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比亚迪蜿蜒空旷的山路上,不断变换着方向,不过主驾驶的男人对这山路已经很熟练了,他自如地转着方向盘。道路上的车只偶尔迎面驶过一辆,或是面包车或是摩托车,小汽车并不多。

    于是男人开出了花样,速度提到了近100迈,将车上的妻子和儿子甩得如同在坐过山车,中午吃下的饭都要冲到嗓子眼来,妻子谢芳终于提出抗议,她本来有些中暑,脑袋发晕,这下子被丈夫的漂移弄得喘不过起来。

    女人有些生气,一声大喊,“宋华民,你给我停车!”

    男人被吼住,转向路边,踩下了刹车。谢芳赶紧打开车门,蹲在边上,哇地一声,吐了一地,顿时女人身上,嘴上一股酸腐气味,谢芳都有点嫌弃自己,又拿水漱了几遍口,这才重新上车。

    谢芳有些虚弱,对男人说,“我可还难受着,你慢点儿。”声音有气无力,她又看向后座地儿子,问,“阳阳,你没事儿吧?”后座的少年神色如常,淡淡开口,“我还好。”

    后半程,宋华民降低了速度,越往前开,道路山势越高,有很多拐弯,爬坡地路段都是视角盲区,车速控制在了40到60迈,人也没有乱晃,车外地竹林和深山也清晰地滑过。老家地乡村被笼罩在一片绵延起伏的山竹林中,少年打开他这侧的车窗,太阳的强光在下午4,5点之后已经不是那么强烈了,竹林里簌簌的风瞬间吹到少年白皙的脸庞上。

    他这才调整正挺着的坐姿,稍微斜靠着软皮后座,抬起瘦长的右手,微张开指缝,放到额上方,立时五光潋滟的光线从指缝间漏出来,照出少年略带微笑的神采,正青春飞扬。

    因为这大片天然绿意盛开的竹林,蜿蜒曲折的山石,地方旅游局以此为渲染点,将这片天然氧吧打造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景区,名为星星竹海,除了自然形成的景观:奇石林、天深洞、情人岛、火山口,旅游局还拨款兴建了瞭望台、牌楼和荷香居,一来方便接待下乡政府人员,聚集各组干部党员,二来也可以拉动当地乡村地经济。

    竹林面积足足万余亩,覆盖率达百分之90以上,风景区最高处海拔700多米,年平均温度15摄氏度左右,即使城市里酷暑难耐,这里也凉风习习,鸟语花香。

    他们的老家在一个地势较低的山坳,比景区的瞭望台海拔要低150米,掩藏在深山老林里。山坳里总共十几户人家,每家有着自己专属的田地和竹林,田地一般种植稻谷,番薯,玉米、花生和油菜花等农作物。

    山林里成片的竹和木几乎是所有人家赖以生存的谋生物,八寸九寸的大竹可以直接卖,长得磕碜坏死的,柴刀劈成一定的尺寸整整齐齐二十片一捆也有人专门收,刚砍下的竹枝用细铁丝加工扎成竹扫帚,也有另外的价钱。木头就更珍贵了,不同种类的价钱不一样,用途也很广泛,房子地基,桌子椅子凳子,各种家具都可以做出来。

    原材料这么足,但山里的人们天性散漫本分,很少有自己加工竹制品和木制品的。前几年,还没有外出打工习性的时候,大家还会做些竹床,竹筛,箩筐,凉席,躺椅等普通的用具,但这些手工艺品费时耗力也卖不出大价钱,久而久之连编织手法都忘却了。至于木工,因为需要一套适合自己的工具,山里的木匠永远都是那几个人,嫁娶时才有个订单做个桌子柜子的。

    山坳隐蔽在树木与竹林间,自然山民们的生活也简单规律,基本上自给自足,每户人家在屋舍附近都有几小块松软土壤的菜园子,培育瓜果蔬菜,茅房里养有肥猪大牛,土鸡土鸭。

    道路是泥巴和石头修葺成的,并没有直接通向屋舍,汽车只能停在山脚下一个敞坪。敞坪四周堆有竹堆,还有袒胸露背的中年和老年汉子用山刀对长竹进行加工,夫妻两下车之后就礼貌地打了招呼,宋华民拿出准备好的黄鹤楼派烟,谢芳教儿子称呼叔伯爷爷,汉子们一概脸上露出热情好客的笑,接过烟夹在后耳,和这叁口交谈起来,叁言两语间立马有人坐起东道主,要张罗晚饭。热聊了十几分钟,一家叁口这才搬起东西朝山脚下的房屋走去。

