    朱凌锶脸色苍白,眼皮有点肿,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显得格外严肃认真。

    这算什么旨意?

    谢靖虽然感到莫名其妙,还是条件反射答了一句,

    “是,臣遵旨。”

    朱凌锶心满意足,又喝了几口水,让卢省帮他换下汗湿的中衣,就又沉沉睡去了。

    谢靖心中大石落地,自去偏殿补眠。他躺下来,窗外是潺潺雨声。

    第18章 鸟飞

    隆嘉四年最忙的人,不是皇帝朱凌锶,也不是首辅刘岱,更不是大男主光环加身的谢靖,而是户部尚书何烨。

    以六月中为界,前边忙着抗旱,后边忙着抗洪,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朱凌锶按照以往别的皇帝遇到天灾时的做法,从正殿移到偏殿睡觉,晚上屋里四盏灯变成两盏,只在一间屋子放冰盆,生活更加简朴。还准备再少吃一点,被谢靖阻止了。

    每天从灾区各地发来的折子,朱凌锶看得十分难受,灾民太多,虽然暂时还没出现大规模骚乱,但每天都有人挨饿生病,乃至不治。

    朱凌锶特别害怕出现“百姓易子而食”这种字眼,每次打开折子都心惊肉跳,不知道是不是刘岱他们过滤了一遍,倒是还没看到。

    等到了九月,终于消停一些,何烨把南方新粮紧着调来北方,引起南方各省极大不满,上了一批折子弹劾他,刘岱抓住机会,非要把他弄下户部尚书的位子,徐程拼了老命保他,最后罚俸三年了事。

    九月底,京中忽然流言四起,说今年大旱和洪水,真正的原因,是当今皇帝,夺了本该属于祁王的大位,上天发怒,才降罪于后明。

    ……都已经隆嘉四年,这反应也太慢了吧。

    朱凌锶内心吐槽,没太当回事,满朝文武,却是群情激愤,嚷着要把说这话的人揪出来。

    锦衣卫搜了十天,抓了几十个地痞流氓,和许多中老年妇女。一问这话是谁教的:

    “别人都这么说,我也跟着说。”

    朱凌锶说,算了。

    百官却不依了。由于当年朱凌锶一穿过来,就和谢靖搞了一堆操作,皇位的合法性是非常清晰和不容置疑的。而且才过去四年,当时的人都还在,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未免太小看朝廷了。

    读书人都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说他殚精竭虑辅佐的是一个骗子,叫人家心里怎么过得去。

    再说皇帝虽然年纪小,在朝中人缘还算不错,无论是刘岱那样的首辅,还是没有资格上朝的六、七品官员,和皇帝说话,他都会认真倾听,如果觉得谁的意见有道理,无论品级如何低微,也都会采纳。

    皇帝对官员的尊重与赏识,往大里说,叫“知遇之恩”,读书人都吃这套,不管朱凌锶能力如何,这一点他做得很不错。

    所以,他们一股脑儿像打了鸡血一样追着这件事。

    朱凌锶无可奈何,不过也看得很开,雍正皇帝不也一直背着“矫诏篡位”的锅嘛,人只要一出名,花边新闻就找上你了。

    过了几天,风向一转,言官们上来的折子,就变成了“祁王为何还不就藩”?

    言官们说,祁王已经二十三岁了,按照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藩王但有封地,最迟二十岁,就要离京就藩。如今祁王迟迟不走,赖在京中,是有违祖制,也是对皇帝不敬,宜早早就藩,万勿拖延。

    一般来说言官们集中火力说同一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挑唆,这次不是别人,正是内阁首辅刘岱。

    刘岱上次硬拉着朱凌锶天坛祈雨,小皇帝当场晕倒,叫他心里有些不安,生怕落下“苛待幼主”的名声,他如今在朝中,万事都好,只可惜不是顾命大臣,在皇帝那里,始终少了点情分。

    所以总想找点法子把这情分加上去。

    他想,老有人拿祁王出来做文章,皇帝一定恨死了祁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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