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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许盼夏痛苦地问,“高考考这个吗?”

    “不考。”

    “那你不要说了,”她有气无力,“我现在是个病人,哥哥,我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听你说这些枯燥的东西。”

    叶迦澜合上书,端正坐姿:“那你想听点什么?”

    “八卦吧,狗血的,”许盼夏想着妈妈挽着的那个男人,喃喃,“什么家庭伦理啦,什么违背道德……”

    她本以为叶迦澜会打断她,可是没有,叶迦澜穿着灰色的长袖卫衣,一直在听许盼夏说。

    许盼夏喃喃说完,抬头看,叶迦澜手中握着那书,正专注地凝视她。

    他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变,好像她说的是什么数理化知识点,是高考必考题。

    许盼夏问:“有吗?”

    “有,”叶迦澜抬起手,给许盼夏看手中的书,“据传闻,马基亚维利以恺撒·博尔吉亚为原型分析,写出了这本《君主论》。”

    许盼夏说:“这个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刺激,也不狗血。”

    “凯撒·博尔吉亚在16世纪时几乎征服了整个意大利,他是亚历山大六世与情妇瓦诺莎·卡塔内的私生子,也是历史上出名的毒药公爵,”叶迦澜说,“而他被指控,和自己的妹妹卢克雷齐娅·博尔吉亚有着乱·伦行为。”

    许盼夏像在水中游泳时抓到水蛇:“啊!”

    她屏着呼吸,好像混入青葱麦苗中的俾子:“真的假的?”

    叶迦澜说:“很多文艺作品都会刻画他们之间的不伦恋。”

    许盼夏想要急切证明自己,她说:“这简直就是变态,不可理喻!”

    叶迦澜握着那本书,安静地坐着。

    手背上还插着吊针的许盼夏声音拔高,她竭力让自己的激动来掩盖恐慌和虚伪:“兄妹哎,这可是兄妹哎,根本就不可能,这也太变态了吧……”

    说到动情,许盼夏甚至还抬起那只手——

    叶迦澜及时握住她牵连着输液管的手。

    毫无阻碍地抓紧她手腕。

    许盼夏僵住。

    滚烫手掌,抿紧的唇,绷紧肌肉。

    还有,汗。

    她还是他,心虚抑或刺痛,无从分辨。

    叶迦澜仍垂着眼,没有和她对视,许盼夏只看到他睫毛下颜色略浅的眼睛,听见他说:“也不用说这么难听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嗷嗷嗷!!!

    脖子扭到了,好痛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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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许盼夏(十)

    ——许盼夏并不认为这种程度的话就可以被称为“难听”了。

    她是一个会因为撞见妈妈非常规恋爱而病倒的性格。

    她还小。

    小到在听见“兄妹恋”这种话题时都能面红耳赤恶狠狠地关掉。

    更何况这东西,竟然是从再正经不过的叶迦澜口中平淡说出。

    怎样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呢,许盼夏躺在床上,手被叶迦澜按住,脸火辣辣地痛——她像一个被警察抓住的窃贼。

    “……总之就是毫无道德,”许盼夏说,“连禽兽都知道,兄弟姐妹们绝不会在一起。”

    叶迦澜松开手,他看起来像是被烫到了。

    良久,低低一声“嗯”。

    “兄妹间绝对不可能,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产生什么感情……”许盼夏说,“所以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凯撒·博尔吉亚和他妹妹,过了这么久,还是会被人骂变态。”

    叶迦澜忽然岔开话题:“你渴不渴?想不想吃东西?”

    许盼夏:“……嗯,想要一杯水,暂时还不饿,谢谢。”

    叶迦澜再回来时,手里只有书。

    往后,一直到许盼夏病好,她都没有再看见叶迦澜读那本《君主论》。

    许盼夏发觉自己本能地对“兄妹恋”三个字有着极其强烈的反应,和这个词同样令她齐刷刷竖起全身刺的还有一个,“德国骨科”。她起初天真地以为是在夸耀德国的骨科医术高,但在得知这个梗真实背景的她,在那一瞬间直接按下电脑关机键。

    好像这样就不会通过屏幕将那可耻的情感传染给她。

    许盼夏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自己生这场病的原因,许颜只当她是因为天气忽冷忽热的变化,愈发上心地为她炖些滋补的汤。

    病好后的许盼夏照常同叶迦澜一起去上课,俩人一前一后地走,有时候背的书包重,叶迦澜会帮许盼夏背着书包,下雨了,俩人一人一把伞,许盼夏的是把透明的小雨伞,白色伞柄、银色伞体,看起来像朵从土地里冒出来的小蘑菇;叶迦澜的伞是黑色的,大,结实,一把透明伞,一把大黑伞,偶尔紧密贴在一起,又迅速移开。

    许盼夏心中是有愧的。

    孩子天然地将自己和父母绑定在一起,妈妈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妈妈的敌人也是她的敌人;那么,妈妈做了错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也是有错的。

    许盼夏心不在焉地在窗口前排着队,等待着午餐;有男生说说笑笑勾肩搭背地走过来,站在许盼夏前面的男生,笑眯眯地招手:“来!这边!”

