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果惊讶,后宫妃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是知晓的,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自家娘娘。特别是书,要不是上次为了找银票,娘娘那箱书可能落满了灰尘都不会打开。

    惊讶归惊讶,碧果还是去给娘娘取了本书过来。

    将书籍给娘娘摊好,再给娘娘取了笔墨宣纸,碧果站在一旁很是欣慰。

    但想到御膳房的事又很不安。

    “娘娘……要不奴婢这几天托人出宫办置些鱼肉?”

    顾思绵正撸着袖子描摹,闻言摇摇头。除了御膳房的人,皇宫是禁令其他宫人偷偷出宫办置粮食的,这个关头还是别做冒险的事,被抓到,她又不知道哪天才能吃到肉了。

    “不可,这几日我陪太后一同用膳就行。”顾思绵想到慈云宫的点心,舔了舔唇,反正皇上不可能每日都陪太后用膳。

    碧果稍微安心了,一旁替娘娘研墨。

    最近朝堂上的事不多,又是太后寿辰将近,有一大半奏折都是太后的贺词,殷烈翻阅到顾丞相的贺词奏折,忽然抬头,李公公正在一旁打盹,吓得老眼一睁。

    “太后那边最近如何?”

    “回皇上,顾妃娘娘近日都同太后一同用膳,太后最近笑容也多了许多。”

    殷烈合上顾丞相的奏折,怪不得近日来没在作妖,原来是有得口福了。

    “景王最近在做些什么?”

    “回皇上,王爷近日常待在跑马场。”

    殷烈靠在御座上,眸色狡黠,“宣景王御书房觐见,就给他带句话,去年他向朕讨的玄章剑,现在还有意愿要否。”

    “喳。”

    顾思绵最近很是郁闷,一连三天,已经三天了,慈云宫的花公公已经连续过来通知三次了,太后今日又无法同自己用晚膳了。

    花公公慈眉善目,但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和善:“顾妃娘娘多体谅些,太后寿辰,景王爷才能回宫一趟,自然是想同太后多亲近些,娘娘这些日子还是莫前往慈云宫了。”

    花公公话都点到这份,顾思绵也只能怏怏地应了。

    景王和皇上都是太后所出,皇上长景王两岁,放着太子的东宫不坐,少时请愿随军,常年征战在外,自然没有景王同太后来得亲近,再加上太上皇重病时,长安城处处传闻着太后有意让景王篡位登基的谣言,人心惶惶了一段时日,直至皇上手握兵权登基才停消。

    景王同太后用膳,顾思绵当然知道,她作为皇上妃子的身份是不能一同的。

    这可苦了她,顾思绵这些天嚼着菜叶子都能嚼出花来。

    吃不饱,就没有力气装看书作诗,越看越饿。

    顾思绵趴在案桌上,一手拿着脆饼啃,一手执着毛笔在宣纸上乱涂乱画。

    碧果进来:“娘娘,梁妃邀您一同商讨太后寿辰宴会的细节。”

    梁妃的婢女清竹从碧果后面走上前,客客气气地行了礼,模样高傲,“顾妃娘娘,我家主子邀您朱玉亭小叙。”清竹停了一下,继续道,“我家主子这几天为了太后的宴会可是尽心尽力,梁妃娘娘也不想抢什么功劳,都是给太后的一片心意而已,顾妃娘娘想必也有想法和我家主子交流一二。”

    碧果在一旁蹙起眉,清竹的话作为一个婢女实在越矩,也是看娘娘脾气好才这般无礼,碧果刚想说,趴在案桌上的顾思绵直起身。

    有气无力地咬了口脆饼:“管饭不?”

