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那么多年,眼下,又如何能不忍下去?

    钟离伊回到殿中,换了稍微厚的衣裳,却不愿意动,怔怔地坐在铜镜前,望着自己那张略浮起红晕的脸。

    眼中,尽是一片冰冷。

    那个人,终于来了,她会放过吗?

    唇边浮起一个冰冷的笑意,钟离伊让一边的侍女将妆容再上胭脂,妆后的钟离伊,更是明艳动人。

    钟离伊缓步于玉石路上,元宵节之夜,处处都灯火照人。

    前面的侍女突然停止了脚步。

    “钟姑娘。”

    一个淡然的声音唤住了她。

    钟离伊惊讶抬眸,灯火阑珊处,一黑衣男子立在那里,含笑望她。

    侍女温婉低首,元宵节的夜格外的冷。

    然,此人,面目有些熟悉,钟离伊怔了一会,温婉一笑,从前那种冷傲于她的身上,真的再也找不到一点。

    “关将军。”

    钟离伊淡淡颔首,她不是嫔妃,这关将军对她的态度却是如此温和。

    关尚在望着钟离伊那红醉胭脂的娇颜,淡然地道,“钟姑娘舞次过人,臣在此能遇见钟姑娘,只想提醒姑娘一句……”

    钟离伊淡淡颔首,对于这个关将军的印象也只缘于猎场上那惊险之时,他曾救过她。

    虽然只是举手之劳,抑或是尽将军的责任,然,他仍然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一。

    “木般于林,风必摧之。”

    关尚在轻声道,温柔地凝望了钟离伊一会,尔后方转身回陵皇殿。

    钟离伊微怔。

    关尚在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她今晚大放异彩,必会更是引得后宫众嫔妃嫉妒,太后厌之,如此一来,她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那又如何?

    为了复仇,不择手段。

    独孤冽希望她做什么,她暂时可以什么都去做。

    而到最后,独孤冽就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棋子,那时的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关尚在走远,而背后,却又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钟姑娘,朕的爱妃有点冷,可否请钟姑娘借一件衣裳?”

    钟离伊回眸。

    是他,楚商凌。

    钟离伊淡淡一笑,对侍女道,“蝶,你去取一件厚点儿的衣裳给初明皇的爱妃吧。”

    蝶应声而退下。

    钟离伊瞬间明了。

    此人故意泼酒到她衣裳上,再故而让侍女走开。

    “初明皇不如回到陵皇殿等奴婢的人,蝶一定会很快将衣裳送来的。”

    钟离伊目光坦然落于楚商凌的脸上。

    只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不见,这男人,仍然是那么冷傲,自负。

    他唇边带着讽刺笑意,冷冷地打量着钟离伊。

    刚刚钟离伊依偎于独孤冽身边,并不能看得完全。

    如今,还有哪里不像钟离伊的?

    “没料到,你没有死。”

    钟离伊低下螓首,“奴婢不知道初明皇什么,皇上还在等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她掉过头,欲走之。

    有人冷冷地抓住了她的手。

    钟离伊回眸,冷冷地凝视着楚商凌。

    “告诉朕,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皇上,奴婢不明白你什么!”

    “不明白什么?不过朕看你过得风生水起,无地位无权势,却不仅仅赢得独孤冽欢心,还勾搭上关大将军,皇后变得真快呢!”

    楚商凌口气咄咄逼人,一抹阴险的光芒于瞳中闪烁。

    钟离伊蓦然一惊,这楚商凌,竟然公然于瑖国皇宫里直拆穿她的真面目!

    不过幸而这里没有他人!

    “皇上请自重!否则奴婢一喊人,皇上到时名节难保,可别要怪奴婢了!”

    钟离伊冷冷地笑道,她,不怕他。

    瑖国亦是一大国,惹怒了独孤冽,他没有任何好处。

    哪料,楚商凌却执意不放,钟离伊急了,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虽然她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但是,让独孤冽心生怀疑,便会毁她大事!

    钟离伊极力挣扎,楚商凌死活不松手,钟离伊急中生智,垂首猛然地咬了楚商凌的手一口。

    楚商凌手上一痛,连忙甩开了放开了钟离伊,钟离伊被推倒于地,右手一撑,一下子碰到了一边的假山尖石上。

    手心刺痛。

    钟离伊扶住假山,方稳住身子。

    在灯火下,只看到手心之处被刺裂了,血丝淡淡渗出。

    “伊儿!”

    一个略为恼火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钟离伊一惊,不迟不早,独孤冽竟然来了!

    他或者一早就怀疑自己和楚商凌有关系吧?

    楚商凌脸色微微一变,却瞬间淡笑自如,孤高的楚商凌笑起来,有几分温和的味道。

    “皇上,朕经过这里,见到钟姑娘摔倒了,欲给她指一种草药,没料到钟姑娘误会了。”

    楚商凌淡淡地道,钟离伊怔了怔,心却瞬间变得冰冷。

    不要以为楚商凌在为她掩饰。

    楚商凌是一个奸诈无比的人。

    他为自己掩饰,定然是有什么企图吧?

