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打开城门,谢靖纵马长驱直入至营中,众人围上来,小心翼翼扶着皇帝下马,朱凌锶脚底一滑,险些倒地。

    谢靖见皇帝被人扶住,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歪,从马上摔下来。

    第23章 君臣

    邵寻出身锦衣卫世家, 往上数三辈, 全都穿过飞鱼服,在锦衣卫这个系统里,可谓根深蒂固。

    所以他年纪轻轻, 还不到三十岁, 就能坐上指挥同知的位置。

    这次随皇帝北狩, 不仅因为他根正苗红,政治可靠, 业务出众, 身材高大,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年轻。

    今**上年仅十六,身边得用的人也年轻, 朝中人人知道的近臣谢靖,而今还不到三十岁。锦衣卫其他和邵寻级别相近的人, 都是三十往上, 四十好几, 往北狩的队伍里一放, 沧桑得特别突兀。

    于是这差使就落到邵寻身上。

    按说该是个美差,皇帝带着大队人马往边境一月游, 已知近来边境十分太平, 皇上脾气也好,对百官从来都是礼遇有加,谢靖为人沉稳可靠, 应该都不难相处。

    这一趟下来,在陛下面前混个脸熟,以后还不是前途无量啊。

    于是邵寻一路上,跟着走马观花,吃吃喝喝,每至一城,地方大员全都用上最高规格的待遇迎接,十分惬意。

    皇帝果如传言所说,温柔和善,谢靖虽是文臣,却不迂腐是非,只有太监卢省,一直都挑挑拣拣,仿佛各处都不合心意,邵寻小心应付着,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本以为就这样风平浪静地结束了,却没想到,临到回京时,却发生了遇刺的事。

    定是有人走漏风声,待在保宁城中,等待谢靖苏醒的邵寻,这样想着。

    但是在这之前,邵寻可没心思仔细琢磨这件事。

    那一晚,若不是谢靖拼死相救,万一皇上出了事,别管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问题究竟该谁负责,邵寻肯定都难逃一死。

    不光是他和锦衣卫,就是神武前卫的三千兵士,也都得给皇帝陪葬。

    因此邵寻心中,是千分万分地感激谢靖,间接救了自己和众人一命,并且真心实意地祈祷,希望他能快点苏醒过来。

    谢靖虽身强体壮,到底是个文人,小腹和胳膊上,各中了一箭、箭上虽无毒,箭矢却十分锐利,刺得极深,差一点就扎到肠子了,军医包扎时,还连连称幸。

    他身中两箭,又奔波几十里,流了太多血,一到保宁城便昏迷不醒。

    小皇帝从那天晚上起,哭了一阵,就一直守在谢靖的病榻前。吃饭也不离开,困了就趴在旁边的榻上打个盹,换药的时候,血腥气很大,怕冲撞了,卢省想把他带走,还被皇帝骂了。

    这是邵寻第一次见到皇帝跟人说重话。

    卢省因在乱中丢了皇帝,生怕因此失了圣心,朱凌锶现在没空搭理他,叫他十分忐忑。

    谢靖因为昏迷不醒和高烧,脸颊迅速地瘦削下去,皇帝像是为了跟他对称,三天来也瘦了许多。

    随行的太医和保宁城的军医都说,谢靖身体好,应该无大碍,请皇上不必担心。

    又说,撑不撑得过去,就看今晚了。

    卢省气歪了鼻子,“你们听听,这像人话吗?”

    朱凌锶不去和他们计较,只趴在床边,双目红肿地看着谢靖。

    他知道谢靖这是伤口感染造成的高烧,这个时代的大夫们已经尽自己所能给他消毒止血,也强行灌了许多药品提高免疫力。

    剩下的真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他很害怕,自己是在看着谢靖一点一点衰弱死去。

    邵寻看着皇帝的背影,心想,谢侍郎真的很得帝心。看来,皇帝身边这几个亲近的人,若要讨好卢公公,不如讨好谢侍郎。

    他犹豫再三,向前走了两步,“臣有事启奏。”

    邵寻看着忧心忡忡、一脸伤心样的小皇帝说,臣这次出来,虽说没带多少行李,但是临行前,家父给了臣一瓶祖传的刀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之前太医和军医都在,所以区区一瓶药丸,也不好意思班门弄斧,现在谢大人如此凶险,便不再藏拙,或可一试。

    邵寻没说的是,这药是他爷爷在锦衣卫诏狱工作时,在无数伤者身上试验过,得到承认确有奇效的。

    朱凌锶马上让太医和军医来研究这药丸,他们把其中几颗,掰开揉碎,闻气味尝味道,用水化了,各自试验,结论是:能吃,应该也不会加重谢靖的伤势,至于有没有用,那就不知道了。

    朱凌锶叹息一声,赶紧叫人拿水来,亲自给谢靖喂药。谢靖牙关紧闭,邵寻用力掰谢靖脑袋,才叫他张开嘴,朱凌锶把药送进谢靖嘴里,一滴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

    皇上……真是关心臣子、重情重义啊,邵寻心想。

    卢省又来请皇上回卧房睡觉,谢靖已经占了保宁卫所大营里最宽敞的卧房,朱凌锶安排在他隔壁,然而到这之后,还没去睡过。

    朱凌锶不耐烦说,“不去”,卢省还要劝,说谢大人醒了肯定要责怪的,皇帝就含着十分悲切说了一句,“那我等着,”邵寻听着,总感觉这话有哪里不对。

    这一夜便又如往常一样过了,众人虽提心吊胆,谢靖的体征却没什么变化,朱凌锶干脆连榻都懒得上,搬了椅子趴在床边。

    见皇帝如此,众人也就学他的样子,在屋里各自找东西靠着歇了,但也都睡不踏实。及至寅时三刻,却听得一声惊呼。

    皇帝叫了一声,是谢靖醒了。

    众人连忙一拥而上,皇帝抓着谢靖的手,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

    卢省扶着他的胳膊,“您往后坐,让大夫给谢大人看看。”

    朱凌锶这才一屁股坐回去,他抓紧卢省的胳膊,眸中有晶莹闪动,卢省连连点头,似乎在说,“我知道。”

    邵寻站在后边,明白自己也帮不上忙,过了一会儿,两位大夫共同宣布,谢靖算是熬过了这一关,除了有些虚弱,身体已经没事了。

    于是众人便欢天喜地,朱凌锶却没上前,坐在那里,欲言又止,邵寻看着,觉得十分有意思。

    谢靖又吃了些邵家的祖传伤药,用过一些肉汤后,本以为他会休息了,忽然听得他说,“皇上怎么还在此地?”

    他伤病初愈,身体发虚,说话中气不足,却仍然令人感觉到一股威压,

    就连皇帝陛下,说话也是赔笑,“朕想着也不急……”

    按说皇帝无事,就该直接回京,无论是出于他自身安全考虑,还是这些日子堆积的国家事务,都不宜再外逗留。

    邵寻满脑子问号,谢靖你这是几个意思,谁都知道皇上车架不发,是在这儿等你,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吧。

    谢靖面色一沉,“皇上宜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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