    这时远处的天边开始升起了晚霞,家家户户陆续燃起了炊烟,一路经过了几个人家,新鲜的几个面孔很快让民户们聚集起来,宋华民的母亲也闻声迎出来。一时间大人小孩围绕,山坳里热闹得不行,夫妻两礼貌地一一问候感谢,将手上的箱子拆开,里面堆着地礼品每户发一提,感谢对自己母亲平日的照顾。

    礼品派完,话还源源不断地要续,围坐在刚才诞生的东道主家门前的院子里。山民们纷纷从各家屋里拿出竹椅,木椅,行动快的早打开自家地窖,拿出冰着的圆瓜,水池里洗净,用菜刀利落片成一扇扇红通通多汁的瓜,瓜脆清爽解渴,正好让几人休息补水,山里深处做事的汉子也陆续收工,聚集在这一处,把这好久不见的话语酣畅淋漓的谈出来。

    晚饭是几个妇女在这家,将买来的肉鱼瓜果,自己乡村自有的野味腊货,用红旺的柴火,擦得锃亮的大铁锅烧得怦香。拿出逢年过节才用的大圆桌就在露天的院子里摆成了一顿丰富的晚宴了,只有成年男女在桌上推杯换盏,坐不下的老人孩子就单独各类菜夹堆在碗里,坐在边上的石凳或长石板上。

    青阳,你今天是个客,就坐在桌上,自己喜欢什么自己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亲切的叔叔阿姨特地给少年安排在几盘野味的佳肴面前,少年也礼貌道谢,拿起木块迫不及待夹起一块诱人的野猪肉。

    村里的野猪肉和山麂肉肉质鲜美筋道,用最简单的烹饪手法也能做得极其有味下饭,一般这样的野味都是村里的猎户费心埋下捕兽夹,常年累月捕授而来,皮被单独小心翼翼地剥离下来风干,根据大小和完整度能卖个几百上千不等,肉质更是以高于普通牛肉的价格卖出,因为其稀有性,本村猎得的野味一般都很快被人定走,只留有少量的肉保存下来,用来待客。

    宋青阳吃得这样的美味也只有几次,他本身不喜欢与这些热闹好客的村民们过多相处,可在这样亲切地喂得美味的野味,青阳也少有地漏出了这个年纪应有的稚嫩和阳光来,山坳里的人炒菜调料放得重,米饭也是柴火烧出来的,扬出清新的柴火香气,一下子两碗大米饭下肚,脸上尽是满足的神情。

    他放下碗筷,歪头看了看还石凳上那一群少男少女,又睁大眼睛找了找,确定没有那一张圆圆肉肉的少女脸,心里略微有点失望,倒是席间有她的父母,男的正在劝他父亲酒,女的后来夹菜坐在了一旁,看着席间的热闹。

    劝酒声越来越大,青阳有点不满这位伯伯的做法,但好像是为了彰显什么而刻意拼酒似的,而周围人好像也知道一个嗓门大的男人脾气不好惹,都一瞬间安静下来听着男人的表演,此刻的走向已经有点像闹剧了。

    华民,是不是看不起大哥我,这酒今晚你必须得喝到位喽

    劝酒自称大哥,话语间就有点不好惹的汉子姓晏,山坳里的大多数人家都是这个姓,宋华民几经婉拒不行,最后以青阳母亲谢芳以父亲胃病为借口,才推了这过剩的热情。

    席上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什么,饭毕收拾完,大家还散坐在石凳上挥着蒲扇,燃着蚊香,在夜色里叁叁两两的闲聊着,面前空旷的田野里蛙声一片,矗立在不远处的几棵树木也传来知了声,此时的山坳笼罩在静谧的夜色中,安宁而祥和。

    宋青阳和母亲随着奶奶用山泉水洗了冷水澡后,被奶奶安排在地上的竹席上,伴随着这蛙声蝉鸣,便也慢慢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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