    清竹:“……”

    碧果笑出声,清竹面皮涨红,“顾妃娘娘若不去,清竹自回去禀报梁妃娘娘。”

    “本宫没说不去啊。”顾思绵道,“梁妃宫里可有四喜丸子或肉沫烧饼,要不挂炉山鸡和炭烤猪肘子也可,本宫不介意。”

    清竹:“……”

    第5章 安排

    朱玉亭。巍巍四角亭台,素衣明艳的女子端坐在里,亭台里暖炉燃燃,台桌上清茶一盅,点心一盘,猪肘子一碗。

    顾思绵进来时,看到桌上熏烧猪肘子,眼前一亮。亭里暖如阳春时节,碧果替娘娘解下大袄,便退到亭下等待。

    梁妃生得端庄优雅,微微一笑,很是平易近人。

    “顾妹妹,请坐。”

    顾思绵坐下,旁边的婢女伺候着倒上热茶。

    “本宫刚听清竹说了,特地替顾妹妹上了盘猪肘子,妹妹尝尝,宫里后厨手艺不佳,望妹妹莫怪。”梁妃听了清竹添油加醋的抱怨,这时候面上仍无半点愠意,声音婉转,很是轻柔。

    顾思绵早馋猪肘子很久了,听了梁妃的话,弯弯眉眼道谢,挽挽衣袖开吃。

    吃猪肘子的行为很难优雅,这也是为什么梁妃特地选了猪肘子的原因。朱玉亭位于慈云宫的毕经之路,路过的人能将亭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梁妃没再说话,留着时间让顾思绵啃猪肘子,静静地观察着她。顾思绵是丞相千金,太后是她姨母,圣上是她表哥,一进宫就有人护着宠着。后宫妃嫔拉帮结派,顾思绵进宫几月哪个小团体都不曾和她亲近,甚至闲谈赏花会也从不叫上她。

    嫔妃们难得一心对外地孤立她,梁妃知道,她们都在嫉妒,嫉妒顾思绵的出身,嫉妒太后的偏爱,甚至嫉妒她不出众的容貌和随心所欲的口欲。

    顾思绵的手小又肉,白白嫩嫩,像刚出笼的小馒头,她两手端着猪肘子的两端,小口小口专注地咀嚼着,腮帮子鼓鼓的,不急不慢,吃得很香。…

    梁妃竟然觉得自己看得饿了。失笑地偏开头看向亭外,已是深秋,亭外花草凋零,却无萧瑟之意。

    待顾思绵解决完一个,梁妃觉得她差不多饱了,才转回头,柔声道,“这次太后寿宴,顾妹妹可有什么建议安排?其他妹妹都有才艺演示……顾妹妹擅长乐器还是舞蹈,姐姐替妹妹报上去。”

    “还有,太后寿宴姐姐打算安排个戏班子热闹热闹,后宫妹妹们的服饰和膳宴就交给妹妹处理可否?”

    顾思绵的小手还捏着盘里第二个猪肘子,梁妃已经滔滔不绝地安排一妥事情,顾思绵愣愣的,脑海里占据着六大字,还能继续吃吗?

    梁妃讲了半天快结束了才发现顾思绵没反应,轻声询问,“顾妹妹?顾妹妹可有什么想法或者姐姐安排有什么觉得不妥当的?妹妹直说无妨。”

    顾思绵看看猪肘子,再看看梁妃,小声道,“……能打包带走吗?”

    梁妃:“……”

    梁妃缓了缓才明白过来顾思绵在说什么,暗中掐了掐豆蔻指甲,神情温柔,“顾妹妹真是可爱……当然,妹妹全拿走都没问题……”

    顾思绵兴高采烈地起身道谢,碧果从亭外进来,带了个小提篮仔仔细细将猪肘子端放进去。

    清竹气得脸都歪了,刚才在亭外她就奇怪这贱婢为何带着个提篮。敢情是来捋毛的!

