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谢清风说了句散会之后,北辰和天钺便躬身行礼,趋步而退。

    待他二人出了门,长垣才转过身来,轻声问道:

    “主人今晚的侍寝人选,您?”

    偏生此时那二人还并未走远,因为他们在谷主的居所附近是不敢疾走腾挪飙轻功的,只能屏息凝神安静离开,否则便是失礼不敬之罪。

    这般细节上的规矩多而繁杂,但他们做来却已是习惯无比。是以天钺他们刚转入门前的游廊,便清清楚楚地听得长垣在内问了这么一句,二人的脚步齐齐一顿。

    若在以前,他们才不会关心主人要点谁侍寝,横竖与自己无关罢了。

    然而谁教谢清风与历任谷主皆不同,把这月澜七影定为了侍寝的人选,原本与此毫无干系的七人,这侍寝忽然就成了自己的重要职责,天钺和北辰自然便生出了两分好奇。

    只不过有意旁听主人议事究竟是不对的,虽然主人完全不在意,他二人也不敢真的就这么停下来听墙角,依旧动作不变,缓步离开。

    但是两人的内功皆深厚无比,耳力自然是不差的,是以就从门口走出院子这么一会儿,虽非有意,却已然将主人和长垣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今晚的我想想,依旧是你来如何?”

    “咳主人不待属下多休息几日么”

    长垣闻言并没有太过惊奇,只不过依然拿袖子掩面,温温淡淡地轻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推拒了。

    说实在的,主人能喜欢他的侍寝,长垣不是不同兴的。只不过若是让主人接连龙幸他的话,那七影中的其他人,难免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七影情若手足,长垣倒是不觉得他们之间会因此而生龃龉之事,只不过主人既是定了他们七个为侍寝的人选,总还是均衡些的好。他得的恩龙太扎眼,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他不仅仅是主人的随侍,他还是月澜谷影卫之首,是六个兄弟的大哥。与接连得到主人的恩龙比起来,他更在乎的是七影内部的稳定。

    身份的不同就注定了要考虑的事情也不同,若是另外的几人被连番点侍寝,他绝对不会说什么。至于他自己他已经是主人唯一的近侍了,再多的恩龙那就没有很大的必要了。

    这层意思他虽没有明说,谢清风稍一转念间倒也想明白了七七八八,不禁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句,长垣这孩子,太稳重了也不好,唉,凡事都想那么多,也不怕累着。

    谢清风摇了摇头,轻轻带过了这个话题,没再继续坚持,他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你既不愿,那就容我想一下。析木?少微?不,我和他俩还不是很熟,侍寝还是先算了吧。星纪”

    谢清风一边漫无目的地翻着只有两页的春岚录,一边念念叨叨。

    “星纪嗯听说他最近挺忙的,我还是先别打搅他的事了。对了,劫火呢?”

    说到劫火,谢清风脑中便浮现出一个虽然短暂却极深刻的身影。那是他穿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影卫,一身黑色间着暗红的劲装,身形清瘦,动作迅捷,永远沉默寡言,表情冷峻。

    直到后来,谢清风了解到劫火是谷里专管接下面解决不了的暗杀单子的,这才明白为何劫火总是一副杀意凛然的样子。

    然而这样一来,他对劫火的兴趣却更大了。外表冰山内心忠犬什么的好想尝一尝。

    “咳主人您忘了不成,劫火他昨天接了个单子,连夜就出发了”

    谢清风一拍脑袋:“对哦。”随后他啪地便合上了春岚录:

    “那这事先放放吧,等我想起来再说。”

    “是。”

    谢清风起身,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吩咐道:

    “我去侍园那边看几眼,长垣你跟我一起去吧。”

    长垣急忙跟上:“是,谨遵主人令。”

    只不过两人出门还没有走几步,谢清风忽然脚步一停,随后身形一转,分明却又向着相反的方向奔去了。

    “主人?”

    长垣有些困惑,他见主人脸上的表情挂了点迷之微笑,怎么也不像是迷路的样子,这是?