    独孤冽冷冷地扫了钟离伊一眼。

    钟离伊去换一件衣袍而已,却换了十几杯酒之时,蓦然想起了楚商凌亦离开了贵座,于是便匆匆离开陵皇殿。

    没料到一出来,便看到钟离伊跌坐于地上,而楚商凌却捂着手一脸愤怒。

    暧昧的姿势,愤怒的眼神,还不是有什么吗?

    不过,楚商凌这一席话,可否是为钟离伊掩饰?

    钟离伊,可否是他派出的细作?

    独孤冽心一紧,抿抿唇,收敛了迷惑眼神,不悦地看向了钟离伊。

    “怎么如此不心?”

    钟离伊连忙福身,“奴婢只是有些累,为皇上添忧了。”

    独孤冽冷哼一声,望向了那一脸淡然的楚商凌。

    “初明皇,这一次的酒菜,难道不合

    皇上胃口?还是酒太烈,皇上在这里吹吹冷风?”

    独孤冽冷然笑道。

    楚商凌不动声色。

    “皇上的酒很好,烈中带甜,朕的确有些闷,再且朕的爱妃略感觉到冷意,所以朕才让钟姑娘借一件衣裳。”

    楚商凌不紧不慢地答道,果然,蝶抱着一件略厚的衣裳匆匆往这边走来。

    独孤冽脸色微微一变,冷然笑道,“既然蝶已来,请初明皇再到殿中畅饮一翻?”

    楚商凌淡然颔首,一抹冷傲之气再度油然而生。

    夜色迷离,元宵节的冷风拂动了钟离伊的衣袂,钟离伊眉目温顺,恍惚如梦。

    楚商凌知道,那个一身骄傲的女子,已然不在了。

    然,如此一来,钟离伊却亦有利用的余地。

    这里是瑖国,能打探到一些机密,或者对昭国有利呢。

    独孤冽伸手,搂住钟离伊那纤细的蛮腰。

    “走吧,冷吗?”

    独孤冽轻声笑意,由刚刚的冷面虎蓦然变成了温和的男人,转变得令人有些不可思议。

    “嗯,元宵节有些冷呢,皇上,让奴婢为你暖暖手吧。”

    “朕的手暖着。”独孤冽的声音啼笑皆非。

    虽然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然,心里却略有些暖意。

    她也想作戏,那么自己何妨不陪她呢?就当作今晚她的惊艳舞技的恩赐吧!

    “皇上是之娇子,九五至尊,手自然不会冷,有恩眷顾着呢!”

    钟离伊柔和一笑,笑声飘散在风中,清脆无比,落到楚商凌的耳中之时,已成为了很飘渺的余音了。

    迎面来了人,却是白锦儿。

    白锦儿坐在位中左等右等,仍然不见楚商凌,略有些担忧,毕竟钟离伊能进入瑖国皇宫,不得不提防这个前皇后。

    “皇上!”白锦儿看到了楚商凌于独孤冽身后,略有些惊喜。

    盛帝在此,钟离伊和楚商凌也不敢叙旧吧?

    白锦儿尔后转头,微笑地看着独孤冽,“皇上,钟姑娘!刚刚在大殿里看到钟姑娘,没瞧得太清楚,如今近处一看,才发现钟姑娘很像臣妾的一个故人。”

    钟离伊不动声色淡淡一笑,“下相似之人,又何止奴婢?”

    楚商凌沉默而立,白锦儿倒是轻轻一笑,“下相似之缺然不少,来也是,钟姑娘的气质和臣妾故人远远不一样,是臣妾多情了。”

    白锦儿罢,温婉地徒了楚商凌的身边。

    她不点破。

    但,却给独孤冽留着无边想象空间,这叫草木皆兵。

    果然,独孤冽脸色略为一沉,却什么也没问,

    亲昵地搂着钟离伊,朝陵皇殿而去。

    钟离伊倒也不急不紧,和独孤冽一起入殿,又开始了醉生梦死的晚宴。

    席上,钟离伊神色淡然,而,独孤冽却冷冷地拉住她的右手,用力摊开了她的掌心。

    掌心之上,有一首伤痕,血丝淡淡的,独孤冽眯起双目,“这真的是摔着的?”

    钟离伊颔首,“正是,奴婢走得急了,所以……”

    独孤冽俊目一下子染上了戾气,“你又骗朕了!”

    他明明看到钟离伊和楚商凌有拉拉扯扯的迹象,她如今却矢口否认。

    钟离伊一惊,刚刚那一幕,他是看到的。

    一个皇上的女人和他国皇帝在皇宫里拉拉扯扯,若是被别人瞧到了,独孤冽的颜面何存?

    独孤冽冷冷地揪着她的手,看着钟离伊那张低垂的玉颜,心里有几分怨气,为她拭拭手心的血丝,“若是你背叛了朕,你知道下场是怎么样的。”

    钟离伊略为一怔,没料到独孤冽居然没有怎么为难自己。

    温婉一笑,钟离伊低声道,“皇上,奴婢真的不认识初明皇,是初明皇奴婢长得像他的皇后……所以欲动手将奴婢拉过去,奴婢不肯,他就放开奴婢,奴婢才会倒于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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