    “今日同妹妹商讨一番,姐姐甚是高兴,有空定得和妹妹再约叙叙……”梁妃也起身,和顾思绵告别。“太后寿宴非同小可,能和妹妹一同操办姐姐荣幸之至……”

    亭外,有明黄衣袍从拐角路径过来。

    梁妃忽然瞧见,一把拉住顾思绵的手腕,掏出丝绢,温柔地点上顾思绵的唇角,“顾妹妹还真是小孩子,嘴边都蹭到油渍了……”

    殷烈从慈云宫出来,远远看见朱玉亭里的人。

    顾思绵矮梁妃半头,靛蓝的袄裙衬着粉嫩小脸,很是灵动乖巧。她乌黑的圆眸似愣似傻地看着前面的人,那人替她擦完嘴角又牵起她的手擦拭,她倒是一副无措任人宰割的模样。

    真蠢。

    殷烈抿了抿薄唇,走到亭前,停了下来。

    李公公轻咳一声。

    亭里的人恍若醒过来一般齐齐惊了一下。

    梁妃转身,装作刚知道,惊讶地欠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殷烈深邃的眼眸扫过梁妃,停在还愣怔站着的顾思绵身上。

    顾思绵还在震惊奇怪梁妃刚刚的举动,唇边手上还残余着梁妃丝绢柔香的味道。

    “她人真好耶。”顾思绵转头想跟碧果说,才发现碧果正蹲身在地行着礼。

    顾思绵朝着碧果挤眉弄眼的目光看向亭外,一下子对视上殷烈阴沉的目光。

    顾思绵有一瞬间腿软。

    “……臣妾参见皇上。”顾思绵迅速欠身,低头看着地面企图混在矮身行礼的人中。

    刚才顾思绵自以为小声的悄悄话,因为亭里行礼待发落的寂静,反倒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殷烈冷笑,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舒服,被人擦擦嘴牵牵手就觉得她好?那朕克扣她份例不得在心里痛骂朕一千遍?

    天真!无知!

    殷烈道了声平身,甩袖离开。

    亭里的人战战兢兢地起身,齐齐望着皇上离去的队伍,都有种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为什么觉得皇上好像有点不高兴?

    梁妃压下心底复杂的感情,她看着顾思绵,实在不知道她是真单纯还是城府深。

    顾思绵正朝碧果挤眉弄眼:皇上好凶啊。

    碧果安抚自家娘娘:在外面千万不要惹事啊,我们回灵霄宫再发牢骚。

    顾思绵嘟嘟嘴:哦。

    待顾思绵和碧果离开,梁妃独自在亭里又坐了半晌。

    清竹给娘娘倒茶:“娘娘一定得小心顾妃,顾妃娘娘心机可重,清竹去请她时话里头明里暗里看不起娘娘,刚才皇上来,她又故意说娘娘好话,装作不知引皇上注意。可惜皇上根本瞧不起她,再怎么说,和娘娘站着一比,顾妃娘娘就像麻雀一样……”

    梁妃皱眉,放下刚要碰到嘴边的茶杯,“莫说了。”

    清竹噤声。

    梁妃目光森冷,“替本宫记着,妃嫔的表演节目名单里,加上个顾妃的《霓裳舞》,压轴出场。”

    天色渐晚。

    灵霄宫里,顾思绵啃完了满满三大个猪肘子,粉唇油嘟嘟,小手上都是肉香,伸着胖乎乎的小爪就去拿碧果刚端上来的红豆酥。

    热腾腾的红豆酥化在嘴里,口齿香甜。

    “不好了!不好了!”外殿守门的宫女跑进来,由于太过慌张,进来时一下子滑倒在地。

    “什么不好了?”碧果赶紧扶起她。

    “不好了!不对不是不好了!太好了,是太好了!皇上往这边来了……”宫女说得磕磕绊绊,听懂了的碧果和顾思绵刷地白了脸。

    恰好,门外李公公尖尖的嗓子响起,“皇上驾到——”

    “怎么办?怎么办?”顾思绵捏着半个红豆酥,苦着小脸,“我要躲哪里才好?”

    碧果还算镇定,“娘娘,娘娘,躲不得……皇上来一会应付一下就过去了……”

    “可我还没吃饱,我害怕……”顾思绵撅着小嘴,眼眸汪汪。

    “害怕什么?”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

    一身金龙点缀的黑色锦服踏进殿里。

    宫人齐声蹲下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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