    “嘘别作声,天钺和北辰在那边,我刚才似乎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走,咱俩跟上去瞧瞧。”

    “”

    长垣知道主人神功大成,却并没有直观地感受过这一点。此时见天钺二人明明和他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主人竟能隔着这么远都听到二人的谈话,着实深不可测了些。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略带担心地看了一眼主人。也不知道那两人私下里净瞎说些什么,万一是编排主人之类的,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在,主人的表情似乎只是兴味盎然,并没有怒意,长垣略一顿神,只得迈起轻功,跟在了主人的身侧。

    谢清风与长垣隐在谷中茂密繁盛的树丛里,于树冠间跃着轻巧的身法,不多时便已行至了终点。

    他们眼见着天钺和北辰回到了七影的住所,便于院外一颗大树上停住。谢清风转头见到长垣隐伏在他的身侧,想了一下,忽然便牵过了他的手掌,而后轻轻握住。

    长垣哑然,疑惑地看了眼主人,谢清风却忽然一笑,凑过脸去偷亲了一口他的面颊,而后指了指院内,无声地示意他透过树梢的缝隙观看。

    好吧,这居然会有偷窥影卫八卦的谷主,恐怕是几百年来头一遭了。

    长垣于内心吐槽了一句,随后院内传来了两人的低语声,直接让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所以,北辰你刚才听得主人没有点你侍寝,你这是不同兴了?”

    天钺这问的一句没什么波澜,依旧是不辨喜怒的调子,反而是北辰的声音有些含糊:

    “也不算是,只是有点不在预料之中而已。主人先点了大哥而后点了你,我以为下个八成便是我了,毕竟我年纪是老三”

    天钺摇摇头:“不见得,主人第一次点大哥是因为当时大哥正好在主人身边,第二次点我是因为咳,我惹了主人不同兴。两次都不是特意按着顺序来的。”

    随后北辰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

    天钺见北辰有点不想多谈的样子,忽然正色道:“看你这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我提醒你一句,我不知道你是何故,主动想去给主人侍寝。只不过这意思私下里跟我说说便罢了,大哥那边就不要透漏了。”

    “他是主人近侍,且大哥一向心软,免不得要帮你向主人吹吹风,至于主人那边,更是不可表露什么意图。主人喜欢点咱们七影侍寝,那是主人的事,但你且不要忘了你还是影卫,这两样事你但凡做了,那便是惑主媚上之罪。”

    “——影卫条例,你自己想清楚。若是到时候撞在我手里,进了刑堂我可不会留情。”

    “”

    北辰似乎被天钺如此严肃的话给吓到了,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谢二哥教训,我心里有数。”

    天钺也知道北辰做事一向稳妥,于大节上并不会犯这种严重的错误,这话

    点到了就行。便点点头,不再多说。

    他们二人各自沉默地想着心事,哪里知道窗外的主人和大哥把他们的对话分毫不漏地听了去。

    而此刻院外的长垣早已吓得脸色微白,心神一个不稳,差点掉到树下去。

    谢清风察觉到那只原本干燥而修长的手掌微微颤抖起来,甚至渗出了一丝汗意,急忙用力握了握,示意他不必担心。

    随后他心里有些歉然,他刚刚没有想到北辰,实乃这北辰无论外貌还是性格,都太过沉稳内敛了。似乎是北辰暗中的护卫做久了,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十分容易被忽视。

    是以刚才明明北辰就在身边坐着,他却半点没有想到他,转而去想劫火星纪这几个打过交道的了。

    此时他回想着今日清晨与北辰短暂的相处,虽过于沉稳,不及长垣的温柔可人,也不若天钺的面皮薄爱害羞,但是他一身深沉如水的黑衣之下那身材似乎很有料啊。

    ——似乎自己还借机吃了一把豆腐来着。

    想到这里,谢清风更懊悔了,自己明明对他不是不感兴趣,这撩完就把人给晾了算怎么回事。

    只不过以北辰沉稳的性子,不至于让自己摸了一把胸口就心心念念着要侍寝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别的原因,甚至他连天钺都不愿意透露倒是要找个机会好好问一下。

    天钺在北辰的屋中并未多作逗留,寒暄了几句谷中的事务后,便准备起身离开。只不过他刚刚走到门口,北辰又将他叫住了:

    “二哥,稍等一下!”

    天钺挑了挑眉:“还有何事?”]

    一阵箱柜的开合声后,北辰在自己的储物间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天钺,天钺却没有马上接过:

    “什么意思。”

    “二哥你那瓶药被主人没收了,先用我的吧”

    天钺沉默了一瞬:“主人那是罚我呢,岂可如此作弊。”

    北辰却道:“主人只是不准你用他没收的那一瓶,并未说不准你用我们的。且主人最初让你用药,分明是好意。你用我们的,主人不会说什么的。”

    天钺还是摇头:“我拿了你的,那你怎么办。咱们领的各种药每个月都有定额,你把它给了我,再去哪里找补回来?”

    谁知北辰却转过了视线去,盯着地上的一条灰迹,慢吞吞地道:“主人显见是没有召我侍寝的意思,我攒这么多药,怕是也用不上。”

    话音刚落,窗外忽而悠悠地响起了一道清润如玉的声音:

    “啧,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让你侍寝?长垣,去记录吧,今晚侍寝的是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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