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供了帮助。

    女爵来见了她,对她道:“你死了,也要拖着尤金下地狱吗?”

    女爵用她的人,为明朔强行打开了这栋屋子。

    明朔真诚道:“谢谢。”

    女爵听到这句话,恶心的如同吃了苍蝇。

    时隔两个月,雾都已进入深秋,明朔裹着一条驼色的羊毛毯,终于离开了温暖却令人窒息的牢笼,踏上了雾都的街道。

    她瞧着教会的方向,辨别着距离,向着泰晤士河走去。

    少羽道:“你得快些,尤金很快就能追过来了。”

    明朔点头,顿了瞬才说:“你说我是不是该给菲安娜送面锦旗,上书‘乐于助人’?”

    少羽认真道:“你想气死她吗?”

    明朔嘿嘿笑了声,大概是离目的地进了,她的心情也越发平静了起来。都做到这一步了,考虑再多也没什么用,只能希望真的能成功,不然托着一句会腐败的尸体,她真的不知道再怎么进行任务。

    泰晤士河边的风吹起极浓的雾。

    明朔站在码头边,握着双手呼了一口气。因为已经死亡,她连气呼出的都不明显。

    这时候她听见了尤金的叫声。

    尤金只穿着衬衣,显然是发现了她不见之后,匆匆赶来。

    他从马车上跳下,看见了河边的明朔,他压抑着语调对明朔道:“安娜,过来,河边冷。”

    明朔并不怕冷,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冷了。

    她没有回话。

    尤金试图靠近她,明朔正在犹豫是不是现在往后跳效果比较好的时候。女爵赶到了,她见到了尤金的行为,目呲欲裂,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喊道:“尤金,你疯了吗!你面前的,是得了瘟疫的病鬼!”

    她这一句话炸响在泰晤士河畔,但尤金却像没有听见。

    他走过去,安抚着明朔:“别怕。”

    女爵快要咬碎牙齿。到了这时候,她不是为了对尤金的喜欢而焦急,她恨的是尤金的自私!黑鸦帮能有今日,基本全靠着尤金,可他如今要做什么?靠近一个传染病人,他不怕染上病吗?如果染上了病,黑鸦帮该怎么办!

    女爵想也不想拔出了枪,她对准了明朔,对尤金冷漠道:“尤金,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打死她。”

    尤金停下了脚步,此时他与明朔不过一步之遥。

    他背对着女爵,忽而对明朔道:“你是自己走的吗?”

    明朔想了想,告诉他:“尤金,菲安娜是对的。我要死了,你没有必要陪我死。”

    尤金站在哪儿,神色难辨。他突然叫了一声“安娜”。

    明朔下意识抬头,尤金捧住了她的脸,吻了下来。

    明朔的口中已经满是死亡的气息,但他却像察觉不到。

    女爵站在伸手,握着枪的手不停发抖,她大叫道:“尤金!”

    尤金听不见。

    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像是瞧不见明朔身上死人般的脸色,也听不见女爵的气急败坏。

    他只是亲吻了他珍贵的,也是唯一的玫瑰。

    明朔嘴唇微动,她下了决心。

    她道:“尤金,再见。”

    明朔用力推开了尤金,由于后作用力,她径直摔进了冰冷的,漂浮着机油的泰晤士河里。

    像一块没有生命的水泥。

    她沉进了水底,渐渐瞧不见尤金,也瞧不见雾都的天际。

    明朔抓住了水草,她沉进了水底。

    瓶子碎了。

    ·

    十九世纪的雾像是个铁皮打造的怪物。

    工业化革命在推动生产力极大解放的同时,也快速促进着暗世界的膨胀与发展。

    黑鸦帮曾是暗世界的无冕之王,直到他们失去了“鸦”。

    在亚当斯和凡勃仑的报复下,即是女爵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颓势,暗世界一时间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四方为据的姿态,女王曾隐忧的事情彻底消失。

    为此,女王甚至亲自出席安娜·亚当斯的葬礼。她称赞她为勇者,赞扬她以自己为饵,亲手终结“鸦”的不死神话,让这个恶贯满盈的头子最终死在了疫病的手上。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疫病也没能杀死“鸦”,他是天生的抗体——虽然他更想同样死于疫病。可疫病只带走了亚当斯伯爵。

    “鸦”因此而消失。

    女王为了坐实这句谎言,她将荣耀加诸于留下的人身上,莱安特·凡勃仑成为了雾都最富有的人,莱娜拥有了自己的封地,甚至连德伊都得到了一笔财富。

    但没人觉得高兴。

    夜晚的泰晤士河凉的冰冷。

    桥墩下的流浪汉熟睡中翻了个身。

    桥上间或跑过一两个晚归的孩子,他们追逐打闹,笑嘻嘻的唱着首童谣。

    玫瑰啊,你可否永不凋零,常怜我孤独。

    玫瑰啊,你可否永盛如血,常惜我快乐。

    桥边的青年瞧着他们跑过,夜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他看见了雾都的天空,暗的甚至见不到一颗星星。

    青年忍不住笑了声,他哼起了那首童谣,右手比作了枪的形状。

    他朝着自己开了一枪。

    浓雾里,尤金坐在桥边,似乎听见了脚步声。

    过量的毒|品使他神智不清,雾气中,他似乎看见一双有些脏污的羊皮靴子。靴子上是同样脏兮兮的鹅黄色长裙,他再往上看去,见到的是残破凋零的“玫瑰”。

    尤金笑了,他向着那具看起来已经有些腐败的尸体伸出了手,温柔道:“你来接我吗?”

    明朔跪在了尤金的身边,她轻轻点了头。

    尤金绿金色的眼中满是温柔,他伸手抚上明朔已经干枯的金发。

    ——他亲吻了尸体。

    咚!

    黑影从桥上坠下,溅起满河水花。

    流浪汉骂骂咧咧从桥墩下起身,却在看清了河上漂浮着的东西后,浑浊的双眼瞪得滚圆。他连滚带爬的往岸上的河岸街跑去,口里还含糊不清的尖叫。

    他在深夜的河岸街一边跑一边惊恐嘶喊:“人,人,人,有人死了——!”

    ☆、一剑01

    天佑十三年, 帝崩。帝弟衡王继位,改年号大昭, 赦天下, 惠万民。

    全天下都知道大启有一坐山,名启山, 是大启开国先祖起兵之地, 也是大启国教发源之地。

    启山名为避世之地,却因为立着西峰观而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无法割断的机会。每任西峰观观主都被帝王奉为国师, 虽无实权,更从不涉党争, 但在民众心中的地位超然, 在每任帝王心中的位置也极为独特。

    对启山西峰观而言, 每年京城都会往来许多权贵捐献香火,甚至还有不少厌了繁华俗世的权贵们在此出世。西峰观曾替当朝宰相之子批过青衣,也曾为国公军侯束过道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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