    排在后面的学生有着小声的、持续时间不长的骚动,有人低声念叨:“插队的复读三年考不上好大学。”

    也只是低声,并不影响那些插队者昂首阔步地走过去。等待打饭的队伍排成小长龙,缝隙也小。

    招呼朋友的男生后退几步,往许盼夏的方向紧密靠近,想要让朋友插队到自己前面。许盼夏精神恍惚,没有看清楚,一不留神被人踩了脚趾,痛得啊一声。

    男生也吓了跳,回头看见是个女孩子,不痛不痒:“对不起,你还好吧?”

    许盼夏说:“怎么能插队呢?”

    男生装没听见,又扭过脸。

    许盼夏说:“你——”

    没说完,叶迦澜伸手,搭在那个男生肩膀上。

    被他搭肩膀的男生被压得身体一个趔趄,惊慌回头,看到叶迦澜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同学,要么你朋友离开,要么你去后面重新排。”

    “……”

    对视三秒,男生终于说:“好了好了,道德感这么高做什么,嘁……”

    说归说,人还是灰溜溜地离开,让出空间。

    许盼夏终于顺利地买到自己想吃的牛肉丸子汤,外加一小份米饭,她端着不锈钢餐盘找到位置坐下,又去拿了筷子回来,一眼看到叶迦澜坐在自己对面。许盼夏心虚地左顾右盼,害怕被教导主任发现,幸而负责巡视的老师们只是看了一眼他们这边,就波澜不惊地去扫视其他学生——

    兄妹在一起吃饭很正常。

    只是她不正常而已。

    叶迦澜今天自带了盒饭,炸藕盒,米饭,还有厚切牛肉,茶叶蛋,清炒土豆丝,在食堂提供的微波炉里叮一下就好。他还没有吃,先用筷子将厚厚牛肉往许盼夏餐盘里夹:“你这几天中午怎么不回家吃饭了?”

    许盼夏撒谎:“生病这几天落下的课和试卷太多了,我得抓紧时间补回来。”

    “再补课也不能耽误吃饭,”叶迦澜就像一个真正的、怜爱幼妹的兄长,“你还长身体呢。”

    许盼夏不吭声,挑着米粒,一粒一粒无精打采往嘴巴里送。

    “这样,你想在学校吃也行,”叶迦澜是商量的口吻,“明天我让阿姨准备午餐便当,我们一块儿吃,行吗?”

    许盼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闷头吃饭。

    难道要说,和你一块儿吃饭会让我想到妈妈做的错事?

    我每次见到你都会感觉到愧疚,单独吃饭时,你的关心会让我更加感觉自己是个坏人……

    没有办法。

    无论同桌再怎么夸耀学校食堂的牛肉丸子汤好喝好吃,如今在许盼夏的嘴巴里,也是没有滋味的、无弹性的肉球球。

    除了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外,许盼夏还被迫做了许颜的共犯——就在山东落下第一场小雪的时候。

    去年的许盼夏就已经见识过山东的雪,和南方的雪不同,这里的雪往往不会夹杂小雨,干干爽爽地往下落。雪花落在衣服或者没有温度的头发上时,仔细观察,还能看到雪花的花瓣和棱角,堆在身上,轻轻一拍就掉,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在北方,下雪天时打伞的人并不多,许盼夏也习惯了在雪不那么大的时候徒步走,戴个帽子已经算得上对雪最高级别的尊重。

    这天轮到过大周末,周六上午只需要上完两节课就能走人。平时住校的学生也可以在这个时候回家,等到周天下午再返校,晚上继续上晚自习。许盼夏对自己的大周末没什么计划,就想着回家后先舒舒服服睡一觉,下午再去图书馆中挑几本老师推荐的学习资料,她落了好几节课,原本名列前茅的物理,难免有些吃力。为了避免在月考中“黑门”,她还是打算趁着这个节假日努力搏一搏,看看能不能赶上去。

    可惜叶迦澜打乱了这个计划——

    “我等会儿去书店,你有什么想要的辅导书吗?”

    物理老师推荐的那本习题集叫做xx题根,叫这个名字的辅导书有很多种,他特意给学生们展示了那本习题集的封面。高中禁止带手机,许盼夏也没办法拍下或者怎样描述给叶迦澜,犹豫片刻后,许盼夏重重点头:“好啊。”

    下午再补觉也来得及。

    倘若她得知自己在半小时后将和许颜女士及那位陌生男士偶遇的话,如今的许盼夏打死也不会答应。

    遗憾的是她不知。

    叶迦澜要去的书店是全市最大的一家,四层楼,教辅资料在二楼,需要穿过一楼的休闲饮品区才能乘坐电梯上去。许盼夏刚刚走到门口,感应式的玻璃门自动打开,她瞧见一楼玻璃窗前和陌生男士喝咖啡的许颜——还是上次那个同她拉拉扯扯的男人。

    许颜背对着许盼夏。

    而许盼夏能看到她对面那个陌生男人笑成桃花的脸,

    许盼夏一把抓住叶迦澜的手腕,转身就跑,叶迦澜身体僵了一下,任由她拉扯往侧边走:“怎么了?”

    “……我,我……”许盼夏的脑袋要变成浆糊了,她甚至感觉不到叶迦澜被她握住手腕时的不自在,只感觉到对方在挣扎,似乎并不情愿同她肢体接触。

    不可以,不可以。

    一旦叶迦澜发现妈妈和那个男人……一旦被叶叔叔知道……

    妈妈犯了错,但她也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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